第95章 星际劫匪（4）
前来联系宋瑜的政府代表是一位中年女性。
这位女士五官端正, 方圆脸显得英气十足，微卷的半长黑发披在肩头，利落不失柔美, 看起来相当具有亲和力。
“宋瑜小姐是吗，我是明宛。”
见对方面带微笑, 宋瑜不自觉扬起笑容，“您好，既然您主动来联系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联邦政府对我的要求已经有了明确的态度？”
明宛听到这话面色不改, “宋瑜小姐, 联邦政府在听到你的要求后，第一时间调出了你的档案。”
听到这句话, 宋瑜笑容微敛。
只听对方声音温和有力，“3077年5月3号下午3点37分，你在白云星的1740号街区中心路口持刀捅死一名47岁的中年男性, 根据调查, 你与对方没有任何交集、不曾相识。”
“事后警方询问你的作案动机、持刀上街的初衷，你都缄口不言，警方在审讯后带你去医院鉴定精神状态，医学结果表明你思维清晰、逻辑明朗, 没有任何精神问题, 但因为你消极应对，法院才会判决十年荒星开垦。”
“而现在你说你是被冤枉的, 还以此劫持了一整艘飞船，那就请告诉我们, 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你和他有怎么样的仇怨。”
明宛目光锋利明澈, 哪怕隔着光屏, 宋瑜都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宋瑜:“……”
她要是知道这些内容，还需要劫持飞船、以劫匪的身份来询问吗？
宋瑜面无波澜，“你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不过很可惜，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明宛脸色不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从你出门到持刀捅死死者，全部过程都有天网监控作证，这从法律上来说，叫做证据确凿。你一句‘不知道’就能否认这些证据的存在吗？”
宋瑜认真思考了下，她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毕竟证据都明摆着了，怎么可能凭借一句“不知道”就给她翻案？
宋瑜的肯定倒是让明宛有些意外，面色微讶。
可惜，宋瑜理解不表明她会退让，宋瑜沉吟着说:“不过我能肯定，我是被冤枉的，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直觉。”
任务介绍都摆明了，那个人是被误杀的，而她是被人陷害。
“总之，我是被陷害的，我能肯定这一点。”
明宛眉头微皱，“宋瑜，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宋瑜客气地打断她，“明女士，我的要求说得很明白，我只要你们查清楚这件案子，还我一个清白。至于其他的，劫持飞船、挑衅政府之类的，该怎么判怎么判，只有前面的杀人案，还请联邦政府还我清白。”
“宋瑜，你拒绝配合审问调查，调查期间消极应对，现在被判刑后又劫持飞船，你这是把联邦法律当做儿戏！”
宋瑜微微一笑，“您说的话我都认，我不记得那个案子，也不记得所谓的动机，总之现在飞船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要在七天内看到结果，得不到应有的清白，那很抱歉，只能请大家陪我一起葬身星空了。”
明宛目光一沉，“这就是你的态度？”
“是的，这就是我的态度。”宋瑜坦然道。
一番话叫明宛的面色变化莫测，两人隔着光屏对视几秒后，明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需要确认飞船上所有人的生理状态。”
这要怎么确认？
宋瑜抬眼看向坐在主机旁的阿水，阿水朝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需要和我的同伴商量，暂时先聊到这里吧。”
宋瑜刚刚说完，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按向光屏，光屏链接随即断开。
“d2飞船上有生命检测系统，让政府确认飞船上的生理状态，意味着要对他们开放生命检测系统。”
阿水有气无力道，黝黑的眼睛沉静地像是一口幽深的井，“一旦他们接触生命检测系统，就能通过这个系统杀死入侵者，这等同于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那可不行……”
宋瑜捏着下颚若有所思，她现在可是劫匪，怎么能把这种具有杀伤性的东西交给政府接手。
“——所谓的确认生理状态，不就是想确定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吗，让他们看看不就行了。”
秦濯冷不丁地开口，“躺着的死了，站着的活着，那八个押送人员躺在休眠仓里，休眠仓也能看出他们是死是活吧？”
只是确认生理状态，没有必要开放所谓的“生命检测系统”。
宋瑜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一旁蹲着的纯子举起手，“那个，问题是死了很多人啊…政府要是因此找麻烦怎么办？”
宋瑜眼睛一转，落在纯子身上，后者警惕地缩了缩脖子，“……我又没说错。”
“不是，你要搞清楚，你不是我的同伙，理论上来说，你是我手里的人质。”
宋瑜早就想这么说了，这个纯子每次都很自觉地把她带入到自己人行列中，让她忍不住想要吐槽，“不要自觉带入到劫匪同伙的身份里，你是人质，不是劫匪。”
纯子睁着眼睛看她，“但、但我叫你祖宗啊，我把你当大姐看的！”
宋瑜:“……”
“祖宗？”
秦濯忍不住看向宋瑜，后者一脸无语，解释道:“没有，是她主动和我打赌，说我能劫持飞船就叫我祖宗。”
结果显而易见。
“我说到做到，既然叫你祖宗，那你就是我的祖宗了。”
纯子一听这话连忙挺起胸膛，“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宋瑜表情复杂地抿起嘴，她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唯有阿水还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她眼睛微动，黝黑的眼睛看向秦濯。“你说的对，政府想要的是生命检测系统，只是确认死活不一定非要这个。”
“如果没记错，政府为了保障犯人的权益，押送人员的制服上都装有实时记录仪，只要他们进入隔离通道，记录仪会自动开启，实时记录拍摄全部内容，自从上传到飞船监控中心。”
宋瑜只能感慨，这游戏没有做太绝，不然怎么就让她正正好地坐在阿水旁边？
这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刚想表达自己的感谢，宋瑜陡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江昭’是哪一位？”
蹲在角落里的纯子愣了下，“你找江昭做什么，需要我回去问问吗？”
不是纯子，那就是阿水了。
宋瑜转头看向阿水，阿水垂眼看着地面，苍白的面容没有多少表情，“我就是江昭，找我有事？”
“我没事。”
宋瑜飞快地摇头，瞅了秦濯一眼，后者客气地说到:“江女士，是我有事找你。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和政府谈判，如果你不介意，等到小瑜谈判结束，我想和你聊一聊。”
阿水眼睫轻颤，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阴影，“……嗯。”
如果不是总控室里安静无声，宋瑜差点就要听不到她的回应声。
既然秦濯暂时没有完成任务的打算，他们的重点重新回到谈判上。
根据阿水的提醒，宋瑜在生活区找到了一件黑色制服，刚拿到手中，熟悉的描述文字浮现:
“——记录仪安装在制服内部，穿上制服后进入隔离通道会自动开启。”
宋瑜摸索了半天才把这身制服穿上，原本不合身的制服穿上身后自动调整为合适的尺寸，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宋瑜才离开更衣间。
更衣间舱门开启，秦濯正站在走道旁等着，听到动静，他转头看来，一时间愣了两秒。
宋瑜正想问他在看什么，就见他面颊浮现出淡淡的薄红，原本白嫩的耳垂也红到仿佛能滴血。
她新奇地凑上去，“小啾啾，你脸红了诶！”
秦濯移开目光，嘴上却很诚恳:“咳…你穿制服的样子很迷人。”
先前看电影时，特意打扮过的宋瑜非常惊艳，但可能他更喜欢英姿飒爽的宋瑜，总会让他想起在御景花园外，宋瑜是如何手持弓弩救了他。
脸皮厚如宋瑜也忍不住脸红，但一看到他的耳朵红成这样，她那点害羞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伸手去戳他红彤彤的耳垂，笑眯眯地说:“你脸红的样子也很可爱。”
微凉的触感落在耳垂上，秦濯险些跳起来，他下意识挪了挪，不自在地哼了一句:“……那你会想亲我吗？”
“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宋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秦濯噎了下，他有点丧气，但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那你会想亲我吗？”
宋瑜:“！”
她清了下嗓子，“这个嘛……”
倒也不是不想，有的时候还会想咬他两口。
一想到这里，宋瑜就忍不住磨牙，要不试试？
半天没有听到宋瑜的回应，秦濯稍稍按住心底的失落，他刚要把那点情绪按下去，熟悉的暖香忽然凑了上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右颊传来轻微的痛感。
那种感觉像是被挤了下脸颊，但接触面有些坚硬，也有点湿润。
秦濯的脑袋糊住了，他愣怔地转头看向宋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右颊，只摸到两条浅浅的印记。
他……被咬了一口？
宋瑜心虚地溜了，“走了走了！”
看着宋瑜快步越过一道舱门，秦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没忍住轻笑了声。
“迟早咬回来。”
……
飞船监控中心
“9366的记录仪开了！”
围在光屏前的技术人员陡然喊了一声，他连忙将9366的记录仪传来的实时视频转移到公共屏幕上，并分享给临时组成的专案组那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透过镜头看到了熟悉的隔离走廊，走廊上横着六个人，看穿着，应该都是飞船上的男性犯人。
其中经验丰富的某位警察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状态，语气沉重，“这些人都死了。”
他话音刚落，画面的上方响起一道平稳年轻的女声:“明女士要求确认飞船上所有人的生理状态，我呢，没上过学，不懂你们这里的高科技，暂且把这句话理解为确认人质是否还活着。”
这个声音是宋瑜！
专案组立刻确认了她的身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份实时转播。
“我劫持飞船后，这些人都疯了一样地往外跑，我提醒过他们，他们不听，为了确保其他人的安全，我只好杀了他们。”
“？！”
这话听得众人心底一惊，这个宋瑜理直气壮地要求政府还她清白，结果现在劫了飞船又杀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这人很直白，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认。”
宋瑜说着蹲下了身体，一只漂亮的手从画面侧边伸出来，抓住其中一具尸体的头发，似乎想把尸体的致命伤展示给镜头后的人看。
“我杀人讲究干净利索，持刀杀人有不确定性，如果对方心脏偏了，很容易失手，不如拧脖子来得干脆。”
专案组众人:“……”
你其实是专业杀手吧？
宋瑜的声音非常平淡，隐约还能听出一点真诚:“你们可以看看，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拧断脖子死掉的。”
那只手把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展示了一遍，宋瑜一边说到:“在总控室外面还有十来具尸体，那边就不给你们展示了。”
这话让专案组的专家们都皱起了眉毛。
这么说来，宋瑜为了劫持飞船杀了不少人，恐怕和其他人同归于尽也是认真的，因为她真敢动手！
既然是这样，他们必须重新评估这次劫持案的危险程度了。
画面终于上移，朝着运输仓方向移动。
第一运输仓的舱门开着一条缝隙，嘈杂的声音从门缝露了出来。
宋瑜刚拉开舱门，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都沉默惊恐地投以注目礼。
“喏，这里是第一运输仓，这个运输仓的所有活人都在这里，你们自己对应。”
宋瑜扫视着这群人，“我身上的记录仪正在实时拍摄，政府非常关心你们现在的状态，所以——”
她还没说完，瞥见第三排偏左的位置上浮现出一根血条，那些话陡然顿住。
宋瑜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那是一名看起来有些瘦弱斯文的年轻男人，她笑容阴冷，“看来，有人想当着政府的面立功减刑了。”
年轻男人:“？！”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说得一大半的犯人都躁动起来，一根根血条扭曲浮现。
为什么还有一部分没敢动？
因为这些人先前就在走道里见识过宋瑜被围攻丝毫不落下风、还弄死了十几个人的可怕身手。
看到那些血条，宋瑜惋惜地摇头，“看来我手里的人质数量又要减少了，不过正好，我能亲自向政府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我杀人从不用刀。”
接下来的战斗，不，那不是战斗，那叫单方面的屠杀。
镜头画面不断摇晃，只能听到不断响起“咔咔”的断颈声，每一声都让镜头前的众人后脖颈一凉。
直到惊慌的求饶声响起，画面才重新稳定下来。
那些犯人面色恐惧地看着镜头上方，更有些人直接缩到角落里，试图离宋瑜越远越好。
宋瑜也没有赶尽杀绝，她还需要留下人质作为筹码，随手扔掉手中的尸体，她警告道:“我说过，只要你们安分点，我不会伤害你们，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们就会从人质变成一组数据，明白了吗？”
犯人们胆战心惊，竟没人敢说话。
宋瑜语气轻挑:“怎么，听不明白？”
犯人们被她的语气吓了个哆嗦，连忙喊道:“明白！”
宋瑜轻哼了声，这才离开第一运输仓。
接下来的第二运输仓和第四运输仓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第三运输仓因为先前就见识过宋瑜的手段，所以在镜头前没人敢反抗。
拍摄完四个运输仓，宋瑜往回走，顺便对着镜头说:“看到那些活着的吗，除了这些活着的，其他犯人全都死了。”
“哦，还有两个人没有死，是坐在我旁边的两名犯人，被我抓去总控室当了壮丁。”
“至于那八名押送人员，他们在我眼里是最有价值的筹码，所以我没有动手，只是让他们强制休眠了。”
宋瑜刚要穿过隔离通道关掉记录仪，一道淡色的阴影飘来，温柔的女性声音响起:“小瑜，那位明宛女士又来找你了。”
这道飘来的人形阴影看得飞船监控中心的众人脑袋一片空白。
——这个像人一样、还会说话又没有实体的东西是什么？
“好，我现在就过去。”
宋瑜快步走向总控室方向，随手关掉记录仪。
然而众人仍处于震惊之中。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
明宛已经看到了飞船监控中心传来的实时监控，见识过宋瑜干脆狠辣的杀人手段后，她的眼神非常复杂。
“我起初以为你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会铤而走险、劫持飞船。”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宋瑜也能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她耸了耸肩，“我的确是走投无路，只是和你们想象中的不同，不过我问心无愧，我可以为我做过的所有事情负责，只有那件杀人案不行，因为我是被陷害的。”
“除去押送人员之外，飞船上一共有127名人员，但在清点人数过后，活着的只剩下78人。”
也就是说，她杀了49个人！
为了洗清杀了一人的案子，她不惜劫持飞船杀掉49人！
明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接下来，你不能再伤害任何人，我们这边也会尽力调查清楚那件杀人案的始末。”
宋瑜礼貌地笑着:“当然，只要政府愿意配合，我当然不会伤人。”
“而且等这件案子澄清后，你们该怎么判刑就怎么判，我绝不反抗。”
等做完任务她就跑，等政府军队赶过来的时候，她早就离开副本了！
明宛暂且相信了她的这句话，“还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劫持飞船的，有人配合你吗？”
“你是想问押送人员里有没有内鬼吧？”
宋瑜直接点明了她的意思，落落大方道，“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没有，是我的同伴帮我控制住飞船，只不过我的同伴不方便露面，当然，主犯是我，我的同伴顶多算共犯。”
“你的同伴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让宋瑜迟疑了一秒，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坦白:“非常多，算起来，有1137人。”
光灵就算是1136人，再加上一个小啾啾，一共1137人。
“？？？”
明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1137人？！”
d2型飞船怎么可能站得下这么多人，除非他们是一支星际匪盗队伍！
怪不得宋瑜能够在飞船即将泊入141号荒星前劫持飞船，这个距离正好猜在边缘地带，军队想要过去提供武力救援都来不及，政府不得不正面和宋瑜周旋谈判！
这一切都把控得刚刚好，显然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袭击劫持行动。
而宋瑜，在这支队伍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和威望，否则这支藏匿得如此好的星际匪盗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冒出头。
思绪瞬息而过，明宛的眼神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宋瑜为什么说匪盗的全部人数，她是在向政府示威吗？
完全没想到自己坦白交代，居然会被明宛脑补成作为匪盗高层公然向政府示威，宋瑜客气地笑了笑，“您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如果没别的事情，她就挂断了。
刚才被迫动手，现在都有些饿了，得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才行。
就在宋瑜琢磨着今晚吃什么时，那头的明宛开口了:
“你所在的组织为什么不把你直接救出去，反而任由你劫持飞船和政府谈判，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