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遇见墨蛇（3）
白茶双手抓着一根鸡腿，开心地咬着，风玉秀见他吃得嘴角沾上米粒，便蹲下身拿帕子擦去，问道：“喜欢吃吗？”
“嗯。”白茶点头，眼底藏不住的兴奋。
“那你想不想每天都吃。”
白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把鸡腿放到桌上，摇头：“不想。”
“……我认识一个人家，他们很好，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你可以每天都能吃鸡腿。”
他的手突然被拍开，手帕忽地掉在地上，他想弯腰捡起来，却被白茶拽住袖子：“你要把我送走？”只是才说一句，就哽咽了起来，“哥哥，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可不可以别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风玉秀连忙抱住他，“只是我一个人没有办法照顾好你，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
他感觉自己的肩膀有水滴落下，仿佛被火焰灼烫过一般，心立刻揪在一起，只听白茶说：“我很好养的，我一点也不喜欢鸡腿，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风玉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夜晚入睡时，白茶一直抓着他的衣袖，以一种极其不安的姿势窝在他身边。风玉秀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才让他渐渐放松下来，看着他熟睡的面容许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被揉碎的画面。最近总是这样，时不时有一些陌生的画面浮现，但又看不清，便就不去深想。
其实，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也挺好。
第二天上山的时候，白茶缠着他哭了许久，就是不肯松手，但风玉秀同样不愿松口：“山上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平日他也许就同意了，但现在临近冬天，不仅天气变化无常，还可能会遇见一些凶猛的禽兽。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
“等你长大了。”
“我已经长大了。”
风玉秀低头看了他一眼，揉了揉他的头道：“等你什么和我一样高了再说吧。”出门前，他回头道：“饭在桌上，要多吃才能长高哦。”
看着门将光隔在外面，白茶恨恨地咬了一大口馒头，不忿地想，以后我一定比你高。
过了几日，山上的天气慢慢变得恶劣，地上落了一片厚厚的积雪，风玉秀便不再上山，一直在家里收拾整理。往年下雪不能上山的时候，风玉秀便在家里抄书或者写一些字，拿到城里的字画铺去卖。
白茶开心了好几日，每天就窝在风玉秀腿边玩小球。
那是风玉秀偶然在街上看到的，淡紫色的小绣球，上面绣着祥云牡丹，绑着着一根根素白光滑的绸带，末端串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当时他一眼就相中了，便买回来给白茶。
天气寒冷，风玉秀担心他坐在地上着凉，说了许多次，白茶就当作听不见一样，只要他语气稍微严肃一点，白茶就抱着他的腿哭。
他一哭，风玉秀就彻底没了辙。
屋外的天空阴沉又压抑，傍晚的夕阳也蒙上灰色的尘埃，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走进来，风玉秀放下手中的毛笔，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心想，该给白茶买一些冬衣了。
他偏头去看白茶，这孩子有时候缠人得紧，有时候又可以一个人玩一整天的小球，见他看过来，白茶立即仰头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
等到了一个晴朗的天气，风玉秀带着白茶去城里，白茶出门的次数不多，脸上很少兴奋，牵着风玉秀的手，几乎要蹦起来。
水息城里人流不息，风玉秀先去了趟字画铺，将书袋里的卷轴拿出来。字画铺里的李掌柜他父亲的好友，也很喜欢他的作品。
“你可算来了，好多人在等你写的字呢。”李掌柜接过东西，将钱付给风玉秀，看到旁边安静的白茶，温和地笑了一声：“哟，想不到啊，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和我说，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白茶疑惑地歪脑袋，嘴里含着风玉秀刚买的糖。
“额，李叔说笑了，这孩子是我在山上捡的，是我弟弟。”风玉秀摸了下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唉，水息城这么好姑娘，你要看上哪个，直接给你李叔说，李叔叫你婶给你说媒。你这孩子也不小了，早些成亲，你爹也好安心。”
“是是是。”风玉秀赶紧牵着白茶离开，“李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走在街上，袖子突然被人拽了一下，风玉秀低头看去，只见白茶一手捏着小绣球，长睫如扇子忽闪：“什么是说媒？什么是成亲？”
风玉秀脸红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么解释，想了半天只好含糊地说：“就是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喜欢你，而且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们成亲了，对吗？”
周围有人看了过来，风玉秀脸上一红，连忙拉着白茶走，道：“不是，不是这种喜欢。”
被拉着走向人群稀少的地方，白茶盯着风玉秀的后背，半是迷惑半是深沉地垂下眼。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股香味，风玉秀的心脏顿时停了一瞬间，他想也不想便带着白茶顺着香味走过去。
奇怪，香味到这里就断了。
风玉秀抬头，面前是一个香料铺子，漱香阁。他很少来这里，里面卖的香料都是价值连城的奢侈品。但想到那个转瞬即逝的熟悉味道，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抬脚进去了。
一入门，清新的、甜腻的、妖娆的等等香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但却没有普通商铺的廉价香味，反而是一种别样的芬香。
一个伙计热情地上前招待，向他们一一招待，不过白茶似乎不太喜欢，始终皱着鼻子。香味太多，风玉秀看了一圈，眼花缭乱地也没有找到那个香味，见白茶不喜，正要离开时，熟悉的香味又飘来。
“这是什么香味？”风玉秀眼中一亮。
白茶攥紧了手中的小绣球，看着周身的各种香料，眼中若有所思。
“这是我们漱香阁的镇阁之香，重夜香。”伙计看了看他们，又说，“这是阁主私人熏香，不对外出售。”
这时，伙计被人叫走，再过来时，手上捧了一个精美的匣子，恭敬地道：“阁主说，对公子一见如故，便将此香赠与公子，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多谢阁主，只是我今日还有事，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风玉秀接过匣子，抬头一看，楼上栏杆后，一角玄衣一闪而过。
走出漱香阁，白茶盯着那个匣子，突然问：“你喜欢熏香吗？”
“嗯？”风玉秀笑着说，“喜欢啊。”
白茶便不说话，垂下小脑袋不知在想什么，风玉秀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说：“走吧，给你买新衣去。”
一连试了三四件冬衣，风玉秀看着都很满意，也不知道该怎么选。白茶长得太精致了，无论什么衣服都能被他穿得十分好看。
“你自己挑喜欢的吧。”风玉秀说。
白茶盯着自己手里的小绣球，最后选了一件云纹白衫紫金貂皮大氅，但风玉秀觉得一件不够，正好新年快到了，便又挑了一身水红色的。
回去的时候，天空晴了没多久又开始变阴了。
“下雨了。”白茶说。
风玉秀撑开伞，牵着他加快了步伐，道：“是雨夹雪，我们得快点回去，不然一会儿下大了就麻烦了。”
雪落在地上很快化作了水，才到傍晚，天色就已经全黑了。天际白光一闪而过，白茶浑身瑟瑟发抖，风玉秀便把他抱紧怀里，下一刻，惊雷平地落下。
“我背着你。”
风玉秀见白茶害怕得走不了路，便让白茶趴在背上。
白茶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拿着新买的东西，良久，风玉秀才听见背后传来闷闷的声响：“我好害怕。”
听见白茶这样可怜巴巴地说话，风玉秀心都软了，道：“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真的是一直吗？”
“真的。”
雪水沿着伞沿落下，白茶盯着看了一会儿，将头轻轻靠在风玉秀肩上。
到了家，风玉秀先烧水给白茶沐浴，也许是晚了一天太累了，洗到一半白茶就睡着了。他无奈地给白茶擦干，穿上里衣抱到床上。
风玉秀收拾完一切准备熄灭灯火时，突然传来敲门声。在呼啸的冷风中，这几道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格外清晰。
他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风玉秀突然愣住了。
夜色如墨无边无尽，漫天鹅毛大雪飞舞。
一个浑身湿透的俊美男子站在门外，鸦羽一般的长发垂在身侧，长睫一扇，眉上几滴雪水便顺着如玉雕一般的脸颊滑入衣衫内。即便是连月色都被藏住的雪夜，他的眼睛却有如光亮一般神采奕奕。
“你……你是。”
“冒昧前来打扰，我只是路过此处，不巧遇上了大雪，看到此处有光亮，便想借一盏热茶。”
男子长睫一掀，看向风玉秀，此时，风雪忽然涌入衣袖内，他脑海中翻涌过无数东西，最后又都如云烟散去。
“在下春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