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门生意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谁呀,大早上的,催什么催。”林大生从床上爬起来,拎着裤子便往门前走去。
“是我,你蔡姐,大生你快点。”
林大生拉去门栓一把推开门,看着裤腿上沾着泥泞的蔡姐,愣了愣神说:“哟,这不是无利不起早的蔡姐嘛,这大早上的来敲我这穷主子的房门。”
“你这副德行,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话,我这可是送上门的生意,就看你做不做。”蔡姐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林大生的鼻子说道。
“哼,哼,这我家里门口,这话可别乱说,那晚上我开玩笑的,姐,您这架势村子里谁敢多看你两眼。”林大生猥琐的笑着说。
“呸,呸,呸,你说什么屁话呢?又做什么弥天大梦呢,大早上的身子起来了,脑袋还搁在床上睡觉吧。”
蔡姐挥舞起双手,突然想起是自己说错话了,差点把自己当生意做出去了,心里觉得理亏,话锋一转的说:“姐这回可是给你带了个生意,怎么地,让姐站在门口跟你说呢?”
“那哪成呢,彩凤彩凤,起来啦,起来啦,蔡姐来了,给泡壶好茶。”
林大生迎出门去,手搭在蔡姐的肩膀上,半推半就的把蔡姐拉进了客厅。
两人坐在客厅饭桌上,蔡姐翘起二郎腿好像在等着什么。
林大生一拍脑袋。
“彩凤,彩凤,叫你烧个水,泡壶茶怎么这么慢呢?”林大生急忙往卧室里走去,掀起被子,准备开口责骂,才发现房里只有自己一人,心里直哎呦,才想起,自己的媳妇早上起来出去卖菜去了。
转身来到客厅,提起地上的水壶,把倒翻在盆子里的水杯取出一个,倒着白开水说道:“姐,这对不住了,我那媳妇出去卖菜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您先喝点凉水将就一下,待会等她回来在我家吃个饭。”
“你就这么对你蔡姐呀,唉,让我这热心肠一下子凉了半截,算了,正好我也渴了,你就别烧水了,将就喝着凉开水算了。”
“这话说的,姐,咱们说说正事吧。”
林大生反而先入为主,利益迫切的他,在心里一点点燃起对金钱的渴望。
突然,一声问好打破了两人的谈话。
“蔡阿姨,早上好。”林妙语揉着眼睛,对着蔡姐撒着娇。
“呦,这么水灵的小姑娘,咋没去上学呢?”蔡姐摸着林妙语的头说道。
“女孩子书读多了不好,我妈常常跟我说,女孩子就应该在家里围着男人转,读书读多了容易傻,再大一点早点就嫁人。”
林妙语低着头,嘟着嘴巴。
“大生,这就是你家媳妇的不对了,现在全国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你让妮子整天的待在家里这怎么成,长久下来憋坏了,又没有跟人交往,不知道社会的深浅,到时候可就真的只会围着男人转了。”蔡姐搂着林妙语,望着大生缓缓地说。
“瞧您这话说的,这能赖我嘛,全是她妈教的,孩子读书这事我可从来不管,我只负责拿钱,你知道的,这家里的账必须男人说了算,孩子读书这事归她妈管,孩子他妈也从来不跟我提一下,您说是不是,家里有一个男娃读书就好了。”
林大生眼珠子一转,什么胡言乱语都从口里蹦了出来。
“对呢,爸爸说的对。”林妙语揪着蔡姐的衣角说。
“嘿,这小妮子没念书,心眼倒是挺多的,还知道给你留面子哩。”蔡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妮子,爸怎么跟你说的呢,这几天你乖乖听话,挣了钱我就送你去读书了,这会爸跟你蔡阿姨有正事要谈,你先去房里头玩会。”
林大生站起身来,拉起妙语的手便往房间里走去。
“姐,让你见笑了,你看看这都耽误一会了,你可赶紧跟我说说吧,急死我了。”
“今天姐的铺子一拉开门,门口就站了一个男人。”
“姐,一大早站个男人,这村里头到处都有男人瞎逛,说不好玩了一通宵的牌。”
“你别老是打岔,这个男人我可是第一次见,一米八几的大个留着小八字胡子,脖子上挂着一条半个小指头粗的金链子,手上还带着一串核桃,一看就是有钱的人家。”
蔡姐开始回忆起男人的模样。
“一串核桃?姐,您别欺负我没见过世面,我祖上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哪有一串核桃带手上的,您看岔了吧,那玩意是不是跟玻璃珠子一个大小。”
“呸,还皇帝跟前呢,那你怎么流落到这个鬼地方来了,不过你说的对,是只有玻璃珠子大的核桃。”蔡姐有点不耐烦了,她最恨别人当面戳穿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玩意是菩提子,好啦,姐,这些都不重要,你跟我说别的。”林大生看蔡姐脸上有些不悦,急忙开始岔开话题。
“说来也巧,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这个地方的,我还没开口呢,他就叫我蔡姐,然后拿了一包中华的烟,趁着拿烟的间隙就跟我打听起来,说自己是什么市里专门搞古玩收藏的恰好路过,就问我这十里八乡有没有好的物件,让我当引路人,一旦有好的东西他愿意出高价购买。这十里八乡的我可不知道这么广的地界,就带着他去村里几户有钱的人家看了看,不看不知道,王胖子和老李家的那些个字画扳指,他一个都没看上,尤其是王胖子经常盘的那个玉扳指,人家瞧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这种人呀,我见过就是专门坑蒙拐骗的,说自己是什么收藏家,古玩专家。就欺负咱们这些穷老百姓不识货,让别人把家里的宝贝当杂货收了,去市里或者大城市找个老板转手一卖,卖个高价,自己赚的盆满钵满。”
林大生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本想着蔡姐会给自己带来点小生意做做。
“你这么说,可太小瞧你蔡姐了,那男人眼里有什么货,眼珠子里头带什么光,我可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就拿王胖子那个扳指来说,我也仔细看了看货肯定是真的,我估计应该是那男人觉得没什么年头所以觉得没什么赚头,才会起身就走,杯子里茶都没喝完,人家王胖子看见这样的机会可跟你不一样,热茶瓜子一起上,哪能像你这样,坐在你家里,光顾着让我说,嘴巴却让我闲着。要不是搁王胖子那里摸了一把瓜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接着说了。”蔡姐撇了撇林大生她看得出男人的窘迫和对金钱渴望的神情,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嗑起瓜子来。
“姐,您接着说。您有什么就直说,赚钱的买卖谁不想做。”
“那,姐可就直说了,我跟那个男人说,今天没捞着好的,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不定那里的宝贝才能入你的眼,今天姐走累了,家里的铺子要做生意了,就先不带你转了。你猜他怎么说?”蔡姐一句话掰开作两句话,想逗逗林大生。
“唉,您可别卖关子了,有啥说的直接说。”林大生从蔡姐的手里抓过几粒瓜子,慌张的磕起来。
“那男人说,明早上还到我铺子那儿等我,让我再带他转转,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估计这块就你还有宝贝了。”
“蔡姐,兜了这么一大圈,您不会瞧上我那水烟壶了吧。”
林大生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在桌子上,点了一支大前门香烟。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瞧上了,我这是给你带生意来做,你当年想把这玩意抵给王胖子做赌债,人家还不要呢,现在送上门的主子来收,你倒好反而真当传家宝贝了。”
蔡姐也把瓜子壳往桌子上一扔,准备起身就走。
林大生连忙叫住蔡姐:“姐,您别着急,怎么说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您这样,明天早上您带他直接到我这里来,让他开开眼。”
“你这些小心眼,在我跟前就不要用了,明天用来对付他就行了。”
她一眼就看出这个林大生想卖个高价,但是这引路人也不能白当,两头都有利可得的机会她不会因为自己暴躁的情绪而丢失掉。
“您,看看这点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呗。”
“算了,算了,彩凤不在家里,你做的东西吃不下去。”
“那行嘞,您走好,带把伞吧,好像快要下雨了。”
蔡姐抄起门边的伞夹在腋下,朝着村子外的铺子走去了。不一会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她急忙卷起裤腿,咒骂着林大生的嘴是不是开过光,刚刚被泥泞溅到裤腿又被雨水打个通透,还好拿了把伞,不然还得回家换个衣服,那今天这生意还做个什么玩意。
第二天早上,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雨,让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加艰难,不得已蔡姐从车子后座上下来,招呼男人把车停在村口,男人从车上翻出两双平时钓鱼用的雨靴,递给蔡姐一双,个子不高的她穿上雨靴好似一只肥胖的企鹅,左右摇摆着,走在泥路上,顾不得什么形象的她,只求别让泥水再溅到自己身上。
因为这趟倒卖生意,林大生招呼彩凤早点出门去卖菜,说什么到了中午不得不留人家吃饭,家里本就没什么余粮,第一次见面怕丢了脸面,失了底气。彩凤也无奈,灶台上的水一烧开,提着壶拿到了客厅,把积灰的杯子烫了一遍,便挑着担子去镇上卖菜了。林大生趁着彩凤出门的间隙,催促起还在睡觉的林妙才赶紧去上学,别耽误上课了,林妙才看了一眼慌张的他,便翻下床,洗漱完就去村里喊顾棠上学了。看着两人都出门后,才放下心,偷偷摸摸的在卧房里掏出钥匙,打开衣柜里新上的铜锁,先是摸了摸装金镯子的袋子,金镯子还在他心里就有底,然后把水烟壶从里头拿出来,不比平时,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再从破烂衣服上扯下一块粗布包裹着,慢慢的走到客厅里,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
蔡姐带着那个男人如约而至,林大生急忙起身把客人迎到了正屋。饭桌前三个人正脸相对,林大生上下打量着男人,被眼尖的蔡姐看见,便头一转,但是他心里好像知道了什么。
首先开口的是蔡姐,跟往常她一样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接着翘起二郎腿说:“大生,人我给你带来了,怎么说怎么谈,姐没什么想法。看你自己了。”
“姐,你这话说的,咱先不说别的,这位朋友远道而来,在下先给两位泡壶茶。”
林大生起身便去拿早上烫好的水杯,提起放在角落里的水壶,泡起茶来。
“哈哈,林兄太客气了,我这趟来不为别的,只是想看一眼,姐给我说的宝贝。”
男人点了点桌子,示意林大生水倒得差不多了。
“还没问,这位先生贵姓。”林大生把水壶放在桌子腿旁,伸出手掌轻轻挥了一下,眼睛看着男人。
“在下,免贵姓谭,谭镜礼。”男人拱了拱手,回复道。
“谭先生这名字起的好啊,想必往上几代都是文化人吧。”
林大生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飘在上面的沫子。
“见笑了,我的父亲是搞收藏的,现在也算是子承父业,寻找散落皇室在民间的宝贝。”
男人也端起杯子,轻轻的抿了一口。
“大生,人家是正正经经的文化人,你在这里拐弯抹角的扯什么犊子呢。”
蔡姐把眼前的茶端起了,咕嘟下去一大口,估计是今天带的瓜子有点咸了,接着又咕嘟一口,两口杯子里的茶便见了底,接着说道:“大生你这茶泡的,我先不说上头飘的全是茶沫子,这水都温了,底下茶叶都没泡开,全是水味,姐可是心直口快,你这有点差劲,让别人进门喝白开水呢。”杯子放下,看看边上的谭镜礼。
“姐,这不碍事,不碍事,这初次登门只说的是上午,咱们也没给个准信头,昨晚上外头雨也大,路也滑,你看看这时间耽误了,水变温了,也怪不得林兄。”谭镜礼礼貌的笑着说道。
“姐,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稍等,我把壶子放灶上烧烧。”林大生正准备起身,又被蔡姐叫住了。
“算了,算了,你再给我倒一杯,今天带的这瓜子齁咸了,嗑的我口干。再说了,我今天又不是来喝茶的。赶紧的说说正事。”
林大生一拍脑门,把粗布一掀开,露出下面的水烟壶来。
“对对对,赶紧让这位先生,给咱们瞧瞧。”
谭镜礼看了一眼,等着林大生把水烟壶递过来,林大生也很懂意思,急忙说道:“先生,咱这坐着看,真不如拿起来瞧瞧,您放心它没那么金贵,不过这翡翠烟嘴,精细雕纹的黄杨木烟杆,白铜锅的旱烟袋,不说咱们村里,估计就算是市里也找不出第二把。”
物主开了口,谭镜礼这才放下心,把水烟壶端在手上仔细的观察着。精细的花纹,在一个小小的烟壶上活灵活现,凤凰衔灵芝,就好像飞舞在眼前,谭镜礼心里盘算起来:“这材质哪里是白铜,分明是藏银,再看看这工艺像极了‘同台盛’的手艺。”
虽然眼睛不能立马识别出来,但是谭镜礼心里却有七分底气,毕竟配得上这么精美的手艺,在当时估计也只有皇室才能享用的上。这藏银虽然称不上全银,在现代看来也不过是一种铜银合金,且铜的比例占多。但是以前慈禧太后最爱用的水烟壶便是藏银制成的,她用的藏银并非普通藏银,而是当年‘同台盛’在与同行的竞争中花费了天价从西藏地区购买的用来祭祀的藏银礼器,这些礼器在前人眼里是收集了天地灵气的神器,再通过长途运输和匠人的精心制作,所以显得弥足珍贵。
蔡姐看着谭镜礼认真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还得故作镇静,只是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尖着耳朵听两个人接下来的议价。
“这水烟壶,先生您也仔细瞧了,不知道先生觉得这玩意如何。”
林大生看着谭镜礼,谭镜礼这时候才缓过神来,逼着自己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
“林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知道您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吗。”
“这物件祖上传下来的,您别看我现在比较落魄,搁以前我祖爷爷往上倒,那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看着林大生电视里学的北京口音,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心里便有了底。
“这玩意,前朝的皇上可没用过。”谭镜礼淡淡的说,接着端起茶,又抿了一口。
“不会吧,先生可不能这么说,这可真真切切是皇上用的,打小家里人就让我好好保管。”
“林兄,先别着急,我这不可能骗您,虽然它不是皇上用过的,但是它是清朝宫里妃子用过的老物件哩。”
听到这,林大生心里凉了半截,自己没什么文化,面对眼前这位,好像除了搬出自己的祖上,没有什么别的话来辩驳眼前这个神情淡然的男人。可他不知道的是,谭镜礼这里指的妃子,是咸丰六年,生下咸丰帝唯一皇子载淳,晋封为懿贵妃,也就是后来同治皇帝的生母,所熟知的慈禧太后。在林大生的眼里,妃子跟皇帝可差了老远,但是他不能慌,更不能露怯,自己虚下阵,影响的可是这宝贝的卖价。
他故作镇定的说道:“怎么说,好歹也是清朝的宝贝,还是宫里的,要不先生给开个价。”
“林兄,咱跟你说实话,这玩意必定不是流传下来的,至于您祖上的事情,那我就根不能听你一言而论了,我估计这是之前军阀混战的时候,军阀为了军费开支盗墓转卖出来的物件。”
谭镜礼说完,把眼前的茶一饮而尽。
林大生看这样子,急忙说道:“这又是妃子,又是盗墓的,我可真从来没听说过。”虽说林大生没什么文化,但是他从谭镜礼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这玩意不管是谁用过的,怎么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两点,东西是真的,东西肯定是清朝的。不过他心里也摸索不出一个价,更不能像之前想的漫天要价了。
这边谭镜礼正准备起身,斜眼看了一眼水烟壶,心里流露出一丝丝不舍,这一幕恰好被林大生看个正着。
“谭先生,咱这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不认得什么妃子,军阀,既然先生觉得不值钱,那今天这生意我估计是做不了了。”林大生露出了本性,心里决定赌一把。
这边蔡姐一下子跳了起来,安抚着林大生说道:“大生啊,谭先生说的,虽然我没怎么听懂,但是好歹也是个真家伙,这一来二去你真不打算卖了?”
“姐,人家先生都说了,盗墓出来的东西,不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您让我怎么卖,不值钱的东西还不如我自己留着用。”
蔡姐一听这话,自己提起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