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案件的沉淀【十四】
我有种被猛然点醒的感觉，甚至有种恨不得要用力拍下自己脑袋的冲动。
对啊！李启明的行为乍看之下怪异，但那也只是我们外人所持有的主观想法，其实内部一定有特定充分的理由。
只是，这理由到底是什么？正当我呆愣的时刻，江曼莉的话又传来了。
“他这个人啊！别看好像能和周围所有人都自来熟。可实际上，他有什么想法都是憋在心里的，更不会随意对别人去讲。”
江曼莉的口吻听上去有些失落，这也迫使我又重新盯向了她。但也就是在视角对向她的瞬间，我胸口是产生了阵不明不白的酸楚。
此刻的她，是那样的迷茫与哀愁，简直就像在回想件无比怀念的事情。
“你……”我想要说什么，但却因为某些原因而止住。
她急速地朝我瞥了眼，“自从发生案件以来。我都在考虑他为什么要在那么晚的时刻，来到教学大楼里。但不论怎么想也想不通，这真是太让人无法理解了。但通过今天，你没发现点端倪吗？”
“什么端倪？”
“他在被杀的前一天，我发现了件事情。他腕上的银色手链没了。他曾经和我说过，这条手链是他最重要的东西，虽然没值几个钱，但那是他们家以前贫穷的时候，他妈妈省吃俭用送给他的，所以他非常珍惜。”
“啊？他……”
“他们家以前很穷的，是靠新世纪初他父母外出拼搏做生意，才有了如今的生活。他还说那是他父母努力的象征，所以他永远都会戴着。可正因为如此，那条手链突然没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有些被问闷掉的感触，有两个‘没想到’是直冲向了我的脑门。
其一是李启明竟然也有这样的穷苦经历，我一直以为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长大的。看来每个光鲜外表下的人物，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恼相随。
而其二，则是江曼莉对李启明的关注度。她的话印证着即使他们之间到了总吵架快分手的地步，但她还是无时无刻在关注着对方，否则也不会察觉到李启明穿戴中最细微的变化。
我内心是泛起了丝酸楚感，拳头更是在不自觉地握紧中。
“喂！你怎么了啊？”
我自知有些过激行为在放出，遂赶紧冷静了下来，“你觉得奇怪什么？”
“啊？你还问我觉得奇怪什么？明明对他来说是件永远都割舍不掉的东西，但却在某一时间突然没了。你不会觉得很不正常吗？反正我觉得他是不会主动把手链给脱掉的，那答案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被偷了，还有一个就是掉了。”
“是否被偷我们先不去说，但如果是掉了呢？”江曼莉看似在交换呼吸，语句稍显停顿之后又快速地吐露了句，“那他一定希望能去找到吧！”
我骤然发觉事情还真是如此，便赶紧回应着，“额！，那他……你的意思是……”
“人在掉了东西以后，总会去白天曾踏足过的地方寻找吧！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所以他呢？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我如遭雷击般地直起了上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正在体内贯穿着。
“那天他在311多媒体教室上过课哦！当时我也在，所以我才会这样想的。”
我的一脚往后挪动了下，“这……你确定是这样？”
“我怎么能确定呢！但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我舔了下有些干涸的嘴唇，又时而望望别处。江曼莉带给我的信息实在冲击太大，导致我都有些难以喘气。虽然我并不能确定那是否就为事实，但倘若真往这条线上去考虑，就发觉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那天李启明去教学大楼时，裤袋中会有311多媒体教室的钥匙。怪不得，他前往的路途中没有一丝担惊受怕的模样。
因为他压根不是被什么人叫去的，而应该是去寻找掉落的某样东西。假如将他去教学楼寻找的形象，植入到他当时在监控中所显露出的影像，甚至都会发觉种惊人的重叠感。
“那……他……真是去……去找东西的？”
“我不是说了我不能确定嘛！但基本情况我想应该就是这样。否则，我是真想不到他会那么大晚上，跑到教学楼里来干吗的了？总不会和你一样，发神经地来查什么案件吧！”
“额！你干吗这么说。不过……”
嗯？我好像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仔细深想才算稍微摸到了点边缘。
“啊！”我如炸开锅般地叫出了声，“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那他……他去教学大楼，就是件偶然发生的事情了啊！”
江曼莉半转过头，似对我的激动有些不解，“对啊！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是个偶发的事。”
“可如此的话，那他……不对啊！他去了教学楼以后，还被人杀掉了。那他去教学楼的行为，怎么可能是偶发性的事，应该是预发性……”
突然，我的视线定格在了教室的某扇窗户上，我朝着那边盯望了有许久，直到早上与李启明母亲发生的遭遇是冲向我脑海深处。
一阵轰天巨雷声在我的脑中霹过，紧随而来的还有狂风暴雨以及天崩地裂的景象。
他难不成……李启明难不成是……这……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不可能……
我不敢相信地直摇起头，甚至脚软般地快要倒下。
“喂！你又怎么了啊？”
江曼莉的声音让我从思索泥潭中醒悟，我抱以着急促紊乱的呼吸盯向她。但此动作也是转瞬即逝，我很快将目光闪游于四周，又强行憋住了口气息。
待所有的举动都停止，我方才冷静下来了些。
“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咽了记口水，又重新盯向了她，“这事你会和警察说吧！打算什么时候说？”
“啊？和警察说？为什么要和警察说？”
“你不想和警察说吗？搞不好警察得知了这信息，案件就可以破了。”
“这个信息有那么重要吗？”江曼莉撅起嘴皮，有种接下来要吹口哨的意味，“不过即便很重要，我也没打算和警察说，我希望你也不要讲。”
“为什么？难道你不希望尽快破案？”
“不希望。”她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句。
我顿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她也很快看出了这点，便露出记狡黠的惨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希望警方能快点破案呢？那家伙也是死有余辜吧！他给我造成过很大的困扰，我巴不得他早点死掉呢！所以，我又为何要凶手被抓到？他可是帮我解决掉麻烦的大恩人啊！”
“可是……如果凶手不被抓到，你岂不是一直要背上凶手的嫌疑？”
“那又怎么样？呵呵！反正我又不会一直在这个学校读书。等过个几年……”她眼神中滑过丝迷离，“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到时谁会记得我在这所大学里发生的事啊！”
我心中感到阵酸楚，但想想她的话也没错。其实不要说这个t大学，未来江曼莉连s市都不会待下去。她只会回到z省来扎根，等于就是个重新的开始。
这点我也是如此，不会有任何人会来关注我在s市的足迹。
“你说得不错啊！这个城市这个学校里所发生的一切，或许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什么。”压下了吃惊的心，我磨了磨嘴唇皮回应。
“你能知道这点就好。”她咧着嘴又笑了起来，可我却觉察到其中有丝苦涩在拌含，“不会有人会记得我们，我们也不会有联系的同学。等到我们毕业，和这里挂钩的也就只有张文凭而已。”
她的话算把气氛压抑到极致，我们又都配合地沉默下来。然后经过几秒钟的间隔，江曼莉才再度放出了话语。
“赵晨，你是不是很恨这里啊？”
“啊？”
“你一定很恨吧！恨这里的老师同学，恨这里的一切。”
“你……”
“人啊！”江曼莉转身往教室的窗户处走去，一到目的地她就把双手撑于到窗台上，“有时想想，可真是恶毒得可怕。”
我不知她话的具体含义，单只是凝望着她的背影。
待她转过身来，就是个将背依靠至窗台的动作。她表面看上去是惬意万分，可实则面容中却夹杂着丝哀愁。
“那天，我是不是很出丑呢？”
“啊？”
“你什么都看见听见了吧！那些女生在背后是怎么讲我的。”
我马上明白了她说得为何事，几天前在偶然的情形下，我看到有众多女生围在一起说江曼莉的闲言碎语。期间那些女生的言语极其带有攻击性，还满怀着人心中最为可怕的恶意。而后愤怒的我也正欲离开，但没想到她本人竟然就在不远处站着。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那会儿的表情，有着太多的无奈与不甘。
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嗯，看见了。想不到当时你也会在场！”
“我早就在场了，这种场面也不止遇到过一次。呵呵！真是人言可畏啊！案发那天我明明只是去网吧待了一晚，没想到却被描绘成和……算了，反正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现在这个社会，背后诋毁人也不会付出多大代价。”
我没有去回复任何话语，主要是不想再在此事上有过多的评论。
可她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在此事上表明着不甘，“但我永远不会去认错，我也从没觉得自己错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批评我。”
“你想要说什么？”
“你认为她们对我的评价正确吗？她们说我虚荣，喜欢跟有钱的男人，这点错误了吗？一直以来，我又有错吗？”她的声音在逐渐放大，都快要到‘叫’的程度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不用和我装傻，相信你心里非常明白。你现在就回答我，我有错吗？”
能感觉到江曼莉的语调在变化，我骤然地抬眼一瞧，发现她脸上好似有些微微光泽在反射。再仔细地看看，意识到她的眼睛都已经有些红肿了。
“你说说啊！我到底有错吗？你可以指责我的处心积虑，但我做了那么多，也只是想改变下自己的人生而已。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想要改变下自己的处境，难道这也有错吗？”
我就像是被呛了口浊气，确切得说应该是充满了现实的气息。
“还有，你认为我当初和李启明在一起，有错吗？”
她问了件我从不想面对的事，我遂赶紧避开了她的目光，并萌生出要离开的想法。
“你说啊！我到底有错吗？我不想永远永远地落魄活着，不想和我出生的家庭一样，永远地活在贫穷中，更不想整天为了些柴米油盐而烦恼，这样也有错吗？有错吗？”她好像都有些失控了。
可我终究是没能回答她，我快速地转过了身子，朝着教室外快步走去。
“她们凭什么这样说我？她们从没有我的痛苦，没有我的烦恼。她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不过只是想改变下自己的人生而已，只是想要改变下自己的人生而已啊！改——变——下人生而已。这难道这也有错吗？”
江曼莉的声音依旧在响彻着，直至我来到楼梯处都还能听到。
“有——错——吗？”
伴随记所听到的撕心裂肺叫声，我往楼下踏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