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与父坦明
萧百婳以为那日自己成功把话题带远了, 褚瑜应当会改变向萧长启坦白一切的主意,没成想过了几日的某个夜晚,萧长启回府后, 便将她叫去书房询问了一番。
问题无非是觉得陛下如何、陛下待她如何……诸如此类。
她眨了眨眼, 立马就明白了些什么。
无语了好半晌,还是乖巧地有问必答。
萧长启听着她的答案,心中百感交集。
在陛下向他坦明所有的时候, 他其实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陛下竟真瞧上了自己的女儿,怒的是自己女儿明知后宫是何等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却依然不听他的话, 毅然决然踏了进去, 最后还想深陷其中。
如今, 即便他知晓是陛下先动心的,知道两人表露心迹相爱将近一年,了然陛下是真心疼宠自家闺女,还得知了诸多他本所不知的事情,可他依旧愁眉苦脸,眉头紧锁。
他是真不乐意看自家闺女成为深宫中翅膀被束缚住的金丝雀。
尤以自家二女儿为甚。
并非偏袒,而是足够了解。
自三年前萧百婳大难不死后,萧长启花了一些时间去了解始末, 这才真正用心观察起自家闺女的心思。他得知了,在她温顺懂事的外表下, 实则相当有主见, 不会轻易任人宰割。
而他也明确知道,自己的这个闺女喜好自由,宛若枝头上随时可飞离樊篱的鸟儿。
天上肆意翱翔的鸟儿。
怎会愿意被人关进牢笼。
他盯着坐在椅子上听候下文的萧百婳, 想从她自若淡定的神情中瞧出些许勉强为难,可惜直到最后,除却因被注视得久了而浮起的一分紧张外,她仍然是那副表情。
长叹口气后,这才出声,像是要确认真心,“婳儿真是自愿跟着陛下的?”
萧百婳见他终于有所回应后,松了口气,随后轻笑道:“爹爹,女儿心中唯有陛下一人,我不跟着他,我还能跟谁呢?陛下从始至终都相当尊重女儿的想法与决定,况且倘若陛下要强逼,大可直接下旨让女儿进宫服侍。”
“而不是……时至今日,依然放女儿在宫外逍遥自在,依然让人认为女儿心中未有主。”
褚瑜说过,他还未遣散后宫之前,她都有机会反悔,他不会像她笔下的那些狗男主一样,无法给心上人将来,却又抓着人不放。
他爱她。
所以以她的幸福为主。
闻言,萧长启霍然舒展眉眼。
自家闺女说得确实有些道理,陛下确实没有强迫的意思,就连先前的交谈,对方也是和气告知,未曾拿身份权势逼迫。
他看得出来。
陛下是以女婿的身份知会日后的老丈人,而不是拿皇帝的身份通知萧尚书。
“也罢,婳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只要过得好,为父都不会干预过多。”他浅呷一口清茶,润润干涩的喉,“为父寻你来,只是想劝你三思,莫要因为一时的错误毁了终生。”
萧百婳自然听得出他口中的“错误”为何,“爹爹大可放心,女儿并非一时起意。”
也不知萧长启有否被说服,他坐在桌案之后沉默着,萧百婳在他沉静的面上看到一丝落寞和无奈。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摆了摆手,“婳儿回去罢,天不早了,早些歇息。”
明白这是同意了,萧百婳“嗯”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向他告辞。
即将踏出书房的那一刹那,脑袋忽而记起了某个关键,脚步猛地一滞。她转过头,眼神谨慎又防备地看着萧长启,连带着语气皆是小心翼翼的,“爹爹……”
“嗯?”萧长启不知她为何要摆出这表情。
吞咽几口唾沫,萧百婳更紧张了,声音压得低低的,“您应该不会让我服下假死药吧?”
萧长启:“……?”
萧百婳视线紧紧注意着他脸上的任何变化,“女儿不想离开京城。”
萧长启懵然了好半天,才恍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那番言辞。他顿时哭笑不得,“婳儿啊,为父那时是不知你对陛下也有意,担忧你会擅自做主偷偷离去,可你也得清楚,你那点小伎俩,在陛下眼里算不得什么。”
“与其让你轻而易举地被抓回去受罚,不如为父帮你一把。”
原来这才是“假死言论”背后真正的意义。
萧百婳豁然开朗,感动之情漫上心头,同时,心情也复杂了起来。照萧长启这么说的话,敢情他们这些个月都在白担心了,早知如此,去临城之前就该告知一切。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被罚三百字了。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旋即便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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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之女确实比以往更加频繁往慈静宫跑去,光是短短几日,萧百婳就听到明忠向褚瑜禀报无数次,她不知道太后跟褚瑜的那番对话,也就不明白人都回来了,右相之女怎如此不懂得把握表现机会。
她严重怀疑,这人想憋个大的。
因此接连几日,每当明忠走进宁勤殿汇报情况时,她的耳朵都会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方向动了动,就怕一个恍神,右相之女来了,她却还没准备好应对之策。
褚瑜早已发现她这个小动作,暗暗发笑。
终于在某一天晌午。
他忍不住笑,揶揄道:“婳婳不希望右相之女跟我见面?”
萧百婳听出他话语中的得意,淡定反问道:“那你希望我爹给我安排相亲?”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把褚瑜给堵得失声了。
萧百婳心情大好,挑了挑眉,乐呵呵地晃着脑袋,“不过我想好了一些对策,比如要是右相之女发现我的存在,问我是谁,我就跟她说我是做不成你娘的人。”
褚瑜听不懂,“婳婳当然做不成我娘,你比我还小呢,而且你当是吾妻。”
萧百婳就喜欢听这种情话,她笑着给他解释,“在我家乡那边,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玩笑话,便是说做不成你的新娘,就当你娘。”顿了顿,“新娘就是会与你成亲的女子。”
“我若做不成你的娘,那不就代表我早已是你的新娘了,换言之,你是我的人。”
褚瑜微微蹙眉思考。
一会儿,他恍然大悟,也跟着笑出声来。
萧百婳又告诉他,“我还想好了,要是右相之女在你面前表现才能,那我下午回府后,就去写我的新话本子,然后争取在一月之内写完交给老板,到时给你留第一本。”
末了,她眨巴着美眸,明知故问,“你觉得哪个更能吸引你?”
褚瑜也跟着眨了眨眼,坏笑道:“一个当下便能瞧见,一个还得等,婳婳觉得呢?”
“……”萧百婳瞪着眼睛。
褚瑜眉眼弯如月牙,好看得紧,他搂住小姑娘的柳腰,语气温柔,“我听闻右相之女善琴,但懂琴之人遍地皆是,就连我自己都懂点皮毛。且相比之下,婳婳的话本子就显得珍贵许多,能写出如此多有趣故事的人,却非比比皆是,物以稀为贵。”
“所以我当然选择等待婳婳。”
写文真不是何等高深技巧,但被褚瑜这张金贵的嘴一夸,萧百婳就突然有种自己相当牛逼plus的光荣感。真要用一句话形容的话,那便是她拿着五百分的高考分数,做梦梦到自己被清大教授录取了。
太过欣喜,眼睛闪烁着灿烂的光彩,脸蛋也红通通的,她往褚瑜的唇凑了过去。
褚瑜乐于见此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的婳婳这些日子来似乎越来越大胆,还黏糊得多了,就好比前几日明忠说右相之女带了东西给太后,逗得太后笑声不停时,她竟一把牵住他的手。
然后在明忠退出去后,小姑娘招呼都不打就跨坐在他腿上,扶着他的脸亲吻。
有一瞬间,他想自己是该感激右相之女。
她的存在,激发了小姑娘的醋意,也间接地给自己谋了福利。
过了许久。
此回亲吻才毕了。
萧百婳平缓下紊乱的气息,压不住翘起的唇角,“算你会说话。”
褚瑜好笑地看着她,“话说回来,婳婳对新话本子可是有了灵感?”
萧百婳应了一声,“是啊,早就有了。”
“可有书名?”
“也有了。”
“叫什么?”
“冷情侍卫:侯府七小姐太迷人。”
萧百婳无意间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暗暗想着,这本书绝对不能给宋卿朝看到,要不然木丁得倒大楣。她考虑着别人的死活,却没察觉到自己也快完犊子了。
“冷情侍卫?”褚瑜的清润嗓音倏地在她耳畔凉凉响起。
萧百婳微愣,偏过头,才发现褚瑜不知何时凑自己如此近,都快贴到她的脸了,而且脸色有些发黑,“对啊,怎么了?”
“侍、卫?”褚瑜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每个字显得很沉重。
萧百婳不明所以,又点头道:“是啊,你没听错,就是冷情侍卫。”
褚瑜深吸一口气,被她的迟钝给气笑了。
与此同时。
在外头待命的褚七莫名一哆嗦。
昂首看了看晴朗的天,他不禁怀疑自己最近是否虚了,还是撞鬼了,方才背后竟感到一丝恶寒,看来有空闲的时候,得去找太医要几副药回来养养身子。
萧百婳与褚瑜对视了好半天,才嗅到渐渐在宁勤殿发酵的醋酸味,登时福至心灵,无语得不得了。她白了一眼,“你不会以为我这题材取自我自己跟褚七吧?”
笃定的语调中,含着荒谬可笑。
褚瑜点点头,“难道不是?”
萧百婳扯唇,“我有病才拿自己当题材。”
褚瑜这下知道自己似乎是误会了,“那你怎会写侍卫,一般不都是皇帝或是王爷吗?”
萧百婳目光警惕了起来。
“你跟宋卿朝应该不是知无不言吧?”
褚瑜不知何意,但还是先点头为妙。
萧百婳信他,遂压低声量,小声地告诉他有关木丁跟萧千儿的事情,最后还不忘提醒道:“你真的不能跟宋卿朝说哦。”
褚瑜扬起眉,心想他会告诉宋卿朝就有鬼了,要是宋卿朝得知了,想必那个木丁就会被换掉,到时他家婳婳的灵感来源没了,搞不好话本子就不写了,那他又得多等好几个月。
权衡之下,兄弟如衣服,哪有如手足一般亲切的话本子来得重要。
他拍拍胸脯,保证道:“婳婳放心,我不会让卿朝知情的。”
不仅不会知情,他还要帮忙他的婳婳让宋卿朝不起任何一丝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宋卿朝:塑料兄弟情,绝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