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来龙去脉
倘若先前强制困在原身躯体内时, 萧百婳是以原身视角切身体会死亡经过，那么现在灵魂出窍仍然毫无自由的她，便是所谓的上帝视角, 有人在冥冥之中引领着她了解来龙去脉。
那人安排给萧百婳的位置角度极佳, 她得以看清每个人的表情。
萧长启在沉思了好半天后，总算是同意了余氏的说法，许是觉得如此有些偏心, 看向原身的眼神带着一点愧意, 他好生哄了一番，长话短说来讲，便是相比脸面, 身子才是最需要顾忌的, 这回虽然不能一同参与, 但只是朝臣之间的家宴么，并非宫宴，这玩意儿何时要举办都成，由头相当容易找。
闻言，原身神色未有太大变化，淡笑点头而已。
神奇的地方就在此处。
萧百婳明明已经脱离了原身的驱壳，却依稀跟对方尚存着微妙的关联，好似有一条看上去随时都会断裂却又出乎意料地坚韧的线在两头紧紧缠绕住她们两个, 将她们牵扯在一起。
她能感知到原身一些不表露于面的想法与感受。
就好比此时。
就表象看来，原身的确未有一丝难过或者不甘, 但旁人或多或少皆会揣测她实则伤心不已；只有萧百婳知晓, 原身除却有几分不能与大伙儿一块儿的低落以外，再无其他情绪。
许是性子使然，原身自个儿也不大喜欢人多吵杂的场面, 尤以有萧迎夏那群友人在场的为甚，她已豆蔻，明白有些不经意的恶意也会伤人，方才会跟着身旁人一同欢欣鼓舞，不过是期待着当众亲自与兄长说一声恭喜的机会罢了，如今不能了，大不了换个法子便是。
更何况她身子弱，确实无心待得太久。
至于其他人的反应……
余氏欣喜若狂，萧百婳猜想她应当是因为提议被萧长启采纳了才如此高兴；萧迎夏则依旧一脸高傲，大抵是自觉又比原身更高一等；两位妹妹倒是面露可惜之色，还偷偷向原身保证会带些好吃的给她；至于两位姨娘，并未有什么不同的主意，徐氏顺从惯了，当家的如何决定，她就如何打算，而杨氏与原身毫无深切感情，去与不去，对她都无太大关系。
做好决定后，萧长启便摆手让人都散了。
萧百婳才刚喘口气，缓缓消化一下得到的信息，结果立马又被那股力道扯远了。有过一次经验，她这次淡定得多了，放任自己像个软骨头一样，随风飘，随力拽扯。
不知飘了多久，总算又停了下来。
这回是在萧府举办宴会的厅内。
几年前的萧府其实并未像其他人那样会在府中雇用数百名下人，以壮大门第，从萧长启公平对待每个家人的态度便可瞧出，他注重且乐于笼络家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不愿萧府有过多外人出没，容易鱼龙混杂，下人够用便可。
平时的确是妥妥的，可一遇上这种大日子，萧府就显得人丁稀少，不得已，只好向各个院子借用几个人手。
正想着杏儿在哪儿，萧百婳便在原身身侧瞧见了她，这时的杏儿还只是个与原身年龄相仿的小丫头，婴儿肥未褪，脸颊有些肉肉的，实在讨人欢喜，她不由弯了弯眸，随后定神专心听萧长启和余氏的对话。
两人谈论的无非是调动人手的事儿。
最终结论为，除了萧迎夏要有嫡女的排面可留两个婢女在身边侍候外，其余的都只能留一位，而原身留下的便是承受怀大人那一剑的悲剧婢女，年纪要比其他人来得稍年长，性子也比较稳重，独自照顾身子骨弱的原身恰好。
萧百婳这才知道为何身为贴身婢女的杏儿未跟着原身。
平时有好几个婢女一同侍候，贴身婢女要长要幼皆可，最主要是能否对主人忠心，原身当年选择了杏儿，也并非是看上杏儿聪慧亦或是心灵手巧，只是单纯想要有个玩伴而已。
不过当只能留下一人在旁时，杏儿仍是难担大任，只得跟着大部队成为帮手的一员。
很快。
萧百婳又被拉到了宴会当天。
这回她被迫像个游魂似地跟在原身后面。
她看到原身用完晚膳后，便领着婢女到处散步消食，她们走到了宴会不远处时，停下脚步，原身看向宴会方向的眼神带着几分艳羡，那边儿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得她们俩被一片黑暗笼罩的周遭凄凉至极，仿佛是遭人遗弃、无人问津之地。两人没有滞留太久，过了会儿，便收回视线，转身回去。
不知为何，看到这幕，萧百婳莫名难受。
有时候，人实在是矛盾得不得了，明明极为厌烦与太多陌生人聚在一起，尤其是这种总需要虚与委蛇的达官显贵的宴会，可当看到大部分的人都一块儿畅谈时，心中又总会生起几分被排除在外的伤感。
穿越前的她是，原身亦是。
之后的戏码便是她所经历过的一切。
只是这次不必再受原身的限制。
她能飘到半空中偷听右相与怀大人之间的所言所语，虽说碍于他二人交谈总喜欢保留几分，让她听不明白他二人当如何做，但总归是听出了这场对话的主旨——
他们打算趁这众人皆沉醉于酒肉之中的时机，陷害萧长启。
萧百婳思索了下，也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
无非就是搞些明令禁止的玩意儿，好让萧长启惹怒皇帝，丢了官位。
如此作为的原因，自是因萧长启与右相等人不相为谋，简称政敌。单就立场不同便陷害同僚，听来是有些荒谬，但只要一思及右相连无辜小女孩都不放过的德行，又觉得好像挺合理的，他这人……就是个畜生。
何况前不久，她便隐隐约约晓得，右相的野心恐怕不仅限于成为最受器重的臣子。
有过一回不知多少d的极致体验，又作为观众重新观看一回，她百感交集。
原身是真的无辜，全怪惜兰轩好巧不巧就是属于偏僻的院落，占地又不大，往往是被弃置生灰的，恐怕连右相与怀大人也未曾想到娇生惯养的萧府小姐会愿意屈居于这种地方，他们这才专挑在这儿密谋一切，好等时机动手。
未成想计划全然被一个小丫头给打乱了。
原身的死亡，让他二人不好继续待下去。
右相让暗中待命的暗卫技术熟稔地处理婢女的尸身，洗去地面的血迹，将凶杀现场伪造成意外的样子，随后几人便匆匆离去，还不忘顺走血淋淋、僵冷的尸身，反正区区一个下人的行踪，不大会有人去在意。
许久，萧百婳终是等来了萧迎夏。
再然后，她这个后世之人穿来了。
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太大，即便到了原身被大夫把脉的时候，她的鼻间貌似还能嗅到几丝恶臭的血腥味儿，明明不知情的冷风早已将一切阴谋给吹散了去，不留一点痕迹。
两条命，换回整个萧府的安宁，她都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之后，一切宛若走马灯，一帧帧呈现在眼前。
正如右相二人的想法，无人会关心婢女到底何去何从，毕竟下人偷跑并非稀奇事儿；萧长启认为是自己允诺了余氏的主意才害得自己女儿遭此劫难，自责不已，但同时，他也知自己这个二女儿性子温和，应当不会犯险玩水，故他后来派人找凶手，可惜只是徒劳，虽在这事儿上毫无所获，却又意外得知另一件事儿。
徐氏因为亲生女儿昏迷不醒，感到悲痛，日夜落泪，最终咬牙坦白了一切。
原是余氏早在萧长启告知大家要设宴前便猜出会有这桩了，毕竟家中唯一的儿子获得荣宠，怎样都得有所表示，于是她率先找了徐氏谈话，巧妙拿捏余氏不敢造次的性子，又以要为原身找个好大夫作为条件，说服了两母女。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阴错阳差也成了造成自己女儿受苦的推手。
这是她头一回如此勇敢。
也是最后一回。
因为在那之后，寻不着凶手，那么间接害了原身的人，便是萧长启三人，他们是无意，但也确确实实导致了悲剧。萧长启为徐氏那番话去质问余氏时，余氏起初是不认的，结果尔后一激/动，便含泪全盘托出了，那时他才得知自己的发妻竟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他难以接受，加上自责一直缠绕于心，也就冷落了后院，更是不再与余氏浓情蜜意。
萧百婳想，右相就某些方面，也算是成功害了萧长启，还给他留下了终生遗憾。
他的一个举动，直接让萧长启与自己的妻妾生分，也导致后来的余氏对“萧百婳”这个人态度更是恶劣、更是厌恶，因为在对方看来，自己会失宠，都是“萧百婳”害的，要是她安分点，又怎会发生这些事儿呢。
最重要的是，那个萧府二小姐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倾尽一切，也挽回不了。
再次承受那股力道。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飘远了。
恍惚之间。
好似听到一句“这便是你想知道的一切，至于要如何走下去，那便是你的抉择了”。
萧百婳感觉自己在黑暗中漂泊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不知自己该去何处，直至有人催命叫魂似地直喊她，她才重回光明。床榻上睡着的少女眼皮动了动，尔后缓缓睁开。
皱眉清醒过来后，她偏过头，一眼就看到跪在一旁，担心得哭了的杏儿。
杏儿见她总算醒了，登时喜极而泣，“小姐，你终于醒了！”
萧百婳好笑地应了一声，“我怎么了？”
“小姐昨晚突然倒在了湖边。”
“然后呢？”
“陛下派来的暗卫将小姐抱进房内了。”
萧百婳点点头，又问道：“那爹爹可是知情了？”
“啊？”杏儿吓得赶忙摇头，“自然是不知的，自小姐落水那年，老爷就让我们盯着小姐你莫要靠近水边，所以要是被老爷得知小姐又将院湖弄回来，肯定得好一顿骂。”
萧百婳笑了声，抬手伸展手脚，随后便掀被下地；杏儿一愣，立马站起身想扶。
轻轻摆手拒绝了对方的搀扶，她让杏儿先给她准备点吃的过来，睡了一夜，也是饿了。
用完膳后，她得去找萧长启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我这儿发生点小意外，所以补更的那一章可能得挪到明天了。
（我他妈直接下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