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为了看到心心念念的烟花,傅小九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周娴。
在看到周娴热得红了脸之后,还贴心地问她要不要换换位置,坐在靠窗的位置或许就没有那么热了。
没想却得到了周娴一句结结巴巴的拒绝。
不过最后的结尾是傅小九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漫天的绚烂烟火,与于她而言周娴脸红不脸红,为什么脸红,已经不重要了。
而周娴,说到底也是个小姑娘,等到烟花升空的一刹那也感到万分欣喜,觉得和烟花一般迸裂绽放的好像还有自己的心。
胸腔内咚咚作响的跳动不仅仅是为了那瞬间的美丽,更是为了身旁的人。
她望了望天,又歪着头看了看傅叡炀,看他被烟火照耀着的脸庞,看他眸子里的自己。
她想,这应该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一天了。
而傅叡炀瞧着周娴的样子,又低声笑着和身旁盯着窗外烟火出神的阿那什多饮了几杯酒。
最后,也不知这两个男子都在想些什么,竟这么就着江上的微风喝醉了。
周娴和傅小九在费力将他二人搀扶着回客栈之后,有些犯了难。
这两人虽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但要想让他们乖乖地沐浴修整,也是一件大难事,需得有人在一旁伺候着。
可傅叡炀和阿那有两人,能贴身照顾的只有清风一人。暗雨是暗卫,平日里没有傅叡炀的令是不会现身的。
而自己这边,也不能让桑竹去伺候,让傅小九去那更是万万不可。
周娴蹙眉想了片刻,对前来帮忙的清风说:“你将阿那什公子扶进去好好伺候着,不可怠慢。”
清风点了点头,往日里自家殿下没少和阿那什公子来往,这种伺候的差事也不是他第一次领了。
不过那都是从前在大都的时候,宅子里多得是下人,此刻在外诸事不便,清风停了足,问道:“那公子……”
周娴顿了顿,道:“我会伺候着,你去吧。”
思及傅小九此番出行未带随侍,周娴又让桑竹去伺候着。
等到一切安排好了,才望着闭着眼靠在一旁的傅叡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周娴颤颤巍巍地将傅叡炀扶回了房间。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方才在回来路上的时候,傅叡炀还只是走路有些虚浮,现在看起来似乎是连路都走不了了,整个人像个挂件一样瘫倒在周娴的身上。
此地的酒,后劲着实大了些。
这客栈的房间看似并不大,但等到将肩上之人半扛半拖地送到床榻旁时,周娴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做过力气活,傅叡炀虽不是魁梧壮硕的体型,但也是个七尺男儿,比起周娴来可谓是天差地别。
被迫出了这么多力的周娴撒气般将傅叡炀往床榻上一扔,若非清风事先已铺好了被子,非得将床板砸出个声响来。
周娴恍惚间听到傅叡炀发出了一声闷哼,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是自己的动静太大把他摔醒了。
片刻之后,见床上的人没了声响,才凑了过去。
傅叡炀生得白皙,此番醉了酒也不见脸上有何异常,周娴不觉有些可惜,若是能在这白色里加上些许的红,定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好颜色。
她幼时还同自个儿亲娘住在一个院子的时候,也曾见过醉酒的男子,就是她的亲爹周叔景。
彼时她爹常常流连于外边的烟花柳巷,每日回家时身上总沾着胭脂气和酒气,混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作呕。
而她娘每每见到他爹这副模样,总会像个市井里骂街的泼妇,尖叫着朝她爹身上扑过去,然后两人扭打在一起。
她爹这番做派,不说给年幼的她带来什么童年阴影,但至少在那时候,也是在心底暗暗发过誓,往后见着醉了酒的人定是要绕道走的。
不过傅叡炀身上,没有那让她厌恶的感觉,即使现在两人凑得这般近,也只能嗅到萦绕在他身上的一股淡淡酒香。
不醉人,却有些心痒。
床上人的一声难耐的声响,周娴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在想些什么,只得轻拍了拍脸颊,仿佛这样就能赶走她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不过,照顾一个醉酒的人,到底该怎么办才是。
周娴冥思苦想,似乎应该让人送热水来先给他沐浴一番,换上新的衣衫。
可傅叡炀这般瘫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样子,莫非要让她替他沐浴?
周娴咬了咬唇,决心随意糊弄下,替他脱了外衣塞进被子里便是,旁的东西明日让清风再来。
要知道,帮傅叡炀脱衣这件事,已经让周娴豁出去了。
饶是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照顾夫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等到实施起来也着实让周娴闹了个面红耳赤。
傅叡炀醉了酒倒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吵也不闹。
但半分也不配合人。
无论周娴怎么轻声细语让他抬手转身,这人都只是像一团软泥一样,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拉起来,又靠在她的身上不再动弹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周娴瞧不见他的模样,双手在腰间胡乱探索着,却始终不得法,除了将他的衣衫折腾得更凌乱外,没有丝毫的进展。
周娴急得有些恼了,嘴上忍不住嘟囔着:“干脆直接醉死在这好了。”
周娴如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也有好几年的光景未曾用过这种娇嗔少女的语气说着这般天真任性的话了。
此刻房内除了她,就只剩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傅叡炀,没有人盯着她,倒是让她起了玩闹的心思。
因着并未掌灯,就只能靠着窗外那一轮明月送来丝丝朦胧的光源,洒在地上、桌椅上、以及傅叡炀未见丝毫潮红的俊脸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打量他了,但每每看着他的脸,周娴还是会忍不住感慨一番上天的不公。
凭什么傅叡炀一个男子,竟比女子还生得好看。
周娴有些嫉妒,忍不住上了手,想要捏一捏他的脸出气。
只是,手还未碰到他的脸,视线又落在了傅叡炀的唇上,让她不禁想起了不久之前,在马车里发生的那事。
想周娴这般年纪的女子,提起情爱一类的东西,都是羞涩又憧憬的。
但周娴不一样,从小父母不和,亲娘厌恶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自然是不准她靠近后院半步的,之后搬到大房的院中住,大伯娘和大伯之间又似乎只有相敬如宾,瞧不见那些个夫妻间的爱慕之意。
在她看来,情爱是负担,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在马车里的那一遭,她却又好像真切地听到了自个儿的心跳声,那些解闷的话本子里的东西,好像都成了真。
眼前人,是心上人。
窗外的月色忽明忽暗,像是蒙了一层纱,在这样静谧的夜里给万物都增添了几分旖旎的意味。
偶有一阵风吹来,吹得窗户咿呀作响,也吹得周娴心神一颤。
傅叡炀醉得迷迷糊糊,她却在一旁肖想这同他亲近的事,若是让人知晓了,她怕是再也无颜见人了。
于是周娴决定,趁着没人,落荒而逃。
奈何方才起身踏出一只脚,就惊觉身后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往后仰,片刻之间她的额头就撞上了傅叡炀的胸膛。
周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待到回过神来抬头一望,眼前人的眸子里分明神色清明,哪里瞧得出半分的醉意。
“你、你没醉。”
傅叡炀瞧她一副诧异又呆愣的样子,低头笑出了声,道:“不,我醉了。”
周娴不信,向来只听过醉酒之人口口声声嚷着自个儿没醉,哪有人这般条理清晰地说自己喝醉了的。
傅叡炀抚了抚她的额头,像是在帮她缓解撞疼的感觉,说:“我醉了,所以,小九说的那个男子是谁。”
不知为何,周娴觉得他这话里里外外,透露出一种因为他醉了,所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醉酒后的行为,不是他能控制的。
傅叡炀瞧她一副无知的样子,继续提点她:“就是什么未婚夫婿什么的。”
周娴恍然大悟,也不再同他争论醉不醉的问题了,皱着眉问道:“你说沈曜?”
“那是鸿胪寺左少卿家的公子,若书的未婚夫婿。”
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傅叡炀挑了挑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周娴这才意识到,傅叡炀应当还不认识蒋若书,忙不迭地跟他介绍起来:“若书同我一道长大的好友,是威远将军家的小姐。”
“不过若书家中有丧,不便参加我的婚宴。”
提到蒋若书,周娴突然想到从前年少不懂事之时,同蒋若书一道看了个话本子,两人便约定若是谁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带给对方瞧瞧。
如今面对着傅叡炀,周娴有些羞赧地开了口,问道:“若是回了大都,若是、若是无事的话,我们一道请若书来府上一见吧。”
傅叡炀看着周娴提到那什么沈曜的时候下意识的皱眉,还不如提到蒋若书的时候话多,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地,笑着应了她的话。
带着心上人去见自己的好友,这样的认知让周娴心底止不住的觉得高兴,也打开了话匣子同傅叡炀谈天说地。
“等回了大都,我带你去瞧瞧我们周府瞧瞧,我们周府有一棵百年大树,小时候我同哥哥们可没少因着爬树受罚。”
“好。”
“等回了大都,我就带你去见我两个哥哥,我哥哥们可厉害了。”
“好。”
“对了对了,等回了大都,我能不能去三姐姐府上瞧瞧,算算日头三姐姐应该也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我都还未去看望过她呢。”
“好。”
“等回了大都……”
周娴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带着傅叡炀去见自己的亲朋好友的喜悦里,连眼眸子里都带着些许灵动,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可人。
傅叡炀瞧着她这般眉飞色舞地计划着两个人往后的日子,心里感觉也被什么东西装得满满的。
这是,他和她的未来。
傅叡炀双手微颤,忍不住将她拉近了怀里,凑在身旁说道:“等回了大都,搬到我房里来住可好?”
感受到怀中的人身子一愣,傅叡炀稍稍后退,用额头抵着周娴的额头,感受着从她身体传来的阵阵真切又温暖的触觉。
“好不好啊,阿娴。”
周娴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从她那未出世的侄子聊到了同房的问题上,她只觉两人额头相碰的地方有些烫人,烫的她脑子一塌糊涂,只得跟着他那略带蛊惑的声音,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好。
从周娴的方向,隐约还能透过窗户的缝隙,瞧瞧外面的景致。
她想,今儿的月色,可真是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