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两地相思
梨珞拿出手机, 想给这只猫拍个照片，看能不能找找领养，她现在的处境, 是没办法再养猫了。
打开微博，发现系统给她发来条私信。
她的微博恢复正常了。
直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
梨珞试着发了个表情出去，下面分分钟就有人过来问：
“小姐姐你怎么样了？”
于是, 梨珞没有犹豫，果断发了两个字出去：
“已离。”
这条微博发出去, 像扔到滚水里的鱼, 直接炸了。
评论区替她点赞的不要太多：
【小姐姐威武！】
【加油，我们支持你】
【凭什么要把男人让给小三啊】
【什么叫做让给小三，垃圾就应该做好分类，和垃圾一起给我锁死】
【呜呜呜，小姐姐又美又飒又有主见, 粉了粉了】
【离了婚还能这么有钱嘛】
【谁告诉你姐姐自己就没钱了，是不是你们眼里女人就全指望男人[微笑]】
这个微博太热, 各大娱乐圈媒体营销号抢着报道, 甚至连某知名的直男论坛，都有人发帖了：。
【女神终于离婚了，我是不是有希望了？】
【别做梦了，杀了那对狗男女，你还能有点希望】
【那我不是给你们这些屌丝铺路】
【你连为她坐牢都不敢，还敢说爱她？】
【是啊，爱她就为她杀了狗男女，爱她就为她坐牢】
转眼间，总裁夫人梨珞摇身一变，成了男人女人都喜欢的女神。
甚至有好事的电视台综艺节目策划, 开始四处打听她的联系方式。
“你们谁能搞到她身边的人联系方式，最近台里正策划一个综艺，想请她过来。”
有人当时就反对：“你这不是开玩笑吗？你也敢请她？也不看看她背后那个男人答不答应。”
“不是都离婚了吗？”
“你看见了吗？”
那个策划不说话了。
微博和论坛是能看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燕城的那些小姐们，在她们的朋友圈里一个个悄悄打听着八卦：
“不会吧，真离了？”
“艹，老娘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所以她老公真找了个三吗，想起她当初那嚣张样，现在就解气。”
“嘻嘻，我要放鞭炮，现在就出去放。”
“想什么呢，五环内放什么鞭炮啊。”
“真可惜啊，只能在游戏里炸烟花了哈哈哈。”
“终于啊，她也有今天，有生以来最解气的一天。”
甚至有人公然在朋友圈里发一个庆祝的阴阳怪气表情，都不屏蔽梨珞的。
“她有本事就继续来扇别人耳光啊，我倒要看看，没了给她撑腰的江醉，她还能怎么狂，老天有眼啊。”
陈汐瑶气得在群里和人直接开怼：
“人家离婚关你们什么事啊，准备去捡垃圾吗？”
“捡不捡垃圾咱们不知道，咱就知道一直吹自己恩爱夫妻的人，被小三点了后院呢[微笑]”
“所以她连一个垃圾网红都不如咯。”
“陈大小姐你也别跪舔人家了，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人家平时给过你眼神吗？”
陈汐瑶气得退了群。
她没想到这群墙头草势利眼到了这个地步，更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梨珞。
也就一个晚上，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梨珞一条两个字的微博，上了热搜，在全网各大平台，在燕城上流人士的朋友圈里，在娱乐圈的各种群和私聊里，在盛屿员工私下的群里，都成了唯一的话题。
所有人都在说，盛屿那个总裁夫人居然真的离婚了。
佩服声有之，惦记取而代之的有之，羡慕许珊的也有之。
却没有人知道，当事人正一个人站在街头，无家可归。
最后，还是崔冰婕主动给她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啊，有地方去吗？”
“没有。”
“位置报上来，我去接你。”
崔主编住在五环外的一个房子里，梨珞抱着猫跟着她回去的时候，进屋就咳嗽不止。
她感冒了。
崔冰婕帮她量了体温，幸好没发烧，吃了点药下去。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好闺蜜低着头，啜啜泣泣。
又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她。
还是那只狸花，朝她叫了两声，爪子伸过去扒拉她。
“你真的要和他离婚吗？”
“还有假离婚的吗？”
“你老公不是开了那个女人吗？两人应该真没什么关系吧，你要不要再看看，你老公那个身份的人，又不能公开出来回应。”
“冰冰，我累了。”
别人不会懂，就算没有许珊这件事，她和江醉这些年，也已经过得身心俱疲。
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那，你想好怎么和你家人说了吗？”
“如果没人支持我，大不了我一个人出去挣钱，养自己。”
“别开玩笑啊，就你那个消费能力和赚钱能力，那是严重入不敷出啊。”
“我可以开源节流啊。”
她居然还知道开源节流这个词。
“不和你开玩笑了，珞珞，这不是小事，你真的要认真想想，要我说，等这件事说清楚，你也借坡下驴，就回去吧，大不了我再帮你和你老公那些朋友们说说，让他来给你道个歉。”
梨珞没说话。
崔冰婕翻手机，看梨珞发的那两个字的微博，感慨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个这么有主意的。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爆了脏话。
“艹，许珊他妈还敢转你的微博？”
许珊不仅转发了梨珞这个微博，还配了特别欠打的四个字：
“慢走不送。”
“艹了艹了，不收拾她还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崔冰婕觉得自己何止是火冒三丈，都他妈快赶上铁扇公主的火焰山了。
当天晚上，崔主编连夜发文，在一个她很久没有更新的公众号上，更新了一篇抨击许珊的文章。
虽然这个号很久不用了，但是崔大主编在财经圈影响力数一数二，发出去几个小时，就上了十万加。
除了之前那份报道，又添加了很多许珊的行为影响操纵市场的分析。
这篇文章最终被上面的人看见了。
于是次日，银保监的官网刊登公告：
“经查实，微博“大v”许珊在公开场合，直播销售理财产品，根据相关行政处罚，没收违法所得1055万元，并罚款35063万元。
对盛屿银行内部风控责任落实不到位等问题，已约谈处理。”
许珊的微博也被封禁，所有内容清空。
被盛屿辞退，被监管罚款，自媒体账号注销。
前几天还在网上乱蹦哒，嘲讽梨珞的她，转眼间自己就尝到了苦果。
因为被全网封杀，许珊所在的网红经纪公司估值直线下跌，有投资人骂骂咧咧找上门来。
最后，核心创始人找上许珊，说了一堆话，言外之意就是，你趁早退出吧，不然我们公司只会越来越糟糕，你更拿不到什么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珊终于感受到了绝望。
更糟糕的是，外面突然开始流传她和很多私行客户睡过的八卦，而私行的人随便拉出一个来，都不是好惹的，要么是上市公司老总，要么是世家子弟。
她住的地方，开始有人往外扔臭鸡蛋，扔垃圾。
那天，许珊终于找到一个角落，战战兢兢拨通了一个电话。
“江总，您最近在哪啊，你得救我啊。”
对面的江易明正站在客厅里，看着下面高耸入云的大楼。
听了许珊的求助，他只是淡淡一笑：“许珊啊，你要我救你什么呢？”
许珊急了：“江总，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是您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现在被盛屿辞退，微博什么都被封了，还要支付一笔巨额罚款，”她声音里带了哭腔，“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和江总您的孩子，你得救救我啊。”
“谁的孩子啊，那不是江醉的吗？”
许珊大惊：“江总，别人不知道，您难道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江易明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出来的话让许珊心凉了一大片：
“许珊，现在外面都知道你怀了江醉的孩子，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的。我给你指条明路，趁早把这个孩子打掉，到时候一口咬定说是江醉的，你只是不得已在压力下才堕胎，江醉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可是……可是现在外面好多人都在找我啊，他们会打死我的，没了这个孩子，江醉他们更是不会放过我的。”
“有这个孩子，他们就能放过你吗？”
“您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许珊，除了你自己，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许珊终于明白了，江易明现在只想甩开她这个包袱，一了百了，他根本不想救自己。
她咬牙切齿：“江易明，你过河拆桥是不是。”
谁知对面的男人轻笑：“对啊，我就是过河拆桥，你又能怎么样呢？”
许珊绝望至极，她咬着牙，阴侧侧的：
“你等着，江易明，我会好好活着的，我会生下这个孩子，去江家找你父亲，你那个弟弟不也是私生子吗？你们父子同心，再给江家添一个私生子又如何呢？”
“是嘛！”对面的男人听上去好像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然而他转瞬间一笑：“那你可要小心点，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都是过一次鬼门关呢，生个死胎什么的，好像也不少吧。”
“江易明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许珊小姐应该很清楚才对，已经给你指了明路，天堂有路你若不走，非要闯地狱，那我也不能拦着吧。”
许珊气得心脏都抽抽，她知道自己被人耍了。
这些年，她在床上睡过无数个男人，凭借身体，拿到他们的资源，他们的支持。
第一次，她在男人身上输得彻彻底底。
江易明不仅没让她赚到一个子儿，反手就利用她搞江醉，搞完他自己全身而退，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绝望放下电话，许珊裹上衣服，在深夜中朝家走去。
她把梨珞搞得无家可归，她自己现在，也成了过街老鼠。
梨珞已经在崔冰婕家里住了一天。
一大早，崔冰婕要去报社上早班。
“我买了早点，放餐桌上了，你记得吃饭啊。”
“有牛奶吗？”
“喏，桌子上。”
“这是酸奶诶，全是防腐剂，为什么不喝新鲜的？”
“哪里有刚打好的牛奶？这边只有酸奶，还有生牛乳，要帮你煮一下吗？。”
崔冰婕这个社畜，家里根本就没有一大早送来的新鲜牛奶。
“算了吧。”梨珞勉强咬了一口包子，差点没吐。
最后她只吃了两个白煮蛋。
崔大主编的早餐，就是一盒酸奶，一份楼下早餐铺子买的便当。
平时工作餐要么去楼下，要么点外卖，要么食堂，从来没有第四种选择。
“崔冰婕，你在外面买的这东西，里面有没有地沟油啊！”
“姐姐，这已经是最正规的连锁品牌的外卖了。”
然而就是这个，口味和梨珞吃的也差太远。
家里的米其林厨师早就把她的嘴养刁了。
她平时去吃饭的地方，也不存在外卖这种东西。
她现在只能忍着，江醉也不知道在哪里。
刚这样想她就想打自己嘴巴，真是的，想谁不好，偏要想那个男人。
可还是忍不住想他。
这一天，崔冰婕在报社，接到了无数个电话。
“咖啡机怎么用啊？”
“外卖要怎么点，地址写什么地方啊？我的手机号码不能随便给人，你家有没有座机呀。”
“微波炉的开关在哪里，电源插座我怎么没找见？哦，是盖着的。”
旁边的同事看她一个接一个电话，笑着问：
“崔主编，家里是来亲戚了吗，这么多电话。”
崔冰婕手机甩到桌上，疲惫后仰。
“没，家里养了只猫。”
一只当惯了主子，非要离家出走跑到她这的猫。
“什么猫啊？”
崔冰婕想了想：“应该是布偶吧。”
“呦，那是咱养不起的猫，崔主编有钱。”
何止有钱，她这简直是作孽。
等晚上崔冰婕回家，看见餐桌上打开的外卖，除了筷子插在里面，其他一动没动。
梨珞人趴在卧室里，摆弄她的手机玩直播。
“外卖怎么没动啊，坏了吗？”
“这怎么吃啊，这根本没法吃。”
“你不会一天没吃饭吧！”崔冰婕要被这祖宗搞抓狂了。
“吃了，喏。”
崔冰婕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灶台上一片发黑的痕迹，鸡蛋液粘得哪里都是。
她这是勇敢尝试了用微波炉做饭，然而根本没有微波炉不能煮鸡蛋的常识。
真是鸡飞蛋打。
崔冰婕叹了口气，她几乎是抓狂了：
“我觉得除了那个把你当祖宗伺候的镜湖公馆，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地方能让你住了。”
“哪有，我以前在巴黎，伦敦，住得都挺好的。”
崔冰婕：“……”
她心说那不是你爸爸在照顾你，就是江醉在照顾你，当然住得很好了。
崔冰婕给她蒸了个鸡蛋羹。
两人相对坐在沙发上，梨珞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崔冰婕就那样看着。
“没你家米其林厨师做的好吃吧。”
梨珞没答。
崔冰婕挑起一筷子面条，听见一句闷闷的声音：
“谢谢你啊，冰冰。”
认识这些年，崔冰婕还真没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谢谢两个字。
印象里，她生来就有无数人主动奉承讨好。
别人对她好，那是天经地义。
可惜这几天，她的电话也没了消息，平时上赶着联系她的人，都和失踪一样。
其实微信有几个人都把她拉黑了，只是梨珞还不知道而已。
崔冰婕看着梨珞，她第一次有一种无助感，不知道该怎么帮这只任性的猫意识到，流浪是不行滴，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回家最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直到某个晚上，崔冰婕认认真真把正在看直播的梨珞叫过来。
“怎么了？”
“我过几天要出外勤，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行啊。”梨珞自信满满。
“你确定可以？”
崔冰婕看着她，一脸的不相信。
她这两天是看懂了，她就应该像童话里说的那样，走之前做两张大饼，套在梨珞脖子上。
别饿死了。
“你要去哪出外勤啊？”梨珞问。
“巴西，全程报道。”
没想到梨珞一听就来了兴奋，她眼睛发亮手舞足蹈：
“去巴西吗，那可是好玩的地方，你可一定要记得去里约热内卢啊，那里有科尔科瓦多山，如果你是基督徒，还可以去看基督雕像。”
“还有圣保罗周边的艺术小镇，那边有很多好玩的建筑，我强烈推荐，你一定要去玩一玩。”
“对了对了，记得要买巴西莓粉，美容养颜的，我每次去都会光顾。”
“记得要多多拍几张照片回来……”
……
她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崔冰婕看着她那个兴冲冲的劲，深吸一口气。
“姑奶奶。”
“？”
“我是去出外勤的，不是去玩的。”
“嗯？”
“你觉得我有时间去那些地方吗？”
梨珞的兴奋被打断。
“你不会觉得我出外勤是和你出去玩一样吧，不说要二十四小时待命，基本白天是不可能有时间的，一结束就要出新闻稿，抢第一时间发出来。”
“我哪有时间出去玩？”
梨珞愣住。
这和她理解的出国不太一样。
她小小声：“一天时间也没有吗？那多可惜啊。”
“能有一个小时闲着，休息一下就不错了。”崔冰婕看着这位不经世事的少女，忍不住劝道：“珞珞，你真的应该回去的，像我这种辛苦奔波劳碌的生活，不应该属于你，你也忍受不了的。”
你就应该回去，和曾经一样，满世界玩，满世界疯，反正有人给你报销。
她不能理解，梨珞为什么非要选择hard模式，她是想体验生活吗？
如果说是因为江醉出轨，闹到今天，崔冰婕已经不相信江醉还会出轨了，许珊都那个狗样了，要真是江醉搞大的肚子，下场能这么惨吗？
梨珞也沉默了。
原来这个世界和她理解的有太多不一样。
原来所有人活得都很难。
她以前以为，崔冰婕一个顶流报社的大主编，吃穿不愁，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谁也管不了她。
结果这几天住在一起，才知道她每天的生活辛苦无比，加班到半夜是常事，还要经常出外勤。
崔冰婕听她絮叨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这算什么，我刚毕业那年，还只是个小记者的时候，有急事没人顶班，大半夜也要爬起来写稿。”
混到主编，她不至于这么惨，但是加班到凌晨也是常事。
“珞珞，听我一句劝，回去吧，你们两家这个情况，你家人也不会支持你离婚的。”
梨珞咬了一口苹果，没说话。
“可是我不服！”
“有什么服不服的啊，谁活着没点不愉快呢，人生总有些难处，而且你老公确实长得漂亮啊，那些女人扒着他吸血也不奇怪。”
“他好看个鬼！”
“不是，”崔冰婕有点无语，“知道你现在恶心他，但是咱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吧。”
就是很好看啊。
江醉天生有一双含情勾魂的美人眼，看着人的时候眼波涟涟，崔冰婕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时，也觉得心脏被击穿了。
那是从里到外都很美的男人。
镜湖公馆，那个很美的男人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星空。
这是以前梨珞很喜欢来的地方。
他拿出一瓶白兰地，给自己倒上。
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很久都不曾喝酒了。
江维京是真的打心眼里不喜欢他，即便听了江老爷子的话，把他接回江家，也没把他的名字写上族谱，而是起了这么一个恶心的名字。
江醉。
天知道他有多恶心这个名字，江维京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只是喝醉了，才有的他江醉。
他甚至厌恶其他人叫他这个名字。
除了她。
他喜欢听她软软的声音，哪怕是生气的时候，叫出他的名字，都是格外悦耳的。
本以为她会很快回来，可惜几天过去，梨珞没了踪影。
纪威派去的人一直跟着梨珞，或者说，其实根本不用跟，梨珞这些天就在崔冰婕家中，连大门都没出过。
她好像完全忘了这个家，忘了江醉一样。
一口灌下一大瓶白兰地，随手扔到身后阳台上，瓶子摔得粉碎。
江醉回到卧室。
那里一点也没有动，梨珞走了之后的这几天，他一直睡在客厅。
床上还放着她换下来的衣服，原封不动摆在那里，她日常的首饰，在床旁桌上。
原来，少了一个人的生活，是那么难受啊。
江醉把自己扔在床上，抱着梨珞的衣服，突然间泪溢眼眶。
再也控制不住。
江醉哭过吗？
没有。
被人在街头嘲讽侮辱的时候，他没有哭。
蒋寒初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他依然记得，那天他回到家，就看见他那个母亲坐在椅子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在桌上，放着她的一根白发。
蒋寒初就是这样自恋的人。
她无法忍受自己容颜老去，所以选择了死亡。
就像当初无法忍受他人的非议，宁愿永久退出好莱坞演艺圈。
她也不在乎自己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这个女人，爱自己永远胜过爱其他人。
这些年来，江醉从来没有感受到被别人爱的感觉。
可偏偏梨珞不同。
她从一出生，就享受众星捧月的生活，她从来不缺少爱她的人。
所以这一切于她，都是天经地义。
蒋寒初走的那天，江醉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流泪了。
可如今，梨珞走了，他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原来，他早已习惯了两人的生活，突然失去，他是那么的不习惯。
他一直以为，梨珞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女，变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大小姐做派。
他甚至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还喜欢眼前这个梨珞。
所以他揶揄她，讥讽她，只因为他自己都信了自己，认为梨珞已经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可惜，人类这个物种，从来都是失去的那一刻，才能洞悉自己的内心。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那个梨珞，与其他任何都无关。
所以，他又一次，失去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醉没有睡着，他睁开模糊的眼睛，看见床旁放着一把匕首。
他拿过来，朝自己的胳膊就用力割了下去，鲜血汨汨流出。
他却感觉不到痛。
这样，是不是就能舒服一点？
是不是身上痛一点，心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从梨珞走后，他没有一个晚上是能顺利入睡的。
失眠的毛病伴随了他这些年，终于又缠了上来。
江醉抱着梨珞的衣服，外面传来门铃声，他下意识想起来开门，却突然意识到，梨珞是有指纹解锁的。
她回来，不需要摁门铃。
家里的阿姨听到声音去开门，吴缙站在门口。
“江三哥在家吗？他最近怎么都没出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阿姨侧过身，示意他进去。
冲进卧室的吴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江醉靠在床头，双眼无神，一手拿着匕首，鲜血流得满床都是。
“三哥！”吴缙冲过去。
“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
他夺过刀，四处翻找纱布，终于在抽屉的一角翻出来，替江醉包扎上。
“我听他们说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了，电话也打不通，你怎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他叹气。
江醉一言不发。
他的手臂上，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刀痕。
吴缙连连摇头：“你疯了，三哥。”
“疯了吗？”江醉抬起眼皮。
他靠在床头，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了，眼角血丝密布。
“疯了好啊，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疯了。”
“你这是何苦呢，两个人误会的事情，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江醉沉默了一会儿。
“可她不相信啊。”他看着前方，眼神混沌无神。
“她大概，也根本不愿意相信我吧。”
“反正，她也不喜欢我。”
“幸好，没有告诉她当年的事情，还能在她心中，留一个不错的残影记忆。”
吴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劝住这位多年兄弟。
他替他包好伤口，又打开窗户通风，血腥味散了一点。
站在床边，看着这个多年好友，无奈又不知道怎么劝说。
“吴缙，你说我喜欢她吗？”他问。
“你当然喜欢她。”
吴缙答得毫不犹豫。
“那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吴缙久久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大概，感情就像指间沙，你越用力，越抓不到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