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护短王子
“谁与你说的？”北望王惊愕了一瞬。
随即便兀自猜出了前因后果, 他缓缓眯起眸子，望向一旁两兄妹的眼楮闪烁着戾气，声音极沉, 满是在上位者的威严, “他们与你说的，不过那又如何？布都，你年纪尚小, 有诸多事情, 你还不了解。”
布都咬了下唇，“我知道战争不好。”
“战争有何不好？”北望王像是听到笑话似地狂妄大笑几声，“布都啊, 只有弱者才会认为战争不好, 因为强者无所畏惧, 强者能靠战争获得更多资源，壮大自己的国土，我们这些强大的君王也就能得到更多的敬仰。”
讲求和平的萧百婳闻言，眉心微敛，全靠紧抿着双唇，脾气才未当即就炸了。
年幼的布都哪儿会懂得这些，他从未亲眼见识过战争，唯一有所接触的媒介不过是自己亲人的死因。不知想起了些什么, 他眼圈渐渐泛红，低声道：“……可是战争会害人死掉。”
北望王仍是笑, “那是必然的牺牲。”
这话实在太过无情, 布都这下憋不住了，泪珠像是不要钱似地滑过面颊与下颔，随后滚落至地面, 敲打出轻微的滴答声。他止不住抽噎地问道：“那么父王，祖父的死，难道……也、也是必然的牺牲吗？”
话音刚落，北望王愣住了，声音突然卡在喉间，怎样也发不出。
小孩儿不大懂如何将情绪收放自如，平时压抑得久了，一有宣泄口，便瞬间像是挪开了堵住河堤的岩石似地，不顾一切，尽情抒发。布都并未注意到自己父王有些不对劲的反应，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父王曾有言，您之所以总勤奋练武，是向往战士的强大，这全是因年少时常从曾祖父那儿听来各种伟大事迹。我知祖父是为了北望国而牺牲，但我有时也想要有个祖父能在我年幼时，与我诉说那些先祖们的辉煌过往。”
“战争对父王而言，或许只是个展现自己的挑战；但对我而言，它确确实实夺走了我的祖父，是真正的不祥之物。”
言罢，小王子倏地激/动地打了个哭嗝，尔后一个劲儿地嚎啕大哭，他不再细说太多，只是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父王，我不要战争，我要祖父回来——”
北望王皱了皱眉，好似被这哭声吵得烦躁，登时大声遏止道：“够了！”
洪亮且粗嘎的嗓音在宽阔的殿堂里仿佛放大了好几倍，刺耳地足以穿破耳膜似地，生生盖过了布都的哭声，同时，也吓得布都立马停歇，只瞪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委委屈屈地抽噎。
他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放缓了语气。
“你说不愿有战争，那你可知这两个人来我们北望国是为了何事？”顿了顿，声调再次激昂了起来，连带着身子不自觉坐直了，“他们才是带来战争的主谋，他们前来，就是为了与我们北望国协商联手夹击齐周皇帝！”
“布都，你被他们骗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你来达成目的！”
闻言，布都猝然一愣。
他不敢置信地缓缓瞪大了眼眸，明亮清澈的瞳孔之中尽是慌乱无措的情绪，随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萧百婳，企盼能从她那里听见否认的声音。
萧百婳似有所觉，垂下眼帘，与他对视。
她清晰瞧见了那双眼睛里含着的一丝受伤，暗自长叹口气后，她蹲了下去，顷刻间，与布都的视线平齐。此刻不再克制，她抬手揉了揉小王子的小脑袋瓜子，柔声问道：“小王子，你相、相信我吗？”
布都没有看她，也不发一语。
见状，萧百婳也能理解，她无奈一笑，手掌一点一点地挣脱，结果就在这时，那只微凉的小手飞快地追了上来，重新攥住了她的手。
然后她亲耳听见，小手的主人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鼻酸，她从未想过，布都会愿意信任自己。
低头轻笑了一声后，才又站起身来，她侧头看了眼萧寒；对方立即意会，上前一步，向北望王合宜地行礼，脱口的北望语极为流利，“北望王，我二人并非前来谈议兵力联手之事。”
布都欣喜地抬头看他。
北望王则是不解地蹙眉。
萧寒态度不卑不亢地补完最后一句：“我二人是前来与北望王您谈和的。”
在这一刻，他代表齐周国，齐周国并非北望国的从属，所以他既不能对北望王太过无礼，也不得太过谦卑，否则会让人认为这是齐周国不得已在向北望国妥协，会叫人看轻齐周国。
北望王听了，面色微沉，“董昭耍本王？”
董昭，即右相的名字。
萧寒神色不变，仍是从容不迫，“非也，北望王，我二人是受我们齐周皇帝所命，前来与北望国讲和的。”稍作一滞，他才继续道，“至于董大人的人，我想，应当是不会来了。”
北望王冷笑道：“那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王，诓骗我北望的使臣。”
这熟悉的台词，带来的后续往往就是双双打起来。萧百婳惊了，一时间也管不了太多，忍不住回道：“我二人并、并未欺、欺瞒北望王，方才就、就想与北望王您坦白，但您、您一直没给我二人开、开口的机会。”
一句话卡了那么多个地方，北望王听得脸上一皱，有些纳闷道：“你结巴？”
萧百婳委屈地吸了下鼻子，摇摇头，老实道：“我只是北望语说、说得不大好。”
北望王笑声充斥着不屑，“你们齐周是没了人才了？竟派来这种连北望语都学不好的女人，毫无诚意，莫非是来给本王看笑话的？”
萧百婳无从反驳，小性子使然，还是不禁嘟囔了句：“这不事出突然么。”
这句是用的齐周汉语，布都听不大明白，但从她的表情看来，也能猜出一二，于是重情谊的他便主动挺身而出，袒护道：“父王莫要如此说姐姐，相比前几日，姐姐的北望语进步不少了，姐姐很努力了。”
未料会被自己儿子反驳，北望王不敢置信地眼睛都快瞪了出来，习惯性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气得抬手指着布都，“嘿，你这小子，布都！给老子滚过来！”
“我不要！！！”布都先是大胆地拒绝，旋即又怂巴巴地躲到萧百婳的身后。
北望王气得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愤愤然地横了眼萧百婳，“这女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竟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得替她说话，那可是齐周人啊！是我们的敌人啊！”
布都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姐姐不是敌人，姐姐是我的朋友。”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后，“父王才是言而无信呢，前些日子，明明答应了我，不会为难我的朋友，可从刚才开始，父王就一直刁难姐姐。”
“那能一样么！老子怎知对方是齐周人！”
“怎么不一样了！姐姐不仅听得懂北望语，还会说几句北望语，我可是连一句齐周语都不会说，也听不懂，可即便如此，姐姐也从不嫌弃我，还总温柔地陪我说话、玩耍。”
“这……”
“就算姐姐说得不好，但哥哥说得好啊。”
北望王：“……”
布都最后像个小大人一样，语重心长道：“所以父王可以考虑用齐周语与姐姐他们对话，这是待客之道啊，父王。我已经丢了北望国的面子，父王要挽回一下啊。”
北望王：“……”这小兔崽子！
萧百婳偏过头，忍笑了会儿，才又转回头，用磕磕巴巴的北望语，道：“无妨，我能让、让我兄长给北望王您翻、翻译，只、只要北望王您不嫌、嫌麻烦便好。”
“我、我自知这样是有些无礼，我是因、因其他缘由，才会被、被派来与、与北望王您谈和，但我能保证，我们相当有、有诚意。”
脾性火爆，也是急性子的北望王当然极为嫌麻烦，他也算是看出来了，他家这个不孝的小兔崽子就是打算将眼前这个女人护到底，继续针对，也不过只是让自己更气罢了。
所以他决定破罐子破摔，摆摆手，“算了算了，本王用齐周语行了吧。”
萧百婳长吁口气，轻柔地捏了下布都的手，以示感激，“多谢北望王的理解。”
随后才正式进入正题，她松开了布都的手，向北望王作揖，“接下来由我与北望王您谈话，我们陛下这回派我二人前来贵国，便是望能与贵国停战，继续维持和平，莫要让战争害得两国百姓陷入战火之中。”
北望王挑起眉，撑着扶手，支着下巴，“哦？那你们皇帝要给我们北望什么好处？”
萧百婳早已料想到对方会说这种话，她应对自如，“北望王言重了，我们陛下是要谈和，而非投降。我们齐周的皇帝重以和为贵，会不惜让我二人犯险前来与北望王谈判，也是不愿看到贵国为了齐周国的奸佞小人，浪费不必要的兵力，牺牲无辜的生命。”
说到此，话音骤然一转，嘴角的笑微敛，“但若是贵国坚持开战的话，我们齐周国也不怕应战，我们陛下将决定权交予北望王您，只盼北望王可三思，为贵国百姓好生考虑。”
好处，是示弱时，为了让强大的对方放过弱小的己方，才会奉上的“保护费”。
齐周国未处于弱势，相反地，齐周兵力若要倾覆整个北望国，也并无不可，所以齐周国又何必当这个冤大头呢？
最重要的是，这种一上来就要求好处的人，往往胃口极大，只要有了一点退让，他们便会得寸进尺，要求得越来越过分。
她萧百婳是绝不会给北望王狮子大开口的机会，毕竟国库不是她家的，她又做不了主。
作者有话要说： 褚小皇帝：婳婳，国库以后就是你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