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萧府生变
使臣并未立马领他们前去觐见北望王, 而是先将两人安置于同一间房。本该是要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而要求分开两间的,但思及先前使臣望向萧百婳的眼神,萧寒倏地改了主意。
就这样让对方误会下去也好, 总比害得自己妹妹在他乡异国失了清白来得好。
北望国与齐周国堪比项羽与刘邦, 势不两立,即便如今表面看似右相要与北望王结盟了,可双方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名为“种族”的厚墙。为了进行计划, 他们不会对扮作谈判者的萧家兄妹俩动手, 但也不会多善待便是了,房间安排得极为简陋,仅有一张床铺及一副桌椅, 丝毫不为男女有别作考虑。
兄妹俩一同看向那一张狭窄的小床, 面面相觑, 有些不知所措。
顾虑到萧寒为武力担当,体力、精神皆比嘴炮担当来得重要许多,萧百婳率先走到了桌旁坐下,朝他笑道:“哥哥睡床吧,这些日子,都是哥哥操劳奔波,为了保护我,接连几日不眠不休。”赶死队也不是这么赶的!
眼看萧寒张嘴, 欲反驳些什么,她赶紧抬手, 打断道:“体力要紧, 哥哥若是病了,那我二人才是真遇难了。”
言之凿凿,纵使想疼宠自己妹妹, 当前情况却不容许他们感情用事。萧寒无声地微微启唇,最后还是妥协地长叹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愧疚一笑,“为兄知晓了,待为兄休息好了,就让婳儿你上来睡。”
萧百婳轻笑道:“嗯,我还不是太困倦,哥哥放心休息便是,养精蓄锐为重。”
之后好几日。
两人就在这间房待着,也不见任何人过来领他们去见北望王,像是有意吊着他们。他们这下了然,想必这是北望王在给他们示/威——
结盟没问题,但管你主子是劳什子齐周国的右相,只要是在老子的地盘内,尔等也算是老子底下的百姓,要见老子?那就必须等到老子有闲有心去应付你们,否则就滚蛋。
粗犷的北望人,就是如此蛮横霸道。
得亏真正抵达北望国的人是萧家兄妹,不然真要是右相的人在此,他们俩一致认为,就算当下不与北望王吵起来,事后也定会翻脸。
幸好此时身处北望国的领地,他们可以亲自掌握北望王的动向,只要他一日不整兵,一日不出征,他二人的任务便不算失败,一切便还有转机的余地,所以他们有耐心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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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兄妹静下心来等待的同时。
远在京城的萧府也发生了一桩出乎意料的事儿。
这一切得从前一阵子的打压开始道起。
褚瑜本就因右相安排刺客一事,龙心大怒,进而疯狂针对右相,又恰好萧长启因右相害自己女儿落水那件前尘往事,也总给右相使绊子。两人顿时一拍即合,前者大手一挥,直接解了后者的禁,让他回归朝堂。
之前光是时不时借由上奏反驳右相的论点,就足以让对方气得吹胡子瞪眼,按理而言,如今成了面对面争论,说辞与冲击属于即刻面临,应当次次都能让右相应接不暇才是。
可诡异之处便是在此——
不知从何时起,右相每回都能立马接招,毫无怔忡,好似早已做好准备,就等他发作。
文官确实善口才,但无法否认的是,谅他们多么口若悬河,也并非回回皆能当即轻而易举想出有据有理的言辞,萧长启如此频繁抨击右相,自然也会有词穷的时候,故为了能在每每上朝之际都给右相难堪,他偶尔会趁深夜忙完之际,独自思考着下次能够发挥的题材。
然而,右相总能以一副从容自若、看清一切的神情迅速应接并回击。
久而久之,萧长启也不由生疑,会否有人事先将他的想法泄露给对方。
因为以前几个月的经验,他清楚自己不比右相差劲,甚至时常能刺中对方死穴。
而能够从他的书房窃盗东西的人,除了武艺高强的刺客,剩下的便只可能是自家人。
两个可能性,他二话不说将目标放于后者,书房为萧府重地,周遭多是暗卫监守,倘若刺客来袭,必定会闹出不小动静,故只有让他极为信任的后者,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他桌上或是柜子里的东西。
说来也是极巧,这几日,确确实实有人曾来书房寻他说话。
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萧长启其实并不愿怀疑到那人身上,他对那人的感情复杂得无以复加,多年爱恨交织,更遑论那人是他曾以为会此生相伴至死的人。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选择以大局为重,狠下心来,安排人监守在对方的院子周遭。
安排是一回事,心中盼望又是另一回事。
短短几日,他已不知有多少次,希望是自己误会了,是自己错了。
可惜残酷的现实总能给人带来致命的一击。
暗中监看数日之后,暗卫向他禀报,他们忽而发现那人的院子内貌似多了几位来路不明之人,有婢女,亦有小厮。表面看来皆毫无异状,但这府中许久未添置新的下人,在萧府待久的暗卫绝不大可能会认错。
萧长启震惊、难以置信,不想面对,犹豫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前去查探一番。
唯有亲眼所见,方可死心。
然后便撞见了那人将他所眼熟的竹简交与一名小厮。
而那小厮旋即便离开萧府,暗卫见状,机灵地立即跟上,一路尾随人直至右相府,暗卫并未阻拦小厮继续前行,而是自个儿默默返程,将所见的一切如实禀告萧长启。
萧长启听完,摆手让人退下,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不免失望,倍感讽刺的是,那人这阵子前来寻他,主要就是为表明自己自省一年有余,自知以往大错特错,望他能够看在夫妻情谊的份上,大发慈悲再给她证明自己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人字字诚恳,句句之间夹杂几声娇细悲伤的哽咽,叫他生生心软。
就差一步。
他原本是要解了她的禁的。
对方既然如此无情,萧长启便也无需再顾忌那点看似坚定,实则早已摇摇欲坠的关系,对那人抱有的每一寸情逐渐被冷到至极的理智侵占,最终化为虚无。时机未到,他也并未当即前去拆穿对方,而是选择继续冷眼旁观。
无人约束,那人也不懂知途迷返,便越错越多,直至罪孽深重,再也赎不了。
在这期间。
他亲自前去向皇帝谢罪,皇帝听闻之后,只是静默了片刻,随后便语气极为平静地说道:“既然通风报信之人是萧爱卿的家人,朕相信萧爱卿必定知悉应当如何处理。”
字里行间虽毫无一丝怪罪,却是一种蛮横的逼迫,要萧长启亲手斩断与那人的感情。
萧长启明白,也不拒绝,只是道:“陛下,微臣认为,暂且让余氏继续这样下去,好使右相自以为成功得手了,借此放松警惕。待事成后,微臣定会将其处置。”
褚瑜沉吟了片刻,淡声问道:“萧爱卿可会觉得朕太过绝情?”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萧长启相当冷漠地摇头,“并未,微臣身为余氏的夫,能容忍她欺瞒许多事,包括骗情,然而时至今日,她的所作所为已非无伤大雅,而是与整个齐周江山息息相关,如此已不是错,而是罪。”
“既然她牵扯了叛国大罪,陛下欲如何处置,皆是合情合理。”
褚瑜甚是信任萧长启的为人,清浅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随后便让人退下。
萧长启回府后,开始装傻充愣,让暗卫紧盯着余氏院里的动静,却又不让人出手遏止。看似宠得余氏无法无天,实际上,他却是老早就在她的前方挖好了深渊,就等着她嚣张至忘我的地步后,被自以为是害得坠入谷底。
他无法再坦率面对余氏,却不得不为了大计,继续陪着她演下去。
也因此,余氏求见,从未被拦,她以为自己就快成功得回宠爱了。
殊不知真情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无论她见到自家夫君时的欢喜有几分真、几分假,萧长启都不是很在意了。
从她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他二人之间的那份情便如卑微的尘埃般,渺小得让人不忍直视,也就不会想着要重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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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百婳与萧寒从未想到这次任务遇到的最大困难竟是在进入北望国的宫殿之后,他们迟迟未能等到北望王,无需深思,便知对方根本从来就不打算给他们好脸色看。
由此可见,北望王性子多么恶劣。
怪不得齐周国多数人极为厌恶北望人,如此态度,让人又如何会愿意尊重他们。
小姑娘本身也不是安分的人,在房间闲了几日,便坐不住了,于是趁着自家兄长歇息之际,她悄然溜出了房间。
北望宫殿的走廊倒是华丽,比起外头灰暗无特色的岩石墙,这儿的梁柱多以金银雕刻,具体是雕的什么玩意儿,她孤陋寡闻,也看不出来,反正就是让她觉得异国风情满满。
走廊一侧有一排窗口,北望并未像齐周那般偏爱繁杂华美的窗櫺,这儿的不过都是一个大口子而已,北望的寒风强势地从口子袭卷廊道每一个角落,冷得她一哆嗦,瞬间精神了。
漫无目的地行了好一会儿,终是累了,也觉得无趣了,更是害怕突遇陌生人。
正打算转过身子回房时,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极为彆脚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我终于可以吃到热呼呼的菜了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