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安静的院子上空突然扑簌簌地响了几声，兰小陌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估计是有鸟儿飞过吧。
他弯下腰把脚边刚冒出来的几株杂草连根拔了丢出菜地，然后便拿起水桶里的瓢给菜地浇水。
当初把菠菜、白菜和萝卜各种了一垄，后来又陆陆续续地种了些葱姜蒜苗，不过才两个月的工夫，菠菜前几日已吃上了，白菜和萝卜也差不多可以收获了。
兰小陌拨开萝卜叶子看了看粗壮的根茎，收获的喜悦叫他忍不住露出个笑来，又瞧了瞧翠绿新鲜的大白菜，兰小陌忍不住吸了吸口水，他有些想吃白菜包子了。
望了望日头，也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包些包子也好，褚大哥回来热包子吃也便宜。
把剩下一点水浇完，兰小陌净过手，舀了半盆面和好，用小被子包着放在留有余温的灶台上，然后从地里掰了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将家里剩的一块猪肉拿出来洗净，趁着发面的功夫剁馅调馅。
包子上锅的时候，兰小陌听见院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走到门前，他将手放在门闩上，谨慎地问了句，“谁？”
“是我，兰小陌，赶紧给我开门！”刘梅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兰小陌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抽开门闩。
院门还未完全打开，门外的人便挤了进来，兰小陌见刘梅两眼通红，脸上挂着泪珠，头发也有些凌乱，不禁一愣，呐呐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刘梅却看也没看站在门边的兰小陌，提起裙子就往屋里冲，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褚大哥！褚大哥！”
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一圈，屋里空无一人，厨房里也没有褚晔的身影，刘梅这才把视线转向兰小陌，问道：“褚大哥呢？”
“他……”兰小陌记起褚晔出门前曾嘱咐他搬家的事先不要声张，将要出口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转而道，“他，他去镇上了。”
院子里不见骡车，刘梅信了他的话，又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褚晔只说会晚些回来，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却没说，兰小陌便照实说道：“不知道。”
“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刘梅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泪，语气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你不想叫我见到褚大哥，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兰小陌连连摆手，慌忙道：“没有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我告诉你，你的这些小把戏都没用的，褚大哥一回来我就会叫他去我家提亲，等他娶了我，就不会再对你好了！”
她已经想清楚了，她还是喜欢褚大哥的，之前都是被娘骗了，说什么一斤药草两三文，现在全村都知道褚大哥一日就能挣好几百文，一个月就是十几两呢。十里八村哪里还能再找到一个像褚大哥一样长得俊又会挣钱的汉子？
娘还把方永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刘梅只要一想起那头肥猪垂涎自己的眼神就浑身恶寒，村长家再好她也不稀罕，只有褚大哥这样的真汉子才配得上自己！
兰小陌摇着头，一脸奇怪地说道：“可是，他不会娶你啊。”
“什么？”刘梅正等着看兰小陌惊恐无措的模样呢，结果他只是慢吞吞地反驳道：“我说，褚大哥不会娶你，自然也不会去对你好。”
他的好都是我一个人的。这句话兰小陌没说出来，他只是微红了脸，甜蜜又羞赧地想着。
兰小陌只是陈述事实，听在刘梅耳里却成了挑衅，她顿时气得脸都涨红了，尖声吼道：“你胡说！他怎么不会娶我？我长得这么好看，他不娶我，难道会娶你？”
兰小陌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道：“对啊。”褚大哥既然已经和自己成亲了，自然是不能再对别的姑娘或是双儿好了。
“你做梦！”刘梅被兰小陌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嘴都要歪了，指着他就口不择言道，“你一个贱籍，褚大哥怎么可能会和你成亲？你不过就是个下人！贱婢！等我过门以后，一定要把你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
兰小陌一下子就被骂懵了，在刘梅不堪的谩骂声里，只觉得一股气慢慢地顶在了胸口，难受得厉害。他一向笨嘴拙舌，到了这种时候更是想不出一句能骂回去的话，嘴唇动了几下也只是干巴巴的反驳着，“不是！我不是贱籍……”厉害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刘大婶刚送了媒人走，就被隔壁的争执声惊动了。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闺女在人家院子里一脸得意的叉腰站着，不堪入耳的污糟话正源源不断地从她嘴里冒出来。而不远处的兰小陌则惨白着小脸，单薄的身子因气愤而颤抖着，一副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模样。
刘大婶心里暗道不妙，自家闺女什么性子她哪里不了解，看这架势，铁定已经把对褚晔的那些个不能见人的念想都嚷出来了。
自从前两天刘梅又开始嚷嚷着嫁褚晔开始，刘大婶就一直防备着不叫她单独出门。今日恰好方村长家请媒人上门提亲，没想到就在她和当家的招待媒人的这么会子工夫，这个死丫头就给趁机跑了过来。
刘大婶连忙上前去拉住自家闺女的手往门口拽，一边走一边冲兰小陌挤出个僵硬的笑脸，说道：“对不住啊陌哥儿，小梅她这是马上要嫁去村长家了，这几日情绪都不太稳定，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多多担待啊。”
小梅已经把心思宣之于口了，还好听见的只有兰小陌一人，刘大婶琢磨着自己把村长抬出来，又说明小梅已经定了亲事，兰小陌顾忌着褚晔在村子里处境艰难，不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褚晔。
方家那边的意思是想要赶在年前娶小梅进门，自己只消这两个月看紧一些，等小梅出嫁了，这件事也就揭过了。过上两年，女儿瞧见自己的生活富足安稳，而褚晔则在村子里处处掣肘，到那时自然就能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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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往西边沉了，夕阳余晖照在小院里。
兰小陌坐在门槛上，小脸湿漉漉的，手里捧着半个包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飞向远处的候鸟，想起来了啃上一口，白菜猪肉馅和着眼泪吞下去。
苦苦的，一点都不好吃。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了开来，兰小陌下意识看过去，正好看见褚晔带笑的面庞。
等褚晔变了脸色几步走到跟前了，兰小陌像是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起身就要迎过去，眼前却突然一黑，脚下一歪倚在了门框上，下一秒又被带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褚晔略带几分焦灼的嗓音在上方响起，“小陌儿，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推开院门就见到小夫郎坐在门槛上，瘦伶伶的，望着天边出神的小脸惶恐又可怜，似是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看见自己的时候还有些呆呆的，等他走过来才有了反应。
这一幕叫原本带了好东西回来的褚晔心都揪了起来。
“你回来了。”怀里的人儿嗓音微颤，说完后便依恋地偎在了他的胸前。
褚晔伸手去摸他的小脸，却摸到了一手冰凉。
他顾不得许多，抱起兰小陌进屋坐在了床上，把被子展开围住怀里冰凉的身子，这才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兰小陌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气自己，被人骂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会坐在院子里哭。此时的他已经渐渐忘记了，从前的自己受了委屈可是连哭都不敢的。
兰小陌本想着不叫褚大哥为自己烦心，却在褚晔温热的唇落在自己红肿的眼皮上时破了防，努里憋着的眼泪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
褚晔用拇指轻轻揩掉小夫郎脸上滑过的泪珠，醇厚的声线里透着无限耐心，“是谁叫你受委屈了？跟褚大哥也不能说吗？”
“是刘梅……刘梅下午来找你了……”兰小陌哭得伤心，打起了小嗝，断断续续道，“她说要叫你上刘家提亲，我，我告诉她，你已经和我成亲了，她就骂我……呜呜……”
听到这里褚晔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行，不用小夫郎复述，他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隔壁刘家女儿的小心思过于明显了，即使没有明目张胆的说出口，他也多少洞察了一些，平日里都是能避则避，避不开便直言拒绝，但凡有些廉耻心的姑娘早都知难而退了，没想到对方竟敢跑到家里来欺负小陌儿。
忽然想起了什么，褚晔单手捧着兰小陌的小脸左右看了看，又摸了摸他梳理的整齐的发髻，不放心地问道：“她没有对你动手吧？”乡下妇人掐起架来又是抓脸又是扯头发的，褚晔担心兰小陌吃亏。
兰小陌摇摇头，抽噎道：“没，没动手，后来刘大婶来了，就，就把她拉走了。”
褚晔点点头，想到方才兰小陌站不稳的样子，突然问道：“中午吃的什么？”
兰小陌下意识地举了举手里的包子道：“这个。”
褚晔把那半拉包子拿在手里，已经凉透了，他不禁蹙了蹙眉道：“只吃了半个包子？还有呢？”
抽噎声渐渐停了下来，“没有了。”
“从早上到现在？”
“……嗯。”
褚晔瞟了眼木桌上的水壶，还是他出门时的模样，“水也没喝？”
兰小陌不敢说话了，有些心虚地偷偷抬头去看褚晔的脸色。他也不是故意的，早上忙着干活儿，后来……就没顾上。
褚晔轻叹了口气，一整天除了早饭就只吃了半个包子，哭了一下午却没喝一口水，难怪会小夫郎头晕了。
怀里的人正紧张的绞着手指，一副准备乖乖挨骂的模样，对着这样的小夫郎褚晔哪还舍得说他。只好抬起小夫郎的下巴，在淡粉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算是略施薄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