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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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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言礼突然不挣扎也不逃了,像个被咬住脖子的兔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季言礼不知道自己是怔了一秒还是足足十多分钟,因为他一直后仰几乎平行地面的腰到最后酸痛得开始颤抖。

    “有这么吃惊么?”奚野沉默了很久,打破了对视,“是不是我不说话你要一直石化到明天早上?”

    “……”季言礼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无力地推了推他,“你让我起来……”

    “不让。”奚野的谨慎小心仿佛被那漫长的等待消磨殆尽了,他身上那种顽劣的劲儿又开始冒头,“季言礼,我好可怜的,你究竟是什么品种的木头,我就差把喜欢你写在脸上了,你竟然还能以为我喜欢季以禾。”

    季言礼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你为什么喊我季言礼……”

    奚野:“你为什么关注点这么奇怪。”

    “我累了,”季言礼咬着嘴唇说,他的腰真的撑不住了,整个人都在抖,“我想睡觉。”

    奚野一只胳膊有力地抱着他的腰弯,把他扶起来的瞬间又加力把他拉近了圈在怀里,季言礼刚刚坐直就被拽过去坐在他大腿上。

    一番堪称激烈地沙发斗争后,季言礼气喘吁吁地投降,坐在他身上把的眼镜扶正,猫耳歪着挂在头上,身上系好的缎带多半都散了,原本收紧的腰身现在像是松散的浴袍一样挂在肩上。

    季言礼叹了口气:“不行啊,奚野,虽然你很好,但……”

    奚野的大手突然把他嘴捂上了。

    季言礼的眼睛瞪圆了看着他,含糊地唔了几声。

    “这个答案我不喜欢,”奚野说,“换一个。”

    季言礼满脸写着问号:“???”

    奚野耍赖皮:“你答应换一个,我再松手。”

    季言礼双手扒着他的手:“??????”

    他又不是什么扭蛋机,转一转还能转出不同样式的蛋!

    季言礼用眼神示意他换了,奚野松开手,季言礼深吸了口气:“奚野,你知道校规第19条,校内禁止学生恋爱……唔。”

    奚野重新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央求:“好学长,再换一个。”

    奚野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可怜,他黑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扒着人大腿求投食求抚摸的小狗狗,虽然这只小狗正强壮地把他按在腿上……

    季言礼的内心痛苦地挣扎,他突然觉得奚野也很不容易,如果他立刻拒绝奚野,奚野会不会很难过呢,可他不想奚野很难过。

    但是高中生怎么可以谈恋爱呢!

    季言礼在他掌心里轻轻说,声音含含糊糊的:“奚野,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了,头脑像一片粘稠的浆糊在缓慢旋转,转出了万花筒般缤纷的色泽,他这么多年除了工作学习就是照顾家人,虽然累积了不少“该如何委婉地拒绝别人”的经验,但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谁,甚至不知道什么算是喜欢。

    “其实你要拒绝我,就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就可以了。”奚野突然松开手,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着他,鼻腔轻轻哼了一声:“是么?”

    他眼底的失望和难过那么浓郁,浓郁得像是夏季暴雨时突然推开窗户时那扑面而来的炽热水汽。

    看得季言礼都难受起来。

    季言礼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不是,”奚野眨了眨眼,眼底又有点狡黠的笑意,“不想撒谎?”

    季言礼觉得自己像个被叫上讲台答题的学生,题目他也不懂,答案他也不会,他就只能手足无措地定在那里,像是被施了咒,仿佛动一下就会被吞掉。

    他就是说不出口说不喜欢他。

    像是如果他说出口,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未必是怕奚野不接受……倒像是怕他自己不接受,而他不敢面对自己那份不接受。

    “那你去睡吧,想好再跟我说。”奚野突然就好说话地放过了他,像是猎犬松开到嘴的兔子。

    季言礼感到自己死到临头突然被赦免了,又觉得多了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立刻手忙脚乱地拎着裙子从他身上爬下去。

    “别忘了。”奚野叮嘱。

    “嗯嗯嗯。”季言礼跑得飞快,宽大的裙裾扬起像是风里飞舞的旗帜。

    “我会问你的。”奚野的手搭在沙发上回头看他。

    “知道了!”季言礼冲进房间,把门关得只剩一条两指宽的缝隙,从缝里向外看着奚野,“你,你还有话要说么?”

    奚野冲他招招手:“晚安。”

    “……晚安。”

    过了五分钟,门轻轻被推开,季言礼又从那个小小的缝隙里往外看,奚野回头望他:“怎么了?”

    “还有床吗?”季言礼小声说,“要不然你来睡床,我睡沙发。”

    奚野:“床多得是……快睡。”

    “哦……”季言礼把门轻轻合上了。

    过了五分钟,季言礼又把门拉开,还没开口,奚野闻声回头:“你要是过意不去,我可以跟你一起睡。”

    “不不不不用了。”季言礼砰的把门关上。

    又过了十分钟。

    季言礼第三次把门拉开溜出来,贴着墙根绕着沙发保持最远距离,一边急忙对他说:“我睡我睡,我就是去看看以禾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奚野:“……”

    奚野揉了揉眉心,摆摆手:“去吧去吧。”

    一晚上,季言礼不知道醒了多少次,或者他压根就睡不着,一会儿偷偷摸摸地去看季以禾醒了没有,一会儿害怕季以禾的点滴到了头,一会儿蹑手蹑脚地去给季以禾掖被角。

    第不知道多少次路过沙发的时候,他看到奚野横躺在沙发座椅上,一手枕着头,小臂垂下去遮着眼,手里还抓着手机,胸口规律地起伏。

    季言礼在黑暗中看了他一会儿,轻手轻脚跑回房间抱起自己床上的被子,然后费力地举着厚重的羽绒被出了房间,给奚野盖被子。

    季言礼把他的手机从手里拿下来,放到茶几上,又把他鞋脱了,然后抖开被子给他盖上,把他的手塞进被子,拉到下巴。

    刚拉到下巴,奚野睁开了眼。

    “学长。”奚野困得声音有点哑,“你他妈大半夜在干什么。”

    “嘘……”季言礼合他的眼睛,想让他继续睡,“怕你冷,你睡吧。”

    奚野啧了一声,抓着他的手腕,闭眼缓了一会儿气。

    他起床气大得惊人,曾经有一次任景秋在他睡觉的时候狂砸他的门,差点被他暴打一顿,从那以后任景秋学会了先给他发信息确认他醒着。

    奚野翻身坐起,把季言礼拽回来,冷道:“被子给我……你盖什么?”

    “我不睡了,”季言礼轻声说,想把他按倒,“我睡好了。”

    “睡好什么睡好!”奚野怎可能被他按倒,伸手拿起手机,一按屏幕,凌晨三点!

    奚野把手机摔在地上,用力狂乱地抓了抓头发:“你能不能少操点心,啊?!”

    季言礼吓得不停跟他比“嘘”的手势:“以禾在睡,别把她吵醒了。”

    奚野的火冒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抓起被子夹在胳膊下,然后将季言礼打横抱起来,季言礼捂着嘴差点叫出声。

    奚野大步把他抱进房间,把人扔在床上,被子掀开一抖把他罩了进去,然后扑上去压在被子上,一胳膊一条腿跨过去将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季言礼在被子里拼命扭动:“你干什么?”

    奚野闭着眼,抱得更紧了:“闭嘴。”

    “奚野,你松开我!”

    “睡觉!别逼我打你。”

    季言礼:“……”

    季言礼很是委屈地缩在被筒里,怎么会这样呢,大半夜的给人盖个被子差点命丧黄泉。

    他默默望着对面漆成浅蓝色的墙,窗外的月光在墙上映出斜长的四方形,耳边是飞快入睡的奚野的呼吸声。他抱着季言礼的胳膊和腿虽然沉甸甸的,但是因为被子分散了重量,非但不难受,反而像个牢不可破的、令人安心的、温暖安逸的窝。

    仿佛天塌下来都砸不到他季言礼。

    季言礼突然就困了,那股睡意来得凶猛极了,他几乎睁不开眼,甚至懒得动一动手脚,就那么靠着奚野的胳膊睡了,沉进了一片棉絮般柔软的梦境。

    ……

    “嘀嘀嘀——”

    “嘀嘀嘀嘀嘀嘀——”

    手机闹铃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季言礼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嗯了一声,自从醉酒那天以来,他很久没睡得这么实诚了,简直跟死过去一样。

    死人想睁眼当然是很难的。

    “嘀嘀嘀——”

    “草他妈的,关闹铃。”奚野喉咙含糊着发声,小臂搭在眼睛上遮住窗外明亮的阳光。。

    “……好。”季言礼下意识回答。

    季言礼闭着眼摸索着床头,把手机按掉,然后困顿地、吃力地、轻轻拍了拍奚野的胸口:“起床。”

    奚野:“起你妈。”

    季言礼猛地睁开眼,惊恐地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凉水。

    他的床上为什么会有奚野的声音!!!

    季言礼感知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差点窒息过去。

    很显然,虽然季言礼是个睡觉老实安分的,但奚野夜里简直像个多动症儿童。

    原本季言礼盖在被子里,奚野在被子上面,现在那床被子凌乱不堪地杂糅在两人中间,被四条胳膊四条腿混乱地夹在一起,像是搅打开的鸡蛋和蛋清。

    季言礼此时此刻正堂而皇之地趴在奚野坚实的胸膛上,还能感觉到他胸口地规律起伏,奚野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仿佛他是个什么大型抱枕。

    季言礼猛地掀开被子跳起来,连退三步跳到床边,抓起眼镜戴上,趁着奚野还没睁眼飞快地抹除犯罪现场的证据。

    “起了!”季言礼一边飞快地脱下睡袍,穿上他的猫耳女仆装,一边对沉睡的奚野大喊,“奚野!要迟到了!我还要去书店拿书包和衣服。”

    奚野闭着眼抓起枕头砸他:“别喊我。”

    “不能不上学!”季言礼急得跳脚,一边熟练地——虽然他也不想这么熟练——倾着身子反手把后背的蝴蝶结挨个系上,一边穿鞋,然后冲进客厅把沙发边奚野的鞋拿到他床边,跪在床上推他:“起了起了起了!!!”

    “饶了我吧……我不想跟你结婚了,”奚野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道,“天天这么搞,我会折寿。”

    季言礼一愣,管他三七二十一地把奚野的脸从枕头里翻出来,拍着他的脸:“七点了!!!”

    “有车送。”

    “有车送也要来不及了!”季言礼风风火火地把奚野的夹克从衣架上抓下来,抓着他的手放在他手里,“自己穿!”

    然后季言礼旋风一样冲进季以禾的房间,给她把水倒上,把被子重新掖好,留了张字条,从冰箱里拿了果汁,从柜子里拿了两人份的早餐,然后冲回奚野的房间,发现奚野又像挺尸一样倒了下去。

    季言礼抓狂地大喊:“奚野!!!!”

    最后两人以百米狂奔地速度一路冲刺进校园,踩着铃声脚底生烟。

    奚野跟在他后面叨叨说迟到就迟到大不了扣分,季言礼喘着气教育说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惰性想法所以才每次都迟到,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奚野笑道学长你少说两句还能跑得更快。

    放学以后,陶莓找到季言礼他们班,想来医院看季以禾,和她一起的还有奚野和任景秋……一瘸一拐的任景秋。

    “我不是被他们打成这样的……学长!你对我有点自信好不好!”任景秋嘴硬道,“我是自己摔的,你知道吗,我强硬出场,直接五杀,对面一波团灭,潇洒离场,都不带掉血的,酷哥从不回头看爆炸——不不不没有真的爆炸,结果我“bang”地一下跌在了地上,被地给绊倒了……地砖居然不是平的,天又那么黑,我能怎么办?!”

    季言礼没信他那番“被地绊倒了”的鬼话,担心地弯腰想看看他的腿,任景秋却嬉皮笑脸地躲过去了。

    季言礼只好说:“谢谢你,但是下次别这么干了,万一你受伤怎么办?我们完全可以用合法合规的手段来惩治他们。”

    任景秋噘着嘴嘟囔:“我生气啊!学长你在场难道能忍住不打人吗!季以禾手臂上都有烟头烫的疤呢!”

    季言礼沉默了一会:“……我总不能说打得好。”

    任景秋:“但学长你其实心里在夸我对不对!你心里在觉得任景秋真是个大丈夫对不对!你恨不得对我大喊干得漂亮对不对!”

    “……”季言礼苦笑着轻轻点头。

    在学校门口分车的时候,任景秋坚决邀请季言礼坐他家的车,奚野二话不说就把学长推进自家车里了,任景秋又热情邀请陶莓坐他的车,陶莓毫不犹豫地也上了奚野的车。

    任景秋:“真的要这样吗?我一个人孤家寡人地去医院?”

    季言礼于心不忍地要开车门:“要不然我去小任的车上……”

    奚野笑得很坏:“开车。”

    小林司机一脚油门下去,季言礼无奈地扒在窗口挥手,任景秋变成了倒车镜里抗议着挥舞拳头的金色影子。

    清溪医院。

    寡言少语还怕生怯场的陶莓看到季以禾就变成了喋喋不休的话痨,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季以禾无可奈何地劝她赶紧回家写作业。

    “我以后要和你一起回家。”陶莓擦着眼泪。

    “你这小胳膊腿有什么用。”季以禾坐在床上,“跟我一起挨打吗?”

    陶莓抽泣得更凶了:“呜呜呜呜呜呜……你脸上留、留疤该怎么办啊……我家有祛疤的膏,我明天给你、带、带来……”

    季以禾摸摸自己的脸,颧骨下那道狭长的划痕挺明显的,无所谓地耸耸肩:“随缘吧。”

    任景秋突然大声道:“没事!你要是留疤了,我就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侧脸,“——跟你拉一个一模一样的对称的口子!”

    季言礼瞳孔地震:“答应我,千万别这么干。”

    奚野乐得靠在墙上:“答应我,你哥打死你的时候让我旁观。”

    “啊,对了,你来了。”季以禾慢悠悠看着任景秋,仰头拉了拉季言礼的衣角,“哥哥,有事想跟你说……你之前不是问我钱从哪来的么?一小部分是我卖头绳赚的,剩下的……”

    任景秋大叫:“卧槽,季以禾看在我们是好兄弟的份上,你不能恩将仇报!”

    季以禾盈盈一笑,指着他:“是任景秋给的。”

    季言礼:“???”

    任景秋感受到学长身上凛然突变的气场,瑟瑟发抖地抱着奚野的胳膊:“学长,我还是大丈夫的对吧?”

    季言礼狐疑地看着他:“任景秋,你为什么要给以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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