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逢1

    静静地凝视被火焰燎炙的金纸，听着奶奶嘴里念叨着连你都听不见的祈祷。

    “真的有用吗？这些令人耻笑的陋习真的能让他过的好一点吗？”你明明在心里嗤笑，却紧抿着双唇。

    看着一摞一摞的金纸化作黑灰洋洋洒洒在空气打着旋，落在你的肩上、发间，轻轻地落在你的唇瓣……映着灼热的烈焰，你觉着自己仿佛是从九层地狱逃脱的恶鬼，孤独而又不屑一顾……

    在炉内盘旋叫嚣的火舌灼烧着空气，扭曲着空间，组成了那个如今与你形影不离的身影……

    “婴”，冷漠的声线仿佛与滚烫的空气碰撞出遮蔽一切的迷雾，迷人的“天使”从火焰中张开双臂，带着灼烧的火舌紧紧拥你入怀，“我和若从他死的那天就在一起了呀~”。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在你的耳边呢喃……

    “天使”折断了翅膀在地狱烈火中重生，终究是撒旦归来。

    “他走的那天？”你终究被魔鬼迷惑了心神。

    那天的开始是一个非常令你开心的日子，漫天璀璨的烟花，被绚烂的光芒晃花了眼，回头你看见他依旧蹲在门口抽着他从不离手的烟，一如往昔，稀疏平常得仿佛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你高兴的举起手臂，摇晃着喊道“爷爷，看我！好不好看——”

    烟花起—烟花落，他抬起头望向了你。明明灭灭的光遮掩了他皮肤间的苍白以及失去了光彩的双眼，让你在那一晚失去本该拥有的判断力……

    那天晚上你整晚没睡着，自己还觉着是因为兴奋，因为见证这难得一见的盛大；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上天垂怜让你能够再见他最后一面呢？

    鸡鸣时分，急促的敲门声，急切的呼喊，惊着还没入睡的你，你已经来不及考虑会不会被父亲抓到你熬夜不睡觉玩手机的后果，就急忙打开了门——因为那一刻难以言说的心慌心悸让你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父亲急切的呼喊在看见你的那一刻突然变得哽咽，却又在一瞬间恢复正常。

    这是你在后来反复重温这一段崩溃时才发现的大人的脆弱。

    “他快不行了”听上去仿佛是在诉说吃饭喝水这些小事的语调让你在这一瞬间觉得“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呀！”

    一切的改变就在几分钟后，你看见他平静的躺在床上，依旧急促的呼吸就如同前几日所见，突然有点想笑“该吸氧了——我还问过他氧气好不好吸呢~”还没扬起的嘴角在发现他的脸上没有氧气罩的一瞬间紧紧抿住。

    你愣住了，汹涌的惊慌突然劈头盖脸地轰击着心脏，“为什么不给他带氧气罩。”你刚想要质问出口，却被奶奶突如其来的拉扯打断，“还真是第一次意识到奶奶的力气这么大呢”你突然忘记了你刚刚要说的话，你的心跑向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方向，紧张感犹如潮汐一般退去……你突然放下心来，笑着问“奶奶~你拉我干嘛~”

    原本想要为了撒娇而延长的尾音戛然而止，你终于还是被迎面浇下一桶透心凉的冷水。你终于完完全全的看见他了——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上方。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没有眨眼。“呵，那时甚至没有人催我呢~”

    不敢置信一般，我伸出手触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温热的……

    “没事，没事，还热乎着，还活着”你在心中一遍遍对自己说，转过头，强撑起一个微笑

    “爸，爷爷的皮肤还热着呢！赶集叫医生”爸爸撇过头去不看你，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奶奶……”你转过头，却发现奶奶避开了你的目光。

    诡异的荒诞感充斥着这个空间的每一寸角落，难以控制的愤怒涌上心头“疯了，都疯了。”“叫什么最后一声，他的身体还有温度，为什么不叫医生，为什么不救他！！！你们tm都有病啊！”心脏尖锐的嘶吼，而你的身体却仿佛被绝对零度冰封一动也不动，你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企图发现些什么，看透些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周围都停下来了，哀乐的喧嚣停了，风停了，他们的动作都停了，所有东西都在你身旁，你却感觉仿佛被抛下了一样，只剩你一个人了，空空荡荡。这是你第二次见到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