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Part29：还是个孩子啊
外面依旧是瓢泼大雨，像是天上哪个顽皮的小神仙把天给捅破了。小胖睡醒之后望了望外面的天，嘟囔了一句：“老天爷哪里是在下雨，分明就是倒洗脚水啊！”说完之后又换了个姿势蜷着身体，呼呼睡去了。
照往常我可能直呼倒霉，但是在刚才收到那个电话之后，我突然希望雨不要停，好像是指望着这场大雨浇灭我心中的恐惧，当然滞留在机场也可以晚一点面对现实。我甚至在想，如果能把自己藏起来，如果能，就好了。
我使劲往王医生的怀里拱了拱，才略觉心安。王医生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后背，轻轻地，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感觉。记忆中我读幼儿园的时候，那个叫“爸爸”的男人，曾经这样小心翼翼地哄我。王医生一下一下地，坚定又轻缓地拍着我的后背，一点点剥离无处不在的恐惧。我便靠着王医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梦中，时光倒流，我还是个瘦猴样的小女孩儿，身高堪堪长到爸爸的腰，我想想，大概也才4、5岁的样子吧，爸爸总是能非常轻松地将我拎起来，往空中抛去又接住，这么说来我喜欢玩儿过山车是有历史原因的，哈哈。
那个时候家里并没有欢欢喜喜奔小康，怎么说呢？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以现在的标准来衡量，真的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一大家子人，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妈、堂姐、爸爸、妈妈、还有我，住在厂里顶破天50平的职工楼里，家里一定是要备着两张行军床的，才能睡下一大家人。上小学以前，一大家人都挤在爷爷奶奶的小房子里。
梦中一大家人亲亲热热地挤在小饭桌前，倒是没有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些八卦，大家只是一味地笑，不知道有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一切都有盼头。我也跟着笑，哈哈大笑，并且倒豆子一般说着爸爸领着我上房揭瓦，被姐姐领着打赢了一群男孩子诸如此类的光荣事迹，大家还是咯咯地笑，仿佛从来内向的我有了不起的快乐魔法。
那个时候，我虽然内向，但在家里从来都待不住，爸爸便带着我满厂地乱窜，妈妈骂我和爸爸，小孩子没小孩子样，长辈没长辈样。虽然妈妈经常骂我们，忍不住时还会抄起鸡毛掸子进行一番“威慑”，但也会做好多好吃的菜，教我怎么写“我的理想”诸如此类的命题作文。只是突然就变了，隐约记得厂里叔叔阿姨都念叨着“下岗”、“下海”的，爸爸妈妈“下海”游泳去了，忙着在海底捞钱，于是在高中读寄宿制的学校以前，厂里大部分家庭的餐桌上都招待过我这个风卷残云的“不速之客”。
梦里，爷爷佝偻着腰，摸着我的头问道：“鱼儿啊，你会想奶奶吗？”我抱住爷爷点点头。抬头看爷爷的脸，眼角和嘴角的纹路怎么那么深呢？像小刀子刻出来的一般，没等再好好看看爷爷的脸，爷爷便使劲儿地摆了摆手，佝偻着身子，越走越远，回头看奶奶，奶奶只是笑说：“你爷爷比我们大家都先去极乐。”我应到：“爷爷先去圈地了。”
说完这话，梦便醒了。睁开眼，依旧是海南瓢泼的雨，就着梦境开始回想到底多久没有和我的亲爹妈见面了？算起来真的是很久了，最近的一次“亲切会晤”是2年前把我塞到葛老头儿手下工作的时候了。真的是太久了，久得我都有点儿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反倒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记得清楚。
回过神，王医生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从机场书店买来的漫画，忍不住恶作剧地捂住王医生的眼睛，王医生身手敏捷地格挡开我作恶的双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我的左手，飞快地吧唧了一口，并嚷嚷道：“想吃人民公园门口的老妈蹄花儿了！”
我一个肘道拐怼上去，王医生一阵吃痛，弯腰凑到耳边说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暖暖的气流轻轻地挠着耳朵，我忍不住躲开，转过头却见葛老头儿和小胖两个人脸上表情贱嗖嗖地，且两人阴阳怪气地说：“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哦，真是，我们那个年代可没有这么奔放的哦！”
葛老头儿说完便朝小胖眼神示意，试图达成反狗粮统一战线。小胖从善如流，道：“也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这样的”还没等小胖把话说完，葛老头说：“那也倒是，年轻人还有没谈到朋友，每年情人节吃狗粮的！也有虽然谈上的，但是对象对他爱答不理的。”葛老头儿说完这句话之后，“葛胖”同盟正式宣告破裂，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碍于葛老头儿“boss”的身份，小胖只能一边翻着白眼儿，一边“虚心接受”葛老头儿“年轻人的恋爱”的主题发言，笑得我和王医生上气不接下气。
可能是我俩笑得过于嚣张，葛老头儿调转枪口，又开始念叨开了什么“年轻人光谈恋爱不打算结婚就是耍流氓”，什么“小两口明明住一个小区还不住一起偏要分开住两套房”，我和王医生听后很有默契地站起来说：“我们去自动贩售机买水！”说完两人牵手狂奔出葛老头儿的唾沫星子射程范围。
我俩拎着矿泉水，看着不远处口若悬河的葛老头儿，飞快地决定在候机厅里溜达两圈，锻炼身体。
我问王医生：“我刚才是不是睡了好久啊？”
王医生晃着脑袋回答道：“不是睡了好久，是睡了非常久！真佩服你能在这么炒的环境里也能睡得这么香。
“可能是人肉靠垫使用起来过于舒适了，所以睡得比以往都香甜了辣么一点点啦！”我吐了吐舌头。
王医生胳膊一收就把我勾到他的胸前，“恶狠狠”地说：“你倒是睡得好，怕把你惊醒了，我是一动不敢动，手里的漫画书都是用一个专家门诊号来诱骗小胖帮我拿过来的！”
我切了一声道：“王医生，你怎么这么没有原则，为了一本漫画书，居然答应小胖的无理要求！”
王医生委屈地撇着嘴说道：“你这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啊，我到底是为了谁来着！”
我嘻嘻笑了笑问：“葛老头儿一直都这么无厘头吗？一直都这么话痨吗？”
王医生想了想回答道：“原来小时候，倒也没有这么啰嗦，因为那时候就忙着和厂里的工程师开会，对我还挺凶的。小鱼你呢？你小时候呢？”
我偏头想了想，那个真实的梦境又回到我的脑海：“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并没有很好的条件吧，那时候爸爸也就是很普通的工人，但是在我眼中，爸爸是天底下最帅的人，因为他会用车床做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没有，只有我才有！而且我爸从来不会说我和男生一块儿玩枪一块打架没有女孩儿样，反而鼓励我和自己喜欢的小朋友一起玩儿。在外面惹了祸，爸爸也会向着我，是最最护犊子的那一个！我妈虽然看着表面不赞同我把人家小朋友打得痛哭流涕的，但经常笑眯眯地说让我下手轻点儿，别把幼儿园的小朋友打得太厉害了！”
王医生禁不住低呼一声：“真好，如果我爸妈也这样跟我讲，说不定我就不会幼儿园的时候被班里那群小崽子三天两头的欺负了！”
我取笑道：“你那时候也是小崽子呢！”
王医生皱了皱鼻子说：“嗨，想想就是气不过，就是嫉妒当时有大姐大罩着我，总趁着那个大姐大没空罩我的时候，仗着人多势众把我胖揍一顿！”说完，王医生偷偷地瞄了我一眼，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一眼的含义。
“你这可也太惨了吧！”
“对啊，我小时候其实还挺崇拜那个‘大姐大’的，只是忘了叫什么名字了。”说完，王医生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嘿嘿地傻笑起来，就像小朋友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礼物一样。
我急于听故事急切问：“那后来呢？他们一直欺负你？”
王医生挺直身板儿说：“怎么可能！到小学的时候，我的身高窜得可快了，再也不会被欺负了！而且我长得可爱，又懂事，学习成绩还好，班上的全是我的迷妹迷弟！”
“是不是哦？我怎么怀疑你在吹牛？”
王医生“噗嗤”一笑绷不住了，道：“其实最主要是因为我爸妈的工作调动，我转学了，再也没有见着那群小兔崽子。”
“那个大姐大呢？”
“也没见着了，只不过好像后面听老头儿说，她家好像也没多久就搬走了，父母下海经商去了。”
我忍不住拍大腿：“多好的一段姻缘啊，可惜了！”
王医生求生欲拉满说：“嗨呀，瞧你说的，这不是一切的一切都为了遇见你而让步嘛！”
“哎哟，小伙子价值观很正，思想觉悟极高啊！”
王医生忙不迭且地回答道：“这多亏了领导教育得好！”说完极其谄媚地来帮我捶背揉肩。
正当我俩闹腾的时候，机场广播开始播报：“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海南飞往成都的航班将在半小时内起飞，请旅客们尽快登机，谢谢！。”
听到广播我愣住了，刚才欢脱的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我想这架飞机永远不会飞回成都，不过都是徒劳。几个小时的瓢泼大雨，都能瞬间转晴，回去是势在必行的，逃不掉的。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呢？
小狗狗说
听葛叶说，小鱼和王医生就要回来了！
为了庆祝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决定使出我所有的成语绝学来形容此刻的喜悦：喜大普奔、泪流满面、笑得合不拢嘴，emmmmm，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