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错心错遇（1）
去尘的课很无趣，讲的都是风青荷听不懂的话语，她坚持了没多久就听不下去了。
风青荷托腮看着窗外的一棵树，有三两个麻雀站在树枝上，不停有新的鸟飞过来，又不停有鸟飞走。
她看着，眼神随着飞走的鸟远去。
“风青荷。”
一声严厉的声音打乱了风青荷的思绪，她连忙放下手，坐得笔直端正。
去尘右手持书，声音低沉：“你站起来说说，我刚讲的什么？”
“我……不知道。”
课室内骤然响起轻笑声。
风青荷自然听到了，她耸起鼻子，故意表情凶狠地瞪那些偷看她的男生。
“不管何时读书都要用功，不然以后少不了要后悔。你多向你那两个哥哥学习，尤其是风玉秀。”说到风玉秀，去尘似乎想起了一些回忆，目光定定地看向一处，半晌，又摇摇头不再说。
风青荷低下头，耳尖羞愧得染了一点红。说实话，她有点羡慕二哥，他们所有人都称去尘为圣人，只有二哥喊他师尊。
“唉。”去尘叹了一口气，道：“回去把人世篇这一章抄十遍，明天交给我。”
很快，天幕渐暗。
晚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进来，这一吹，使风青荷手心的汗凉下来。她松开毛笔，将手心的汗甩了甩，整条手臂都酸软无力。
风青荷写了一下午，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现下不知不觉连纸张竟都要看不清了。
她忘了点蜡烛。
于是，她站起来将屋内的蜡烛都点亮。
拿起火折子时，她突然想起来三天前，在父亲的书房外，她听到的东西。
“西海刚送了聘礼来，沉香，你觉得龙潭此人怎样？”
风沉香顿了一下：“龙潭此人纯良温和，会待青荷好的。”
屋内沉默了一会。
“最近沧水山又从我们的新弟子中抢走了几个好苗子，尽管秋梧宫帮了我们很多，但是我感觉中境平静的日子不多了。”
“西海只龙庙一家独大，而且数百年未曾动荡，青荷在那里会比在这里安全。”
“但愿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风青荷紧紧地捂住嘴，她生气地想要进去理论，但想到大哥和父亲的眼神，她又害怕地站在原地。
天色将歇，暮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后退了一步，将那些脑中那些字词统统甩到身后，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屋子。
等回到书桌旁，风青荷看着满桌的纸，看得她眼前发晕，她神色恹恹地趴在桌上，眯着的眼睛看着烛光跳跃，鼻腔里满是宣纸染墨的香味。
自从二哥替她去了秋梧宫，春城里的气氛就变了好多，变得特别压抑。她被父亲扔进了云梦山，每天跟着去尘圣人学课，只有月末才能回家两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大哥了，父亲也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
有时候，她会很难过，如果她当初没有求二哥，如果此刻在秋梧宫的人是她，二哥一定会比她做得好，不像她，她总会让所有人失望。
风青荷闭上眼睛趴了一会，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想去人间历练，像二哥当年那样。
于是，她出发了，什么也没有带，只留下一封信，告诉去尘，她去人间了，那些书里的道理，她要去人间看一看。
在风青荷离开时，去尘从入定中睁开眼。他掐指算了算，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风青荷头一次单独出来，等新鲜的兴奋劲过去了，她望着陌生的环境以及一望无际的树林，她突然意识到，她迷路了。
一开始，她也没有太过在意，就这样在树林里晃悠。
在转了大半天后，风青荷在一个小山坡后发现了一个人。
起先她并没有认出那是一个人，只是周围都是浓郁的绿色，只有那一点鲜艳的红色，格外引人注意。
风青荷走进了，发现竟是一个俊美的男子昏迷着躺在那。
风青荷朝锁红梅体内输送了一些灵力，可是锁红梅依然没有苏醒的痕迹。于是，风青荷便把他扶起来，但锁红梅重量不轻，风青荷几次差点摔倒。
在风青荷手忙脚乱之间，锁红梅头上的发簪被她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停在一个树下。
风青荷看着那个发簪，一时不知道是先把锁红梅原地放下还是扶着过去，纠结之间，天空突然飞过一只鹰。
鹰径直俯冲而下，精准地啄住发簪，再一挥翅膀飞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看不见了。
风青荷眨眨眼，手还维持着往前伸的动作。
这，与她无关……吧？
风青荷见锁红梅的脸色越来越差，她便不敢停顿，拖着锁红梅又走了一段路。
锁红梅是被颠簸醒的，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被一个少女扶着。少女白净的脸颊通红，汗珠沾湿了额前的碎发，他看了几秒，便使力站起来。
风青荷突然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侧过头一看，发现锁红梅正站在后面斜睨她。被人这样瞧着，她一时有些紧张，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簪子呢？”
“？”风青荷一脸茫然地抬头。
锁红梅散着一头长发，缓缓伸出手：“簪子。”
风青荷想起来了，她低下头，说：“我扶你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她抬头瞄了一眼锁红梅，见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就继续说，“然后被一只鹰叼走了。”
“呵。”锁红梅笑了一声，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弄丢了，那总要有赔偿吧。”
风青荷伸手将腰上的玉佩解下来，她看着手心的玉佩，莹白的颜色，冰凉的质地，她眼中犹豫闪烁，最后还是递出去。
锁红梅接过玉佩，拇指在上面摩擦了几下，他垂眸开口：“这可不够。”
“我，我没有别的了。”风青荷快要哭出来了，皱着五官道：“这是我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锁红梅向上掀眼睑，看着她说：“没事，你先跟着我，等我有什么事需要你做，你去做便是了。”
“我叫锁红梅。”
“嗯？”风青荷低头看着他衣摆的红梅在行走之间翻涌，突然想起自己目前债务在身，连忙说：“好好听的名字。”
“好听？”锁红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你笑什么？”
锁红梅没有回答她：“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荷。”
锁红梅发现之后风青荷有些刻意疏远他，但他没有在意。
他们运气不太好，半路上遇到一只树妖。
那树妖妖气颇深，锁红梅一踏入那片树林就发现了，但是树妖移动速度很快，又颇为谨慎且善于隐匿气息，便始终躲在暗处。
他们已经走进了树妖的陷阱里，锁红梅必须想办法把树妖引出来，他看了一眼风青荷，伸手在她左肩拍了一下。
风青荷突然被拍，浑身一抖，睁大眼睛回头。
锁红梅看着她睁大的圆眼睛，递给她一个水袋，并吩咐道：“青青荷，你去前面的小溪接点水。”
“我……”我才不叫青青荷，风青荷瞪圆了眼睛。
“怎么，不想去？”
“没有，我去。”风青荷接过水袋，算了，债主最大，她在心里默念三遍。
慢慢地朝溪水靠近，恰逢一片云飞过遮住明月，夜色笼罩下的溪水呈现寂静的黑色，她从小第六感敏锐，不安慢慢从脚底攀附而上。
风青荷才弯下腰碰到水面，就见水面上方有东西一闪而过。突然有冷风从后面袭来，她手一抖，水袋掉进水里，漂浮在水面起起伏伏。
风青荷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过了一会，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这才睁开眼睛回头，只见锁红梅抱着双臂倚在一颗树下，斑驳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漏在他的发梢。
“发什么呆？水袋掉了。”
“啊……哦。”水袋没有飘远，风青荷拿过来在里面灌满水。
她提着裙子飞快地朝锁红梅的方向跑过去，在经过一颗树下的时候，她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地上躺着数根藤蔓。
但是晚上看不清，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赶紧回到锁红梅身边。
“胆子真小。”锁红梅等她过来，见她眼神飘忽，扔下这句话离开。
风青荷从小就怕黑，她知道自己是修行之人，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怕的。
夜风从后面吹过来，她回头看一眼那条静静流淌的溪水，莫名的寒冷让她抱紧手中的水袋，她赶紧跟上锁红梅。
风青荷从不知道一个男子居然可以买这么多东西，从前在春城的时候，都是她在买，大哥和二哥跟在后面提东西。
可如今，风青荷看着手里堆成小山的物件，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叹了口气。
走在前面的锁红梅脚步一顿，然后转向下一家店。
风青荷看见锁红梅还有继续逛街的欲望，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你还要买吗？”
“对啊。”锁红梅弯唇笑了，“怎么，拿不动了？不如我送你回家，顺便把我的补偿给还了。”
在锁红梅的直视下，风青荷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我还可以继续。”
这是一家首饰店，外面看着朴素无华，可里面却一片珠光闪烁。
掌柜一见人进来就热情地迎上去：“二位想看什么款式，我这里都是全城最新颖最别致的。”
锁红梅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支冷绿翡翠的梅花簪子上：“这个包起来。”
然后锁红梅将包装好的东西扔进风青荷怀里。
接下来，锁红梅又去逛了成衣铺，他挑了几条裙子。
“你买给谁的？”
锁红梅顿了一下，说：“我妹妹。”
风青荷看了，忍不住插了一嘴：“那个，你买这么多，万一她不喜欢怎么办？”
“不喜欢？”锁红梅看了她一眼，“我眼光很好，她一定会很喜欢。”最后三个字，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瞟向旁边的风青荷。
风青荷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试试。”锁红梅把一件淡粉绿荷衫裙递给她。
“啊？”
“她和你身形差不多，我看看上身效果。”
她穿着换好的衣服出来，锁红梅上下看了一遍，随手把之前买的簪子插到她头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掌柜很合时机地走过来：“小姐穿这一身真好看，和公子真是郎才女貌。”
风青荷突然红了脸颊，低下头不敢看锁红梅。
锁红梅笑了一声，让人把衣服都包起来。
之后，锁红梅没有再去买东西了，他和风青荷说，若她想离开就走吧，不需要她再赔偿了。
风青荷左右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跟上了他。
“你想好了？”锁红梅看向她，眼眸微眯。
风青荷点头：“嗯。”
她感觉面前这人的心情变好了一些，虽然他总是在笑。
风青荷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是天气在慢慢变冷，风吹进车厢里时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季节寒冷。
风青荷掀开窗帘，外面的天空仿佛被浓烟笼罩，昏暗又阴沉。
中途他们停下休息，风青荷正靠着一颗树，坐在草地上小憩，一阵冷风吹过，几片叶子落在她面上，她皱着眉头醒来，一伸手，就见她身上一件披风滑落。
披风上金线描边，衣摆是大丛的红梅。
往前看，就见锁红梅站在不远处，而锁红梅不是一个人。看清楚后，她不敢相信地愣住了。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