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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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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季节恋爱带给了周谧一种重返校园的错觉, 他真的很像一个升级强化版的路鸣,爱意明目张胆,日光强烈。
    在他每一周的朋友圈里,周谧基本要以照片或文字的形式亮相两到三次。
    他很爱记录并分享女朋友或可爱或搞怪的每一面, 有时甚至会录制剪辑男友视角的VLOG。
    每天上下班他都会按时接送, 每个周末也会安排丰富有趣的活动, 动物园,植物园, 博物馆,艺术展, 桌游, 剧本杀,密室逃脱, 各色派对……他还给周谧办了迪士尼的年卡,隔三差五地就会带她去看焰火。
    周谧也因此认识了一些打破原本固定圈层的新朋友, 有能够拓宽人脉的业内人士, 也有季节之前因兴趣结交的“狗友”或“摄影发烧友”。
    他们大多年轻有为,光鲜亮丽, 对她态度也很友好。
    开始周谧会局促不安,会有几分自卑感,但慢慢的,她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在季节后面微笑着寒暄几句。
    季节的赠礼亦源源不断, 价格高昂的衣裙、首饰、彩妆、皮包, 周谧内心一度抗拒, 曾婉转提出过两次自己不是很需要这些, 但男友赤忱的笑颜和温暖的好意总是让她感觉自己产生这种念头是罪恶的。
    他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罢了。
    周谧这样对自己说。
    周而复始的虐狗行径终于在两个月后的小聚餐中遭到叶雁的疯狂吐槽:“不是甲方我已经屏蔽season这个人了, 我生平最怕在朋友圈看到两种人, 秀孩子狂魔,秀恩爱狂魔,但又能怎么办呢,mimi,还好你长得够好看,能缓冲这种不适感。”
    说完又反悔一改前态,娇滴滴道:“mimi你千万别跟你男朋友讲哦。不过——”
    她很爱演地攥了下拳:“讲了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毕竟他的小宝贝还在我手里。”
    周谧涮着火锅里的牛肚,不好意思地抠了抠额角:“season他真的蛮少男心的。”
    叶雁叹气:“看得出来。”
    陶子伊吸着橙汁,一脸羡慕:“但我觉得跟这种男生谈恋爱好好啊,很会安排,除了工作满心满眼都是你,特有安全感,而且他这么帅。”
    她又看周谧:“mimi跟season在一起之后明显更漂亮了,衣品都好了好多哦,所以说好的恋爱能使人进步。”
    叶雁不能苟同:“抱歉,长成吴彦祖那样我都会觉得透不过气。”
    周谧笑了笑,看向叶雁:“你以前男朋友什么样?”
    “真要提起这种伤心事吗?”叶雁作抹泪状,又叹气一笑:“其实他不怎么样啦,跟mimi男朋友肯定没法比,收入没我高,但他很会收拾家里,之所以能谈这么久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吧。而且他健身诶,还有人鱼线,我很喜欢他抱着我。”
    周谧蘸料的手忽然就顿住,神思如锅气一般飘忽起来。
    陶子伊冷不丁“噫”了下,搓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是我们女强人Yan该说出来的话吗?”
    叶雁振振有声:“怎么了,职场女强人,在家小姑娘。”
    两人又互怼了好多句。
    中途叶雁接到个语音,复而谈起工作上的事:“创意有个copy要转部门……说就要跟我组,我手里还两个实习生呢,带得过来吗?”
    陶子伊和周谧同时抬眼:“谁啊。”
    叶雁捏了片甜瓜:“去年年末入职的,康宋。”
    陶子伊问:“他怎么突然要转?”
    叶雁说:“他本来就不适合干文案啊,写的都是些啥啊,岑矜明示暗示过他好多回了,他自己估计终于醒悟过来了吧,所以想换来当AE。”
    “hr那边还想往我这塞,我真是带不动了。”叶雁狂按眉心。
    她忽然想起什么,央求对面的陶子伊:“Zoe,归你了,好不好?”
    陶子伊头摇得起旋:“靠我最近忙到死好吗?别,求求了。”
    叶雁又扭头看周谧:“mimi你现在也挺得心应手的了,要不你帮我带着点吧。”
    周谧讶然地指自己:“我可以吗?”
    叶雁说:“当然可以。实习期间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先让他把最基础的弄会再说。”
    周谧想了想,点头同意。
    —
    接下来半个月,周谧深刻体会到了手把手带熊娃的苦。
    康宋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他并非按部就班实习转正的职工,而是直接塞来奥星的关系户,后台还比较硬的那种。
    周谧布置下去的工作安排和任务基本敷衍了事,光是数据都做得不伦不类。
    但他又不是那种性格暴烈不服管教的,相反经常嬉皮笑脸,油滑得让人无从下手,还给周谧起了个很独特的“昵称”——美mi。
    周谧无言以对。
    每晚睡前,她都会在微信里发长语音跟季节吐槽:我感觉自己就是那种一对一带差生的老师你知道吗?
    季节笑意温和地漫过来:“好羡慕他啊,有这么可爱的老师。”
    周谧无奈:再带下去老师就完全不可爱了,会变得面目可憎。
    季节立马发来一张自制的女朋友鬼脸表情包:这样子的面目可憎吗?那不还是可爱吗?
    周谧搭脸:谢谢你的安慰,但肯定是比这个严重很多的面目可憎。
    季节说:那就是可爱x10。
    周谧不再跟他聊工作上的事。
    季节也转为其他,询问她感恩节有没有事,晚上有个趴,问她愿不愿意去。
    周谧瞟了眼手机日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有没有事欸。
    季节说:没关系啊,看你时间。主要是我之前国外的朋友回来,他们都特别想见见你本人。
    周谧难却盛情:行,那我尽量安排出来。
    两人又互发亲亲表情,互道晚安和再见。
    周谧关了灯,把手机随手撂回枕畔,收回胳膊时,她的手链不小心勾到了头发。
    周谧痛得轻轻嘶气,赶紧把手腕横到眼前,很小心地将卡在上面的发丝摘下来。
    这是季节前不久送她的一条手链,VCA的lucky spring系列,上面嵌着白色的花朵和红黑的瓢虫,款式极为可爱。
    周谧拉高睡衣袖口,细致地擦拭着刚刚纠缠到头发的那一处。
    一连串动作做完,她遽得愣住。
    是爱惜吗?
    还是潜意识里从未把它当作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谧静静凝视着上面那只小小的瓢虫。
    过了会,她侧了个身,重新握起手机,手指一点点往下翻。过了好久,她才看到那个深色的头像,那个英文名,然后她点了进去。
    她很久没看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很鬼使神差,也很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自己这个举动出于什么原因,又终于何种目的。
    就像她眼下的聊天界面,白茫茫的一面,像被一场凛冬大雪彻底披盖,冰冷而干净。
    跟季节确认男女朋友关系的第一个晚上,她就清空了她和张敛之前的所有聊天记录。
    工作原因,她没有删去他的好友,但其实也没有区别。
    张敛的朋友圈更新了两条新内容,还是工作相关,一如往常的无人味。
    她在公司也或近或远地见到过他好几次。男人状态如常,有时淡漠,有时温和,有时一言不发,有时相谈甚欢,但总是高峻体面的样子。
    周谧退出去,直接拉回置顶。
    季节在她手机里的备注是“乙方宝宝”,而她在季节手机里的备注是“甲方宝宝”,与他们的职场身份完全对调。
    他们用着卡通的情侣头像,由周谧亲自挑选。
    她现在也不当面叫季节工作上的英文名了,都叫他的本名,“季节”。
    —
    第二天,可能是姨妈光顾的关系,周谧情绪不太稳定。
    临下班前,康宋马虎搪塞的周报快让她每根头发丝都烧起来。
    在他工位上找不到人后,周谧跑去落地窗边给他打了通电话。
    交涉了会,对方脸皮厚得让她几度语塞。
    最后她语气不快地数落起来。
    而康宋似乎也觉得油嘴滑舌没法蒙混过关,态度渐而恼羞成怒,最后他说了一句:“笑死了,你以为你能力很强吗?一个专陪客户睡觉拿项目的AE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周谧惊在原处,脸涨得血红。
    她深深吸气,将快夺眶而出的滚烫克制回去,直接挂断了通话。
    —
    当晚,周谧越想越不堪忍受,鼓起勇气给叶雁发了条消息,说她不太想带康宋了,气愤间不惜用上“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描述。
    叶雁却告诉了她一个秘密,说她要离职了,就下个月,宝净的沐浴露项目收尾就走。
    周谧意外地询问原因。
    叶雁说:我妈妈肝癌晚期,家里顾不过来,我爸都累瘫了。我也检查了下,肝功指标不太好,医生建议不能再熬夜了,外加本来就有多囊,各种情况下来,暂时真没办法再干这行了。
    周谧愕然,好一会都不能自语,因为她的leader基本都是无坚不摧的乐天模样。
    叶雁却格外平静:接下来珍妮会带你们。我心思年后你大概率要升SAE,过不了多久也要带实习生,康宋正好是个机会,不如先给你拿来试手。工作里不可能全遇到好人,不可能那么顺风顺水,就跟生活一样,有机遇肯定也会有挫折,你得学着接受和解决。
    白天康宋的恶言恶语并未让周谧真正落泪,可此刻的她却双目模糊,因为对上司的不舍,因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难以接受。
    叶雁说:希望你好好待在奥星,我也是实习就来了,结果来了就不想走,一待三年,奥星是全宇宙最有人情味的公司。
    她又说:你的事其实老板也私下跟我说了。
    周谧愣了愣。
    叶雁随即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周谧点开大图,一股子剧烈的酸楚迅速把她的鼻头攫紧了。
    那是张敛六点多钟私聊叶雁的一段话。在她站在落地窗的余晖里跟人争执不休的某一时刻,他可能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我下午看到Minnie跟康宋通话,大意是让康宋把excel和ppt的数据检查对应清楚,不要总出现不符合的情况,对方似乎不太乐意。Minnie说的没问题,不知道康宋是懒还是没空,你了解下,像Minnie、Vera这些好苗子要多培养扶持,别让她们对公司失望」
    —
    参加感恩节派对那天,周谧疯得酣畅淋漓,也喝得酩酊大醉,就在季节家住了一晚,日上三竿,季节才把她送回了家。
    暮秋的日光暖融融的,天空很低地挂在橙黄的树梢上。云朵像被撕拉开来的绵羊毛,薄薄地浮动着。
    宿醉让周谧的脑袋还晕晕乎乎,她降下了车窗吹风。
    快到正门时,视野中有辆黑色的保时捷遥遥驶来,牌照上的数字熟悉得如同肌肉记忆。
    周谧瞳孔微微张大,毫不犹豫地升起了车窗。
    季节侧头看她:“怎么了。”
    周谧说:“有点冷。”
    季节玩笑道:“我把暖气开了?”
    周谧笑着摇头:“那倒不必。”
    说完又忍不住偏回去看窗。
    张敛的车从右侧一晃而过。
    这一瞬间极快。
    却又像影片里的慢镜头。
    隔着车窗,她的大脑如胶片机,清晰印下了驾驶座上男人的所有细节。
    黑色大衣,目不斜视,侧颜峻挺,就像画框里线条冷静又简练的素描。
    到家里楼下时,季节同之前一般,侧靠过来跟周谧吻别。大概是昨晚很开心,这个吻并没有浅尝辄止。
    周谧闭上双眼,专心感受。
    季节身上的香水味很恬淡,也很和煦,一如外面的风光与天气,也像被包裹进了浅金色的,柔软的吐司。
    跟季节的每一次亲吻也很美好,只是,这种美好不是沉浸,而是体会;是电影里的人,变成了看电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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