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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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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千绘换好衣服,拍了拍发烫的脸,待面色如常后,把推门走出去。

    卢峰越过她往后看,“他人呢?”

    “还在里面,他让我先出来。”颜千绘也顺势往后看了眼。

    卢峰“嚯”了一声,戏谑道:“磨磨蹭蹭的,搞什么鬼哦。”

    “应该没有要补拍的了吧?”颜千绘问他。

    “没了没了,”卢峰连忙摆摆手,对她说:“先去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拍下一场戏,你就杀青啦!”

    已经是后半夜了,离天亮也就两个小时左右。

    颜千绘此刻精疲力尽,点了个头转身下楼,去车上眯觉。戏份是临时安排的,她本不必在片场过夜,何况现在回酒店一来一回的,也耽误休息时间。

    郊区的夜晚一片幽暗,只有别墅里亮着灯火,里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交谈声,分宵夜的吆喝声。

    大约半刻钟过后,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弱,意识陷于混沌,车里的颜千绘合眼入睡。

    楼上,程式言刚出来,就对上了卢峰那道别有深意的目光,他不自然地扭开脸,出声问他:“设施安全检查了没?”

    “放心,都看了几百遍了,安全着呢。”卢峰回。

    他应声,“让威亚师都好好休息,天亮了之后也晚点再拍。”

    “你这是替谁担心呢?”卢峰调侃道。

    程式言面无表情地瞟他,“我以前没做这些?演员安全问题,我不是一直都在强调的,这种事情,难道还得分对象区别对待?”

    “得得得,不乱开你玩笑了。”卢峰觉得他这是火气没处宣泄,逮住他话里的破绽就来抬杠了。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的,又没说别人的安全不重要。”说着,他抽了支烟给程式言,递出的动作刚做出,又忙收回,“忘了,你不抽。”

    程式言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顿了顿,拍了下他肩膀,说道:“辛苦了。”

    天光渐亮,远处的天空从淡灰色转而变成纯净明亮的白,林间鸟雀的清脆啾鸣声是天然的闹钟。

    几只啄木鸟停在前车窗,好奇这坚硬的透明墙为何物,于是“嘟嘟嘟”地啄击爪子下的玻璃板。

    颜千绘朦胧睁眼,汽车后座狭小拥挤,不甚舒适,一觉睡醒,腰酸背痛的。

    “几点了?”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梁琼在副驾刷微博,听见声音,忙回头,“早上九点多了。”

    “这么晚?”颜千绘清醒了几分,这个点没人喊开工,不太合理啊,她问:“没人过来叫我开拍吗?”

    “程导来过,他说晚点拍也行。”梁琼回她,想了想,又补充,“他还说,让我别太早叫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颜千绘神情一滞,随即淡淡“嗯”了一声,“漱口水给我。”

    洗漱完,她神清气爽进了片场,化妆师娴熟地帮她做好妆发,憔悴、疲惫、苍白,与精神备受折磨的舒灯的形象十分契合。

    她的单人戏份都是程式言掌镜拍摄,她走到他旁边,“几点开拍?”

    “等会儿,”程式言抬眼,从旁边拿了一纸袋的早餐给她,“先吃饭。”

    正要叫颜千绘吃饭的梁琼默默退到一边。

    手举着好一会儿,她都没接,程式言挑眉,“又不想吃饭?”

    “没,”颜千绘接过,又听见他说:“你知道拍戏的时候抱你是什么感觉吗?”

    “??!”

    梁琼灵敏地竖起耳朵。

    “呃什么感觉?”颜千绘反问。

    程式言注视她,启唇,“轻飘飘的,像云一样没有重量,好像一个不留神就能飘走。”

    “哪有这么夸张。”颜千绘不甚在意地笑了下。

    “我抱着你我能没感觉?”程式言斜睨她。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是可以说的吗?oo梁琼在一边瞪大了双眼。

    “哎,”程式言伤脑筋地扶额头,“我的意思是,你轻得太离谱了。”

    颜千绘知道他是关心她,笑着说:“拍完就狂吃回来,放心吧。”

    大约过了半小时,现场布置妥当,打板开拍。

    这天,舒灯在阳台眺望风景,院子的小花园被施幸打理得漂亮又整齐,还有一颗挂着硕果的樱桃树,施幸摘了一篮,现在正在厨房做甜点。

    阳光热烈,花开得也热烈,舒灯仰望天穹,明净辽阔的蓝色扑进她眼里。

    纯净到让人落泪。

    眼睛酸涩难忍,泪珠如线,不可断绝,心隐隐作痛,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珀伽索斯放在圆桌上,指尖缓缓滑过琴身、琴弦,她闭着眼感受它,拿起琴弓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自己完全记不清《魔鬼的颤音》该怎么拉了。

    心莫名空了一块,生命是置先于死亡的荒诞恶作剧,上天拿她开玩笑。

    舒灯艰难地长吸一口气,放下了琴。

    倚靠到栏杆边,弯腰的时候,腰肢被横着的栏杆揽住,她低头,目光瞄准那片花园,肥沃土壤上簇生着鲜艳的玫瑰,朵朵芳妍,热烈绽放。

    施幸在里面遥声问她,糖要不要多放点。

    脱鞋踩在藤椅上,二楼的高度也如此可怖,舒灯转身面朝屋内,泪中带笑地大声回他:“要。”

    双臂张开,如同羽翼,她要往那片花园降落。

    “cut!”

    为了拍出美感,这场戏颜千绘“坠落”了几十次,终于在程式言那里过关了。

    工作人员忙上前替她卸掉身上的威亚。

    “颜老师杀青啦!”全体欢呼,一位工作人员送了一束花过来。

    大家在院子里拍了几张杀青照,男女主角被簇拥在中间,颜千绘抱着花,程式言揽着哭红了眼的她。

    拍照结束后,程式言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杀青快乐,我的女主角。”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朵,皮肤的绒毛像敏锐的小触须,将那股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抱花的手颤抖了一下,颜千绘弯起唇角,“谢谢程导。”

    -

    杀青的喜悦转瞬即逝。

    空落落的、怅然若失的感觉挤占心房。

    灵魂不甘心安居于身体中,它们一部分漂浮在以往的拍摄时光中,另一部分游离在颜千绘过往的成长岁月里。

    屋内漆黑一片,颜千绘没开灯,仰躺在床上,眸光闪烁,像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

    直到梁琼敲门进来给她擦药,屋里才亮起了光。

    系扣衬衫睡衣解开,慢慢褪下,蜷堆在跨部,腰间的深色淤青看着有些瘆人,梁琼抹药给她揉开淤痕,她瞬间就疼得“嘶”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轻点。”梁琼动作愈发小心。

    颜千绘闷头埋进枕头里,当她泪眼婆娑看着梁琼的时候,梁琼一脸慌张,“我下手有这么重吗?”

    她摇头,“是我比较怕痛,不管你的事。”

    抹完药,梁琼回了自己房间。

    是谁在这间屋里放了□□吗?

    灯光又熄灭,颜千绘趴在床上,枕头再次被她哭湿了。

    但很快,哭泣被迫中断,因为敲门声响起来了。

    她抽了几张纸,擦眼泪、擤鼻涕、鞠水洗了把脸,才施施然去开了门。

    “给你送点药,这个对淤青比较有效。”程式言笑了笑,挥了挥手上的药膏,“挺能忍啊,在片场痛那么久都一声不吭的。”

    “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我没那么娇气。”她声音闷闷的,“梁琼给我擦过药了。”

    “嗯,下次让她用这个。”程式言也没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还是放到她手上,“后天我杀青,之后要不要去走走?”

    “去哪里?”

    “舒灯公墓。”

    颜千绘本来打算明天自己去的。她的戏份拍完了,正好有空,之后几天再带着梁琼一起去外面游玩。因为他的话,她决定临时改变计划。

    “可以。”说完,她迟疑道:“能不能先别把珀伽索斯还回去?我想用它给舒灯拉一首曲子。”

    程式言了然,点头答应。

    话说完,颜千绘就和他说再见。

    门还没完全关上,程式言就着门缝挤了进来,反手按在门板,合上了门。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她的手悬在半空,握紧了那支药膏。

    “抱一下,好不好?”他摸着她的头发,“就当是施幸给舒灯的拥抱。”

    思绪混乱难辨,大脑盘旋着矛盾的声音。

    她贪恋此刻的温暖,孤寂飘荡的灵魂渴求落脚的寄居地。可这只是寄居地,只是一个短暂的落脚处。

    最要命的是,她分不清这是舒灯的渴求,还是她自己的?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样如此?

    半晌后,她愣愣地问:“一下,是多久?”

    “你让我放开,我就走。”她没推开,他就搂得更紧。

    沉默代表了一切。

    程式言抽出卡槽的房卡,室内陷入黑暗。

    一门之隔,走廊陆陆续续响起杂沓的脚步声,视野前方,窗外天际星野昭昭,枝头间或扑簌几片绿叶,徐徐飘到窗边,空调呼呼吹着冷气,依旧掩盖不住扑通的心跳声。

    颜千绘埋在他的胸膛,悬着的手落下,环住他的腰,汲取此刻珍贵的体温。

    “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自愈,舒灯也是。”

    -“我知道。”

    “你重演了这一切,但你不能陷入同样的泥沼。”

    -“我真的没有。”

    “那为什么在房间哭呢?”

    -“抽离的痛,还有感伤。”

    “自从来到维也纳,你就变成哭包了。”

    -“别这么幼稚地形容我。”

    “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感性的人。”

    -“那可能我们不熟。”

    “看完舒灯,我们一起去博物馆还琴。”

    -“好。”

    一下,是多久?

    久到一问一答的对话数不清回合,久到清浅的呼吸声出现,久到他小心翼翼将她抱回床上。

    锁门声落下。

    程式言面对着空旷的走廊,落下一声自嘲,“骗人。”

    明明是他自己想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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