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春夏之际，在树林里碰到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很多情况下，黎初都能冷静地想办法，但是碰到蛇，她的脑子就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吴印鹤也愣住了。
他只在邻邦小国进贡的时候见过比人还要巨大的蛇，而那奇装异服的外邦人嘴里说着什么，那只巨大的蟒蛇便安静地躺在笼子里任他们观赏。
那是吴印鹤对蛇最深刻的印象。
黎初神色僵硬，很显然是怕这种生物。她慌了神，往他怀里钻。
他浑身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直到那条通体亮白的，手腕粗的白蛇立着身体朝他们吐出暗红的信子。
黎初：“……”
吴印鹤：“……”
趁着黎初还没反应过来，吴印鹤伸手将她掉落在地的火折子捡起来。
火折子还带着火星，他举起火折子和这条蠢蠢欲动的蛇对视，它透过火光仿佛能看穿吴印鹤的心思。
“嘶嘶——”
黎初止不住浑身一惊，越是害怕眼睛瞪得就越是大，眼前漆黑的丛林中好似埋伏着成千上万条的毒蛇，只要他们一有动静这些诡谲的东西便会跑出来。
他一手撑着地起身，一手拿着火折子。
黎初嘴角抽搐，惊恐地抱住他的胳膊。吴印鹤低头看了一眼她，又抬眼看了眼不过几步远的蛇。
他感受到黎初掌心的冷汗，吴印鹤艰难地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
黎初抬头看他，耳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黎初倒吸一口气，差点晕过去。
树影摇晃，他解下面具，轻柔地扣在黎初脸上。
簌簌——
白蛇爬过落满枝叶的泥地，落下一条长长的痕迹。蛇尾摆动，发出了一阵阵低响。
吴印鹤面无表情，转回看她的时候却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紧接着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把头转过去。
就在黎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立刻站起来半低着身子朝树林深处走去，手里拿着即将被风吹灭的火折子。
三双眼睛都盯着这一抹小小的亮光，二人唯恐火折子什么时候就被风吹灭。
他一边后退脚下一边故意弄出响动吸引白蛇过来。
黎初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就怕这蛇突然发起攻击。
白蛇扭动着身子，它硕大的瞳眸先是看了黎初一眼，黎初像是被摄住心魂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随即它趴下迅速跟上吴印鹤的步伐，几寸长的蛇尾在地面上摆动，时不时发出一阵铃铛声。
黎初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抹亮光越来越小，逐渐被黑暗吞噬。
灌满风的树林，她的裤脚被吹动着，黎初就这样坐着，直到身体渐渐回暖。
方才还没察觉，原来这里是这样的冷。
她的身旁也没了人，黎初抱着吴印鹤的包袱，心里惴惴不安。
我该去找找他。
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黎初盯着自己的腿，她隔着裤腿轻轻一碰，膝盖就会抽抽一下。
黎初咬牙扶着几人粗的树干坐起来，可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累的她满头大汗。
声音无孔不入，特别是在只有她呼吸声的情况下。
她再一次尝试爬起来，这直入上空的古树已经被她爬下一层皮来，黎初手指头全是血滴。
她将重心放在左脚上，手指抠着树皮一点一点将自己撑起来。
眼看她就要站起来了，上侧躯干上一股黏腻的声音环绕在耳畔。
黎初下意识就扭头去看，便直直和蛇的眼睛对上。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它长大了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齿，眼看就要朝着黎初脖子袭来，黎初立刻放手任由自己在地上滚了一圈，吃了一嘴的草屑。
“咳咳咳……”
“嘶嘶——”
那蛇扭动着身躯朝她而来，蜷曲着蛇尾往她的方向一跳，黎初当即被定住了身子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蛇离自己越来越近，黎初下意识低头闭上了眼。
并未感受到想象之中的疼痛，她的眼前一道火光划过，接着便是疾速的脚步声。
那蛇被带着火把击中，长大着嘴巴发出无意义的怪叫声，它扭动着身体爬向黎初。
“咻！”
那蛇被石子打中七寸，当即失去了活力，萎靡着滑动着身躯往黑暗里逃去。
吴印鹤将弹弓随手塞在袖子里，赶快过去将黎初扶起来。
黎初还有些茫然，她还未从这种近距离的惊吓中反应过来。
“我他娘的……”她呐呐出声。
地上还存留着蛇的痕迹，黎初哆嗦着手抓着他，抬头问，“怎么……回事？”
她强装镇定的语气让吴印鹤微微一哂。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说话是件好事，因为他知道，自己开口肯定会让黎初不快。
他皱眉看了眼黎初的腿，确认没事才将她横抱起来。
黎初：“诶——这样抱走的很慢。”
他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黎初闭嘴了。
这还是头一次看他用这样强硬的态度。
“反正也快天亮了，我们还是走吧。”黎初又四处望了望，心有余悸。
他点点头，抱着黎初就要走。
“你东西不要了？”
他做了个嘴型——找到路了。
黎初躺在他的怀抱里，慢慢产生了睡意。她心里暗道，这个小哑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有用的。
虽然这个胸膛有些抖，但还算可靠。
她也没问消失的那小一段时间他去做什么了。
只是静静地感受他的呼吸，渐渐靠在他胸膛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黎初发现自己躺在硬板床上，映入眼帘的是破了一半的房顶。
黎初：“……”
她一转头就看到吴印鹤坐在她床边，手里拿着一只弹弓。
“我们到云州了？”她撑着身体要坐起来，吴印鹤立刻起身扶她坐起。
他摇了摇头。
黎初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在哪？”
【梵山山脚的一户农户家里。】
就在黎初还想问什么的时候，沉重腐朽的木门发出一道吱呀的声音，紧接着黎初就看见了昨天晚上的那条白蛇。
“……”
她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黎初瞳孔猛的一缩，“贺天！蛇！”
手腕上的温度让人的心也跟着一凉。
【这是农户养的。】
吴印鹤花了好大的力气在她大力的摇晃下写下这样一句话。
黎初根本没心思看，她只知道这条蛇又往前滑一寸，
“花花，不要打扰人家！”
一个男童推门而入，抱起蛇嘟囔了一句，男童不好意思地朝黎初笑笑，转身离开了。
黎初：“……”
她这才放松下来瞟了一眼吴印鹤写的什么。
“这是他们养的蛇？那昨天……”
【引路。】
蛇在引路。
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僵硬着脸，扯了扯嘴角呵笑一声。
黎初太疲惫了，她揉着额角，这样惊险的一天下来，她浑身疲软，只是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心里却知道还有人在追击他们，不能停留太久，要赶快去云州。
只有闲下来黎初才能喘息，她才想起来问吴印鹤这些事。
“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想问的，但是如果你还是要跟着商队一起走的话，你至少得跟他们交代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黎初瞟了他一眼。
本来她是有些相信他是藩王之子的，只是现在不相信了。
吴印鹤也不心虚，只笑笑点头。
她瘪瘪嘴道：“你身上还有银钱吗？光我们这样走一时半会儿很难到云州吧。”
他将钱袋解下来给她。
一路上花了不少，现在只有几块碎银了。
别说代步的马车了，便是给马吃的粮草都买不起。
黎初：“……看来你是要一路背我过去了？”
他不说话，只弯着眼睛看她。
【你很怕蛇。】
他写道。
昨天晚上那个样子，脸上毫无血色，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吴印鹤想不注意到都难。
黎初给吴印鹤的印象一直是狡猾而坚韧的。
她太聪明又很有灵气，和在都城娇养出来的女郎不同，不算善良但也说不上恶毒，只能说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而这一路上吴印鹤就没见她有害怕的东西。
所以吴印鹤才有些奇怪，那只是一条蛇而已。
黎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不是有眼睛就知道。”
很多人都怕蛇，她会怕也理所应当的啊。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她被蛇咬过，黎初只记得好像是在宅院里被咬的。
她记不大清楚了，那个时候老爹也不在身边，年纪又小，已经不记得是谁往她的房间里放的。
那种恐惧自心底而来，一直未能消除。
黎初反问，“你呢？有没有怕的东西？”
吴印鹤仰着头想了想，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居然是辣椒。
就是黎初喜欢吃的辣椒，他一直记得那天嘴巴一圈都被辣的肿了起来的事情。
【你。】
？
黎初：“我？”
哈。
虽然吴印鹤说的没错，这一路上他所有的恐慌都是她制造的。
但是黎初坚决不认，她环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确定吗？”
吴印鹤笑了笑，没回答她。
“……算了，”黎初觉得没什么意思，“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碗面吃。”
“你会煮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