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暗人有请
自成为北望王的“座上宾”之后, 萧家兄妹俩回程的路途简直不要太轻松,本该绕开多人之地,特意行那些崎岖的山间弯路, 如今却变成得以大喇喇地在北望国城门及官道横行。
北望国雪虐风饕, 沿路地面皆有诸多易打滑的结冰处,马车车辋难行,兄妹俩只得选择骑马。迎面冒着风雪, 萧百婳虽是畏寒, 却也清楚自家兄长的性子,想必得知后,定会将自己的大氅、披风罩在她身上。
正如兄长宠妹妹, 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忍心看自家兄长受寒。
深思熟虑一番, 仍是决定兀自咬牙忍住。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 单就这些日子的相处,布都总瞧她衣着又厚又重,加上自身特殊情况,便聪明地猜出她不耐寒的体质,遂早已让人备好北望国出产的衣衫。
民间有句“北望出品,冬日省柴”,北望国衣物所用材质特别,极具御寒作用。
萧百婳收到的时候, 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她自知身子骨偏弱, 加上当前局势并不容自己中途倒下, 便也不矫情地推拒,只是坦率地道谢,并默默将此人情铭记于心。
待日后安定, 必会归还。
马匹也是北望王看在布都的面子上安排的,权当感激他们兄妹俩这些时日让他的小儿子过得如此欢快。
这些北望来的马匹生来便需受专人训练,自是早已适应当地特有的狂风暴雪与冰层地,除此之外,也多亏了萧寒极佳的御马技术,兄妹俩回途所耗的时间因此生生缩短了好几日。
不过五日,两人便进入了临城。
前几日,经过双方详细商量,最终一致认为,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到底。
于是北望王允诺,北望国会在半月之后假意整兵,让右相更相信齐周国边关危急。
而萧寒要做的便是,让驻守边疆的将士们莫要松散了,并吩咐下去,除非北望国有兵越过了齐周与北望之间的界线,踏进齐周国的领土,否则一概不得轻举妄动。
这不过是一场戏,不好真的见血,况且假使真动了手,那便是挑衅,只怕会再次惹怒北望王,进而导致先前谈判破裂。
安排好这些事宜后,兄妹俩继续上路,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萧寒不仅善武,贵为礼部尚书之子,也是善文,他将所有时机都算得刚好——
从北望国那边准备好上演到右相发兵的日子,恰好够他二人回到京城。
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还能提前抵达。
至于中途会否有刺客埋伏,他猜想,应当是不大会有了。
右相当初会安排刺客,只是单纯想趁势除掉萧百婳罢了,而那时他二人劫后又直接前往北望国,知府那里也正好因他并未告知而毫无消息。无心插柳柳成荫,就表象看来,他们兄妹俩早已不幸死在那场刺杀中了。
右相也就不必花心思在“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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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期间,京城也陷入沉寂的恐慌之中,百姓不敢上街,也就不敢公然出城,只是安分地躲在家里。
然而众人皆心里门路极清——
京城要出大事了!
皇帝与睿王的纷争越演越烈,全因越来越多的官兵在京城街上行走,皇帝从未安排,便认为这是同掌着兵权的睿王准备反逆的前兆。
可睿王却严肃表示那些官兵并非自己麾下的,毫无证据,皇帝若是依然非得将他捉拿,那恐怕是心虚了,害怕当年继位之事不足以证明当今圣上极为名正言顺,故想趁早除掉知情者兼皇位原继承人睿王。
一听就是激将法,心里无鬼的人都不可能会傻乎乎地跳进坑里,可皇帝却是真的就此揭过了这一茬子事儿。
如此使有些朝臣也起了疑心。
京城街上的店铺早在前阵子,便几乎不做生意了,随着局势越发地动荡不安,就连萧千儿的绣坊也终是迎来了暂时休业的命运。
被迫接受命运的那日。
萧千儿与宋卿朝本正在绣坊中打理那些新旧布匹,却不成想门外忽而来了两名官兵。
见状,宋卿朝神情毫无波澜,用眼神安抚了下萧千儿,随后便从容不迫地走出去,迎面淡定问道:“敢问二位有何事相寻?”
官兵微微勾唇,笑意夹着几分冷意,“宋公子,应当明了当前的局势。”
宋卿朝应了一声,口吻不变,“自然。”
官兵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们主子听闻宋公子文武双全,许久之前,便望能与宋公子讨教一番,顾虑到宋公子宠妻,习惯日夜陪伴尊夫人开店,主子尊重二位,故而选择等待,但如今街上的人寥寥无几,也就尊夫人仍如此勤奋不懈。主子好心,便擅自做了主,为宋公子与尊夫人定下个歇息的好日子。”
宋卿朝唇角微扬,表面看似如沐春风,眼底却是毫无笑意,“你们大人言重了,宋某不过是凭着喜好,而略有领悟罢了,称不上文武双全,也不值得你们大人如此费心费时。”
官兵早已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神情依旧,“宋公子莫要让我二人为难。”
“哦?何以为难?”宋卿朝挑了挑眉,冷笑一声,“宋某并非出于小门小户,也不知二位的主人是谁,若只是区区一介低品官家的人,宋某还真不屑于与其讨教。”
官兵听他贬低自家主子,顿时脸色大变,怒目而视道:“你!”
宋卿朝不疾不徐,继续道:“二位莫要动怒,宋某只是认为二位应当知晓,近来京中有小人猖獗,自以为能徒手翻天,宋某始终随家中父母忠于陛下,倘若二位的主人与宋某道不同,那二位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
官兵并未回应这句话,只是故弄玄虚似地,回了句:“道,自在我们主子心中。”
“那宋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宋公子既然总随着太尉大人行事,那若太尉大人及令堂已被我们主子请去府中作客了呢?宋公子可会改变主意?”
闻言,宋卿朝面色猛地一凛,眼神冷若冰霜,“你这话所言何意?”
官兵还未出声,却在这时,有人匆匆朝着几人跑来,宋卿朝自是认得那人的,那是太尉府中某个小厮。对方跑到几人面前当即止步,弯腰,喘着气道:“公子!不好了!”
宋卿朝心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厉声问道:“慌慌张张的,出了何事了?”
小厮满头大汗,脸色因疲惫而有些发白,“方才有人前来太尉府将太尉大人与夫人请去,太尉大人不从,那些人便以蛮力压制,强逼太尉大人与夫人随他们前去。”
“这下,宋公子可是愿意相信我二人了?”官兵也听到小厮的话了,得意道。
小厮这时才恍然注意到他们两位的存在,刹那间,惊得噌地钻进了绣坊,深怕对方如前去太尉府的一样二话不说就动手动脚。
清楚自己父亲身体大不如前,宋卿朝脸上逐渐浮起几分怒意,连带着语气都沉了下来,仿若压抑着些什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讨教?靠逼迫齐周国往时的功臣?”
官兵笑出声来,听上去既不正经又无所谓,叫闻着更是愤怒,“哎,宋公子这话说得过了,咱们可从不逼迫人的,咱们只会“好心”地教诲下不懂识时务的人如何看清局面。”
“所以宋公子决定如何?”
宋卿朝咬肌使力,腮帮子有些鼓起,他气得喘了几口粗气,“宋某答应与你二人走,但若是被宋某得知你们伤了宋某的亲人,宋某必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官兵回道:“宋公子且放心,我们主子是真心想“讨教”的,倒是尊夫人可要一同前往?”
宋卿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站在后头一脸忧心忡忡的萧千儿,眼神晦暗难明,他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下喉结,随后决然转回头,冷声道:“不必,宋某自会给她安排新的去处。”
萧千儿听得一愣。
像是早已预料到对方的意图,他又冷漠地补充一句:“从今日起,她便不再是我的妻,你们也不必将她当成我太尉府的人。”
萧千儿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跳动,她身子左右晃了晃。
小厮也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呆滞地张了张嘴,不由低声唤道:“公子……”
宋卿朝垂下眼帘,在长睫的掩护下,眼楮闪过一丝痛楚与黯然。他又动了几回喉咙,再次开口,嗓子好似被抽干了水分,涩哑至极,“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
话音未完,他的手便覆上了一双娇嫩的葇荑,应是柔弱,却莫名有力。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细柔的嗓音。
“夫君可是忘了我二人成亲时共同许下的誓言?”萧千儿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却又多了几分坚定,“夫妻同心,需同甘共苦,我不怕受苦,我唯独怕夫君不再爱我。”
宋卿朝眼睫颤了颤,缓缓抬眸看她。
一瞬间,撞进了萧千儿那通透的眼眸,她笑道:“所以夫君可是要让我害怕?”不等对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倘若连有难同当都做不到,那我们这夫妻也不必做了!”
最后一句话直接让宋卿朝情绪激/动,猛然攥紧了她的手,攥得她有些生疼。
官兵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禁催促道:“宋公子赶紧决定,如此犹豫不决,莫非是以为我二人会就此放弃?”
宋卿朝无视他们。
他只是深深地望着萧千儿,好半晌,悄然动了动手腕,将五指挣开,一根一根插/入对方的指缝,旋即紧紧扣住,“我不准,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嗯?”
“千儿,此行危机四伏,太尉府已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了,你可明白?我本欲待安定之后,再将你寻回的,你却非得如此对待我?”
萧千儿笑得恬然,“知道,不知道,又如何?我只是不愿与夫君分开而已。”
她也同样扣紧了他的手。
宋卿朝瞳孔荡起涟漪,他闭了闭眸,再次睁眼,已有决意,“我夫妻俩都与你二人走。”
官兵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哼笑道:“宋公子果然还是明白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
既已做好了决定,宋卿朝与萧千儿草草收拾了下绣坊,随后阖门、落栓。
深知反抗无用,两人也不多话,不过牵着手,一同跟着两位官兵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在走进暗巷之际,宋卿朝与官兵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光线微弱,几近看不清巷内的情景,也就无人察觉到双方之间微妙的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来了,修饰花了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