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赤霞红绡
既已收了饕餮,他们便回北境,与去时不同,他们中多了一个琼。
琼是是一个极其讨厌寒冷和下雪的人,因此一接近北境,他就整日躲在马车里不肯出来。有一次,风玉秀看见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透明的玻璃瓶映出里面鲜艳娇嫩的桃花,他的指尖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又极其珍视地放回怀里。
“一定不会冻着你的。”
风玉秀听见他这样说,一时觉得这位医仙的行为有些奇特。
到了极灵殿,琼便和流金一同研究断魂咒,不见了踪影。风玉秀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接小狐狸,在流金那处找了许久才在房梁上找到。
看着明显瘦了许多的小狐狸,风玉秀心里着实心疼得紧,想要去抱它,小狐狸却一转身,拿尾巴对着他。
流金在一旁看书,瞥到这这一幕,无奈地说:“你走的这些日子,它从来不愿意让我靠近,喂它吃食也不吃,白天不见影,但好在晚上还知道回来。你不知道,你快回来的时候,它坐在门口等了好久。”
一时间安静了许多,小狐狸精神竖立的双耳慢慢垂下来,紧接着,风玉秀将它一把抱起来。
小狐狸一开始还挣扎了许久。
风玉秀便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挣扎慢了下来,小狐狸身体放松,爪子扒在他的衣领处,温顺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外面风雪有些大,风玉秀便将小狐狸紧紧藏在斗篷里。琅雅住的院子和他挨着,他经过的时候,琅雅正好出来,目光放在风玉秀怀里的一坨,有些不悦地皱眉:“你这样惯着,以后它可能适应不了北境的环境。”
“怎么办?小狐狸,仙君在训你呢。”风玉秀伸手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尖。
小狐狸委屈地叫了一声,依旧不肯出来,尾巴尖一扫一扫地在风玉秀衣摆上蹭。
风玉秀心中一紧,只好道:“它年岁还小,方才生气好久,我好不容易才哄好的,你要是给我吓没了,就给我再去寻一个这般灵巧惹人的。”
不过琅雅也没再说什么,淡淡地瞥了一眼小狐狸,就转身离去。
回到的北境后的生活并不平静,北境以北是一片辽阔的无人禁区,由于那里居住着被世间流放的魔族,因此被称为放逐之地。
而近几日,有极灵殿巡逻的弟子汇报说,放逐之地偶有异象。
但距离异象发生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一直风平浪静,所有人便慢慢将这件事遗忘。
谁也没有料到,魔族会在一个普通的傍晚突然袭击。
血烧的晚霞染了半边的天际,一群惊鸟自深林里飞起,几名弟子急奔到极灵殿,来不及行礼,捂着伤口道:“仙君,魔族突袭了。”
琅雅立即御剑不见。
此时,风玉秀正好来到极灵殿,见到受伤的几位弟子,先安抚他们处理伤口,得知琅雅已经去了边界,便也御剑赶过去。
远远地看见浓烟纷飞,许多百年古松被烧毁。
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风玉秀踩在松软的雪上,慢慢地朝纷争中心靠近。
一片燃烧了一半的叶子在他面前缓缓落下,余烬覆在雪上熄灭。走了一会儿,风玉秀惊觉出不对劲,周围安静地有些异常,唯有火焰燃烧树枝的噼里啪啦声响。
一道剑风自身后袭来,风玉秀灵敏地躲闪开,挥剑朝身后一斩,传来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朝后一看,一个身披黑甲的魔族躺在地上,略黑的血自伤处流淌了一大滩,在洁白的雪地上极其刺眼。
风玉秀别开眼,握着白令全神贯注,此处极为不正常,兴许他是中了魔族的陷阱。
他的想法刚一冒头,天空中忽地跃下无数魔族,虎视眈眈地盯着雪中独自的一人。
“仙君,你快看那边。”一直警惕着魔族动静的流金大声唤道。
琅雅正与一个魔族首领交手,闻声望去,瞳孔骤然紧缩,他反手击退那个魔族后,便径直飞向风玉秀所在的地方。
“仙君,不可,那里是魔族布下的陷阱。”
“守好这里,我速速便回。”琅雅随后吩咐流金道,身影如一道流星飞逝。
魔族周身大多围绕着黑色魔气,眼中总缭绕着让一般人胆怯的血腥味道。但风玉秀对上数十个魔族却丝毫没有慌乱,他努力回忆着术法,一面敏捷地躲避攻击。
此刻白令也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剑身锃亮,在空气中回荡一圈又一圈剑鸣,那些魔族听到后受到了一些影响,行动也有一些滞缓。
这让风玉秀眼中一亮,他抓住机会,长剑横扫,将面前的魔族击退,飞身向上一跃跳上一棵高大的松树,双手快速结印,白令则护在周围。
无数木叶在雪上飞舞,化作利刃,冲向雪地中的魔族。
一些魔族被木叶射死,但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魔族,一刀挥过去,所有木叶纷纷无力被斩落,他又朝风玉秀的方向挥了一刀,风玉秀剑尖一点,迅速避开,而脚下的那棵松树却轰然倒塌。
这个魔族身上有着非常压迫的气势,风玉秀握紧了剑,应该是这些魔族的领头。
那就先杀了他。
风玉秀握着剑,残影在魔族之间穿梭,左手结印,数条枝叶自地面升起,捆住魔族的身体,脚尖一点,身体凌空,右手执剑斩向对方头颅。
魔族上半身后仰,扯着枝叶后撤,白令偏离方向插进他的胸前。
虽然白令伤了对方,但风玉秀皱紧双眉,他感觉这一剑的伤病并不深。
胸口上的痛楚让魔族双眼赤红,他怒吼一声,捆住他的枝叶纷纷化作云烟散去,大刀向前一劈,风玉秀还未站稳,来不及躲闪,只好拿白令抵挡这一击。魔族力气奇大,风玉秀瞬间虎口被震得发麻,下一刀,白令被震飞出去。
风玉秀仰头望着高举的大刀,风雪中的日光看不清晰,寒芒一闪而过。
他闭了闭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的手被人牵着,身体离开地面,然后那只手离开。
睁开眼,风玉秀看见琅雅的背影正站在他面前,风声呼啸渐渐远去,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与飞舞的剑光交融,直到那个魁梧的魔族倒下,周围躺满了魔族的尸体。
风雪的喧嚣才慢慢回到他的世界,这片雪地被鲜血染脏,而此间唯一的干净色彩朝他走来。
这时,风玉秀越过琅雅看见远处的寒光,他心中一沉,下意识地推开琅雅。
大雪纷飞之中,一个冷漠的少年站在远处的灌木丛后,正弯弓搭箭瞄准他这边,他对上风玉秀的目光,微微一愣,手中拉紧的弓突然换了个方向松开。
冷箭一闪而逝,擦过风玉秀的脸颊钉在后面的树上。
琅雅目光中的冷意几乎溢出,转眸看向那片灌木丛,只有几片残叶落下。他回过头,盯着风玉秀脸颊的血迹,曲起食指,用指背擦去。
风玉秀微怔地出神,虽然只有一瞬,他却看清了那名少年的面容。
火烧的霞光之下,魔族的装束,却是曾在秋梧宫见过的匀蓝。
与流金汇合后,魔族已尽数退回放逐之地。
夜幕降临,风玉秀发现琅雅状态有些不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在纷飞的大雪中给人一种几乎消失的错觉。
他问琅雅是否受伤了,琅雅却只道无事。
一回到极灵殿,琅雅身形一晃,就要倒在地上,风玉秀连忙扶着他,将他扶到榻上坐着,抬头一看,无意中看到了窗外飞雪中,悬挂着一轮巨大的银月。
糟了,今夜是月圆之夜,断魂咒第三次发作。
风玉秀见琅雅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心中焦急,问道:“丹药放在哪里了?”
半晌,他才听见琅雅轻声说:“吃完了。”
“我去找流金。”风玉秀便要起身。
琅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很低:“没有,丹药。”
屋内一时无言。
风玉秀眼睫颤了颤,喉咙苦涩:“之前都是你骗我的……那现在怎么办,你是不是很疼,我该怎么办?”
“无妨,不疼。”
哪里不会疼,风玉秀见他说话都是牙缝里蹦出来的,心都揉在了一起。
他看着琅雅痛苦,心里也难受,便伸手拥住琅雅,拥住后,他才发现琅雅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琅雅被拥住后,蓦然睁开眼,目光沉沉,双臂抱住风玉秀,翻身压在床上。
一阵天翻地覆的眩晕后,风玉秀被身上重量压得皱眉,他抬头看向琅雅,被对方眼里漆黑的巫山云雨惊到,琅雅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
本该感到害怕的,风玉秀心跳如擂鼓,但他更多的是惊讶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他看着琅雅的面容越靠越近,甚至琅雅额上的汗珠有几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像冰凉的雪水落下。
即将贴近后,琅雅眼中忽然闪过无数复杂的东西,最后他闭了闭眼,身体一软,倒在风玉秀身上。
风玉秀抱着他,用灵力一点点蒸干他被汗湿的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重重绕绕地将他卷入。
绮丽浓稠的熏香在香炉上徘徊,红鲛绡翻飞,风玉秀只觉得身上湿黏得厉害,全身都疲软不堪,眼上似乎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无论看什么都仿佛有一层雾覆盖着。
几滴灼热的水滴落在他脸颊,他手下抓的绸布也被汗湿润。
意识好像飘得很远,但又好像真切地感受着发生的一切。
十指被紧扣,他突然被撞得向前,仿佛灵魂也被冲散。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偏过头,用尽全力抓到手边的一个丝滑衣料。
眼上的薄纱脱落些许,让他看清衣料上的玄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