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祈愿的脚步顿住了。
他小小的身子一颤,小心翼翼地偏了偏脑袋,不敢转头去看,他害怕自己一转头她就消失了。
直到视线里一点点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祈愿的眼眶中立刻便积聚起了泪水。
他上前一步,“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你会一直带着我的!”
黎初:“我记得我好像没说过这种话吧。”
她耸耸肩,张开怀抱,眼里带着点笑意,“好了,我看到你要哭了。”
祈愿那张严肃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把那股酸涩压下去,最后发现还是做不到。
他还是很生气,不过他还是乖乖地跑过去抱住了黎初。
黎初顺了顺他的头发,“或许我们现在该算算你的帐了。”
“啊?”祈愿还没来得及在她的怀里大哭一场,便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眸茫然地看向黎初。
当夜,黎初客气地请卫晗莳离开之后,便把春回叫了过来。
三人许久不曾聚一聚,这本该是一副欢声笑语的画面,可是现在只剩下沉默和尴尬。
春回赶紧打圆场道:“黎姑娘,这件事我不追究的,这回他拿的是我的钱袋我不计较,只是怕哪天他拿错哪位大人的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祈愿就跳起来,环胸冷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劫富济贫吗!”
“怎么?劫富济贫跟你有什么关系?”黎初一个眼刀扫过去,祈愿便安安静静地坐下。
黎初抚了抚眉心,“这件事贺……殿下知道吗?”
“知道。”春回还没来得及答话,祈愿便自己开口。
“他怎么说?”
祈愿:“什么怎么说?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不过大抵懒得管我罢了,他平日里事务繁忙,很少回府。”
猜的……
黎初一时语塞,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冷笑。
“……这事等殿下回来再做定夺。”
若是在自己家里,黎初必然要动手揍人了。但她心念一转,这里既不是自己家,她又丢下祈愿三个月,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资格管教他。
祈愿一脚随意地搭在椅边,听到这话他放下脚,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没理由教训我?”
“无缘无故把我丢下三个月,现在一回来就要教训我,也不过问缘由,你还讲不讲道理啊!”
越说越来气,最后祈愿竟然跳起来在屋子里打着转的控诉起她的所作所为,听的春回连连皱眉。
“祈愿……黎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祈愿根本理也不理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你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待的有多憋屈,为了不白吃白喝就必须给人家做小厮,你呢,你人也不见踪影!”
黎初:“跟你需要讲道理吗?”
好笑,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是剑拔弩张的,即使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黎初也从不手下留情,那个时候就该知道她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那你还记得你跟沈氏夫妇保证过什么吗?”
一大一小就在春回眼前吵起来了,黎初没有一点礼让的意思,祈愿也不落下风。
明明都只是动嘴,春回却莫名看出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
若不是殿下匆匆赶来,这架势怕是吵个三天都不会停。
祈愿双颊绯红,梗着脖子就是不愿意低头,看到吴印鹤也只是翻了个白眼。
吴印鹤:“……”
“怎么回事?”
本来他今夜是要留在城外处理事务的,但他脑海里黎初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晚膳也没吃很快处理完事务快马加鞭赶回来。
明日一早还要再回去。
他一进门屋里都仿佛吹进了寒风,他解下披风还没动作,春回便主动上前接过他的披风叠好。
春回解释了下他们吵起来的缘由。
吴印鹤略一颔首,看向黎初,“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什么我的想法?这里是你家。”黎初正在气头上,不客气地回了一嘴。
他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不由得摸了摸手腕处的舍利子,心说她的脾气一如既往。
“徽生应当和你说过了,莫要太过拘谨。”
祈愿不满地嚷嚷道:“这种地方想让人不拘谨都难吧。”
他们生性自由,最无法忍受皇城这种满是规矩的地方,仿佛每走一步身上的枷锁便更牢固。
黎初立刻举起拐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到底他不是贺天,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
“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你半路离开,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所有的委屈一气儿全部爆发,祈愿不顾形象地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欲聋。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祈愿走到黎初身边一遍哭一把拉着她的袖子擦眼泪。
黎初颇为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袖子,有点想扯开,但是看他哭的浑身颤抖,便放下手。
她扭过身子颇为怪异的用左手环保住祈愿,“你当初可以不跟我们一起走的。”
祈愿哭的一抖一抖的,闻言抬头恶狠狠地看她,“凭什么不走!如果不是你,我还会这么穷吗!”
最后这场闹剧是以祈愿哭累了而收场。
吴印鹤本来还有些想帮忙,后来完全是看热闹的心态,还是头一次看见黎初手无足措哄小孩儿的模样。
虽然祈愿从心智上说不算小孩儿了,但她哄到后来有些受不住了,还会扭头求助他。
吴印鹤便坐在一旁看着她,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皲裂的痕迹,他忍不住笑了下。
春回眼神暗了暗。
“他睡着了,你们谁把他弄回去?”
终于消停了,黎初长松出一口气,她有些无奈地看向吴印鹤,吴印鹤便将徽生叫来把祈愿背回房间。
“好了,春回你先回去休息吧。”
“殿下,我……”春回张了张嘴,却发现吴印鹤的眼神一直往黎初的方向瞟,根本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整个人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烫。
说到底她只是一厢情愿,和殿下的身份差距又这样大,是她妄想了。
她只好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慢慢从黎初的房间退出去。
“御医说了什么?”吴印鹤走过去下意识就想把黎初抱过去,黎初眉头一皱,挡住了他的手。他只好改为搀着她走到床边。
黎初:“大同小异的话,好好养着,不出月余就好了。”
“那……”
“不要问伤怎么来的,能好就行。”黎初一眼就看穿他想问什么,几乎是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吴印鹤整个人一僵,嘴角那一丝微末的笑意也消失了。
“关于你的身份,我有几个问题。”
她完全意识不到不让别人多问自己却多问的行为会让人产生厌恶,不过吴印鹤大抵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吴印鹤点头。
“那天晚上是你?”
她的眼神太过犀利,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闪着寒光。
“是。”
“那群官兵追杀的人是你?”
“是。”
果然如此,本来就是都城的人,对于陈梅笙也是晓得的。
“那你为什么要装成哑巴?”
而且还装的这么像?她相处下来根本没有任何破绽。
吴印鹤垂眸给她掖了掖被角,瓷□□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当时本殿确实无法发声。”
就连他突然恢复了声音这件事他也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那你是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
“……”吴印鹤有些尴尬地抬眸看她,不知该不该说就是那天见到黎初之后失语的。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黎初,灯火映在瞳眸里,给他清冷的面庞增添了一丝诡异的侵略性。
“跟我有关?”
黎初看不得这样的眼神,几乎是立刻就扭头伸手捂着他的双眼。
他的世界陷入黑暗,不过吴印鹤依然能从指缝中露出的画面中看见她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心中说不清的雀跃。
仿佛捉弄到别人一般的开心。
余光瞥见他点了点头,黎初啧了一声。
“可是我除了那天回家碰见你之外没有见过你啊,就一面你就说不出话了?我还不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呢。”
掌心有些痒,仿佛有小刷子上下扫着,黎初装作无事发生地把手拿开挠了挠掌心。
“就是那天。”
“可是那天……”黎初回忆着那天自己做了什么,除了将半块玉佩占为己有,那石头砸了吴印鹤,再有就是……扒了他本就破烂的外衫和顺走了一块夜明珠。
想起这个黎初不太敢看吴印鹤,心虚地看向其他地方。
当时她是看见那件外衫用金丝织成,想着扣下来还能去卖个钱……
谁能知道那个落魄到连脸都看不清的人是三皇子呢?
“那你怎么后来又恢复声音了?”黎初立刻转移话题。
吴印鹤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话到此处,两人陷入了僵局。
黎初:“对了,那个陈梅笙……”
她想说你还记得互惠互利吗?
黎初答应吴印鹤的事自然是做到了,但是吴印鹤说的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她觑着吴印鹤额神色,只见本来周身冷淡的他一下子变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等伤养好。”
“啊,那不是还要等一个月啊。”黎初托腮道。
这件事她不能拖太久,不然怕是会被徐家知道。
吴印鹤冷冷瞟了她一眼,“本殿给你的钱也不少,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黎初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心里悄悄记上一笔,欠了三皇子这么多钱,肯定要从陈梅笙那边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