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行
一回到房间,楚夭寻就立刻反锁门栓,仅剩的一丝力气彻底耗尽,整个人丧失知觉般软倒在地。
他想站起来,可目眩头晕,心跳吵得耳朵疼,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惨白透青的脸颊滚落,打湿颤抖的手背。
外面,郁林还在和楚俊松谈笑风生,全然没了之前轻视高傲的态度,仿佛下一秒两家就要结亲。
楚夭寻就这么跪坐在坚硬的地板上,心底一片冰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逃过了家宴,却怎么都逃不开楚俊松的贪婪欲望,甚至还加速了膨胀。
难道,自己真要嫁给那个郁林吗?
仅是这么一想,楚夭寻就无比绝望。
如果被困在豪门就是他的宿命,那他情愿是百里明。至少百里明在婚后没碰过他,也从不打扰他,甚至连话都不跟他多说一句。
那个冷酷寡言的男人,给了他死前最后一段安宁平静的时光。
艰难地缓了许久的呼吸,楚夭寻才重新积聚起一点力量。他摸索着找到自己一直收藏在床边抽屉里的盒子,里面放着他最宝贵的东西。
一个很旧的相片吊坠。
小时候,他和妈妈还有他的好朋友,一起拍了这张照片。
在无数个孤独黑暗的日子里,这枚吊坠是他唯一汲取温暖的源泉。他想把它握在胸口,让自己还能有一点撑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没了。
盒子里是空的。
楚夭寻又把抽屉仔仔细细摸了一遍,还是没有。
他强撑起孱弱的身体,把房间里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摸了个遍。
哪儿都没有。
难道是佣人在把自己的东西从小阁楼搬到这里的途中,不当心弄掉了吗?
不可能。盒子是一直扣紧的,若真被弄丢,那不可能只留下一个空盒子。
楚夭寻站住不动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长睫毛一颤,扇落了一颗很大的眼泪。
然后,抬手用力把眼泪擦掉,拄着盲棍,慢慢地走了出去。
仿佛早料到他会主动来找自己,楚俊松就等在走廊里,还未等他开口,就笑道:
“小寻,刚才郁少爷跟我说,他对你很有好感,想正式追求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楚夭寻漠然,静静面朝着他。虽然他双目始终紧闭,但楚俊松莫名一凛,好像那双藏在透薄眼皮后的眼珠,可以看穿自己。
“小寻,郁少爷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他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和别人不一样,眼睛看不见,身体又不好……”
“还给我。”楚夭寻抬手。
楚俊松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小寻,你说什么?”
“吊坠。”
“噢,你说那个呀。”楚俊松恍然大悟,“我看那个吊坠已经很旧了,银的表面都发黑了,就特意让人送去珠宝店清洗,要过些天才能送回来。”
“你有什么资格动我东西?”楚夭寻一字一句道,“现在就还给我。”
楚俊松一怔,记忆里小儿子好像从未如此强硬,但这也恰好证明了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用意义特殊的遗物来控制一个思念妈妈的半大孩子,真是再方便也没有了。
“你还不放心爸爸吗?等东西一送回来,爸爸立刻还给你。”
“那么,要等到什么时候?”楚夭寻一字一句道,“是要等到把我嫁进郁家,还是要等到郁家给你好处?”
楚俊松没想到这小病秧子还能说出这么尖锐的话,当即面孔一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爸爸?”
“我有说错么?你举办家宴也不就是为了把我卖给那些人吗?”
“小寻!你再说一句,爸爸可真要发火了!”
“我以为我已经领教够了你的无耻,没想到远远你超出我的想象。”楚夭寻一咬牙,终于说出了前世就想说的话——
“你根本不配当我的爸爸,你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你——!”
楚俊松脸色大变,扬手就要打下去,半空中却又生生收住。
“哼!”
他愤愤把手一甩,背到身后。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忘恩负义的逆子可是自己最值钱的筹码,连价格都和郁林谈得差不多了,再气也动不得。
“小寻,你还小,但最起码的道理总归要懂。”楚俊松强撑出惯有的宽和大家长腔调,眼色却冷酷如毒蛇吐信。
“做人要学会知恩图报。你是楚家的人,楚家养了你这么些年,现在也是时候回报这个家了。”
“你们过来。”楚俊松叫来他的心腹,“好好儿把小少爷送回去,照顾好他,看住他,明天准时送上郁林的车,不能有一点儿差池,明白了吗?”
那两个身形魁梧的佣人点头,一左一右桎梏住楚夭寻,“小少爷,请先回去休息吧。”
楚夭寻拧着瘦小的身子去挣,却犹如蜉蝣撼树,只能被蛮横的力道裹挟而去。
身后,楚俊松得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明天好好表现,如果能让郁少爷满意,我不仅会把你妈妈的遗物还给你,就连她流落在外的墓地,也能考虑迁回楚家墓园。”
翌日,一辆豪车早早地便在楚家大门外停下。这辆车是郁林新买的全球限量版,他特意让人把车厢布置得十分浪漫,用各种昂贵花束和毛绒玩具装饰。
小美人看不见没关系,小美人只要乖巧坐在那儿让他欣赏就可以了。
郁林第一次等人,几分钟的时间就令他急躁不已。
好不容易,小美人终于出现了。他似乎不太情愿,硬生生地被两个高大魁梧的佣人推扯着塞进车厢。
车门迅速关上,隔断了外面的阳光。
蝴蝶到底落进了为它编织的蛛网。
郁林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猎物,光调暧昧的车内灯笼罩在那张玉白的小瓜子脸上,惊惶与恐惧也成了某种兴味的催化剂。
在腹中熊熊燃烧起来。
“小寻,你别紧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认真追求你,我对别人从来没有这样。”
楚夭寻感受到郁林的逼近,呼吸像野兽的鼻息喷洒在他耳朵上,他头皮都快炸了。
前世,郁林虽然也对自己死缠烂打,但当时楚俊松还没和他达成交易,所以多少还有所收敛。
但现在,楚俊松已经明确表态要把自己卖给他,郁林简直再没有顾忌,真要为所欲为了。
楚夭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神明要让他再经历一遍如此无望的人生。
他只能抓紧他的盲棍,细而脆弱的一根,可笑的武器,却是他仅有的那么一点儿依仗。
楚夭寻被郁林带去了一家豪华度假酒店。
酒店是郁家旗下的产业,郁林就喜欢把人带到自己的地盘上玩儿,炫耀财力倒是其次,更主要的原因是没人打扰,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
固若金汤。
想怎么玩儿,都行。
“天气这么热,我们去游泳好不好?”郁林凑过来,狎昵地压低声音,“我们还可以在泳池里吃冰淇淋,你一定会喜欢的。”
楚夭寻半垂着头,恍若不闻,始终保持缄默。前世的经验告诉他,郁林听不进人话,任何恳求或道理都是无用的,他只能以这种姿态抵抗。
“你是不是不会游泳?不会的话也没关系,我教你。”
郁林眼神露骨,不停地在楚夭寻身上转来转去。越看,心尖上越像有蚂蚁密密地爬,恨不得把手伸进胸腔狠狠挠两把。
这小美人怎么这么会诱惑他。
明明又沉又闷,又病又瞎,一身打扮也土气得掉渣,但就是美得他移不开眼睛。
或者说,恰恰是这份纯洁与生稚,才更能勾起人想玷污、想侵占的欲望。
郁林滚了滚喉结,他不想再忍了。
“跟了我,你不会吃亏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郁林娓娓地哄诱,仗着楚夭寻看不见,不动声色地把他往墙角逼。
“你不用担心自己配不上我,我会娶你,让你做名正言顺的郁夫人,我还从来没对谁许下过……”
“啪!”
郁林脑门儿上挨了重重一记盲棍。
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彻底将郁大少高贵的自尊心击得粉碎。
一直以来,多少美人上赶着要攀郁家的高枝儿,他都不屑一顾。区区一个小瞎子,楚家没名没分的私生子,竟然敢跟他蹬鼻子上脸?
反了!
郁林一把将楚夭寻拦腰扛上肩膀,怒意将忍耐已久的欲念火上浇油。
楚夭寻在他胳膊间拼命挣扎捶打,他非但不觉得疼,甚至还觉得那两只白嫩的小拳头打在自己身上,犹如小猫爪子抓挠,别有一番趣味。
“你真以为自己很值钱吗?老子要你是看得起你,你还在这儿跟老子拿乔?”
楚夭寻被他紧紧箍着,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眼泪忍不住从颤抖的睫羽下渗落出来。
自从妈妈死后,楚夭寻就再也没有哭过,他的眼泪早在那个孤独又无助的夜晚流干了。
他死都不想在郁林这种恶心的人面前掉眼泪,下唇被咬得血迹斑斑,脸颊憋得飞起病态的潮红。
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都要软化了。可是,郁林早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只觉得他这样哭,也是欲拒还迎的诱邀。
“你要是肯听话,我就对你好一点。”郁林把楚夭寻往客房大床上一扔,就急不可耐地俯身下来。
和郁林相比,楚夭寻实在太小了,也太弱了,郁林甚至不需要用力气,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压制住楚夭寻胡乱扑打的手腕,令他再也无力抵抗。
“这里没人进得来,警察都进不来。就算今天我把你玩儿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恶劣的威胁声里,楚夭寻感觉郁林的动作进一步放肆。虽然还没碰到自己,但也足够令他恐惧到快要崩溃。
暴行。
无耻的暴行即将加诸在他身上。
他是人,纵使病弱残缺也是人,不是随意赏玩摆弄的人偶。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这么对他?
楚夭寻的心快要裂开了。
不知怎的,在这种时候,他一片空白的头脑中,忽然如尖刺突破般横亘出一个人的名字。
百里……明。
“百里明……!”楚夭寻颤声大叫起来,“百里明……百里明会来救我!如果百里明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恶魔的名字仿佛真具有恫慑的魔力,郁林果然停下了动作。
趁这间隙,楚夭寻从床上翻滚下地,不顾这具快要散架的病体,拔腿就跑。
但他忘了,瞎子是不能跑的。
脚尖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楚夭寻一个趔趄,向前重重跌扑在地。
地上扑了很厚的地毯,不疼,却彻底摔散了他的心神。他无助地趴在地上,蝴蝶被折断翅膀,再也别妄想能飞起来。
“你一个瞎子,还能跑到哪里去?”
楚夭寻听见郁林的声音逐渐迫近。
“你爸爸不要你,楚家没有人要你。像你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只配给男人当玩物,这才是你的价值。”
衣领被揪了起来,郁林恶意的声音如同诅咒,将他紧紧缠绕,吞噬他的血肉,将他拽进深渊。
“百里明?你怎么会想到百里明?除了我谁要你啊?谁会出现在这里救你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砰!”
客房大门轰然洞开。
下一秒,一记钝重闷响传来,是皮鞋重重踹上人的胸口才会有的可怕声音。
继而是骨头被踩断的噼啪脆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郁林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