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串门
赵建军送走了客人，回到客厅收拾茶几，夏萍则抱着刚洗完澡的夏阳出来，好奇问道：“顾先生走之前把你拉到一边说什么呢？”
赵建军抹了抹桌子，说：“老顾知道我被革职了，就想着请我去市政府做事，当他助手。”
夏萍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赵建军慢吞吞地道：“我……我觉得挺不好意思，估计老顾也是想着我之前在干校的时候比较照应他们一家，所以想帮我一把，但是我觉得吧，我这摆摊也挺赚钱的，比当公职人员赚得还多，就是……”
“就是不稳定，也辛苦！”夏萍自动帮他把话说全了，然后看着他说道：“建军，不管你想去摆摊，还是去当官，我都会支持你的意愿。只是我私心里并不想你天天在外面日晒雨淋地去摆摊，就像今天下了那么大雨，我心里老担心你会不会被风吹雨淋，担心路上那么湿滑，小车会不会翻。我想如果你去政府做事，拿的虽然是死工资，但你不用那么累。”
“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顾先生的邀请。”夏萍说完就把夏阳抱进房间，给他换上小睡衣，哄他睡觉。而赵建军站在客厅，叹了口气。
他和夏萍从小就青梅竹马地长大，也知道她这是不舍得让自己这么辛苦，但又很矛盾地不想强迫他去做不喜欢做的工作。
其实赵建军觉得不管是去摆摊，但是去政府做事，他都觉得无所谓，能忙活起来赚钱养老婆孩子就行，他前半生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就想着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很好了。但是现在，他不能不想着上进起来，给老婆带来安稳的日子，也给夏阳立个父亲的榜样。
这么想着，赵建军就走进夏阳房间，见夏萍在给夏阳讲故事，他蹲在夏萍身边，小声说：“萍萍，我想好了，我要去政府做事，为你、为我，也为了阳阳，我也应该上进起来。”
夏萍笑了：“嗯，以后家里的事儿，除了炒菜，我也会全力帮忙，你就好好做事。”
刚刚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地听着夏萍说童话故事的夏阳：“……”
得了，我的富二代美梦破碎了……也不知道赵建军进政府之后能爬得多高，官场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尤其是赵建军这种带着军人刚正不阿的性子，但又偏偏没有强大背景的人，多得是干了一辈子，只能当个老黄牛的……哎呀，看来家里以后能不能发达，还是要靠我啊！
……
第二天一早，夏萍去上培训了，赵建军就抱着夏阳去了顾应乔的家。
顾应乔住的地方是大学的集资房，专门给老教授们盖的，这一片都是小别墅，环境更是好，两层的红砖小楼，前面还有个不小的院子。
夏阳刚进顾家的大门，顾应乔一见着他，就扑过去一把抱住夏阳，满脸高兴地喊：“阳阳，你来找我玩了？”
顾夫人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俩。
夏阳想了想，微微点头，“嗯。”
顾应乔更高兴了，小跑进房间把自己的生日礼物——一套草编碗筷拿出来，说要跟夏阳过家家，夏阳当新郎，他来当新娘，还到院子里摘了一把野草当菜炒。
夏阳：“……”
他都快有30年没有玩过家家，算了算了，就当哄小正太了开心了。
顾夫人见他们两个玩得开心，心里也高兴，她刚跟丈夫回城，二儿子也刚回到他们身边，跟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弟弟也不熟，隐隐还有些嫉妒，现在难得跟给小儿子找到一个小玩伴，她也能多放些心思在儿子身上。
她对赵建军道：“幸好你把阳阳带过来了，应乔早上一起床就喊着要去找夏阳，我说什么都不管用，本来还想着一会儿带他过去你家的。”
赵建军也高兴，“阳阳回国也没交到什么朋友，现在有了应乔跟他一起，两人也有伴了。”说完就把手上的那盒识字卡片递给顾夫人，“这是夏萍从英国带回来的，昨晚她见应乔挺喜欢的，就让我带一盒给应乔。”
顾夫人也没有客套就收下了，“过几天就小学报名了，这盒识字卡正好让应乔复习一下。阳阳放这里让我看着，老顾在二楼左转的书房里，建军你自己上去找他吧。”
赵建军跟顾江下来的时候，两人要一起去政府大楼那里办入职手续，顾夫人就十分体贴地说道：“建军，你就放心去吧，阳阳放我这里，我会好好带他的，反正我带两个儿子也是带，阳阳跟应乔玩在一起，还能让我省些心呢。”
赵建军感激地道：“那就麻烦嫂子了，我出来时给夏萍留了纸条，她中午回来看见，就会过来接阳阳回去。”
“好，都交给我吧。”
等两个孩子玩累了，顾夫人才给他们拿了绿豆汤喝，刚好这边二儿子也在外边玩累了回来，也给他打了一碗绿豆汤，她就去收拾厨房了，从进去一会儿就听到小儿子哭起来了。
顾夫人连忙出来看情况，只见小儿子哭得眼泪汪汪的，夏阳在旁边用小手绢给他擦眼泪，顾应年则埋头喝绿豆汤。
顾夫人哄了哄小儿子，问：“怎么回事？应乔，怎么哭了？”
顾应乔眼泪哗哗地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是二哥。”
顾夫人眼神一凶，看向顾应乔，问：“应年，你又欺负弟弟了？”
顾应年摊手，“什么啊，不是我惹这个哭包哭的，是我对面那小洋……孩惹哭弟弟的。”
顾夫人才不信，夏阳跟小儿子玩得那么好，怎么会弄哭小儿子，反而是二儿子回来之后，总爱去惹小儿子，小儿子又比较娇气，一被闹就哭。
夏阳这边弱弱地把事情含糊不清地说了，大概就是顾应年喝绿豆汤的时候，看着顾应乔的眼睛直笑。
顾应乔不明所以，就问二哥为什么笑，顾应年就说，弟弟，你的眼睛长得好像这些绿豆哦。
顾应乔还是不明所以，不觉得眼睛像绿豆有什么好笑的。夏阳在一旁看不过去，就告诉顾应乔，王八就是绿豆眼，他这是在骂你呢，然后顾应乔就哇地一声哭了。
夏阳这时还特别无辜地瞪大眼睛，问顾夫人，“姨姨，小黑哥还说我是小洋鬼子，之前我同学也是这样说我的，我妈妈说这是骂人的话，小黑哥是骂我吗？”
小黑哥？这是称呼自己二儿子吗？
顾夫人看了一眼跟个黑炭似的顾应年，觉得还真贴切，同时又觉得哭笑不得，没想到夏阳一个混血儿才刚回国不久，连王八绿豆眼这种隐晦骂人的话也知道。
于是顾夫人就摁着顾应年的头，让他给两位弟弟道歉，然后单独把他隔开做思想教育，并且决定在顾应年没有改掉他那出口成脏的坏毛病之前，不许他靠近两个小朋友，免得惹哭两个孩子不说，还把小朋友们给教坏了。
中午的时候，夏萍果然过来了，因为赵建军跟顾江在机关食堂吃午饭，她还跟顾夫人一起在厨房做午饭，夏阳则和顾应乔待着离厨房不远的角落玩耍。
顾夫人边淘米边道：“过两天晋城大学的附属小学要进行新生注册了，你现在是大学讲师，阳阳也能进去读，你打算给阳阳报学前班呢，还是直接报一年级？”
夏萍边择菜边回道：“我打算让阳阳之直接读一年级，我这几天给他补习，发现阳阳学习能力还是比较强的，拼音、汉字都是一教就会，而且他汉语也流利，觉得没必要让他去上学前班了。”
顾夫人也点头，“阳阳中文真的很好，要不是他长了一副洋面孔，他一开口我都以为是中国娃呢。”
紧接着，顾夫人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夏萍，也是跟她打个预防针，自责道：“哎，都怪我下乡的时候，怕应年身体虚受不了苦，就把他送到他奶奶身边，弄得他性子现在跟他奶学十足十，嘴巴没个干净的时候。他奶早年守寡，性子泼辣不吃亏，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她是长辈，我这个当儿媳的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应年这孩子，我是一定要把他教好的。”
夏萍也是第一次听说顾夫人说出这样的家事，一时也是唏嘘，“应年还小，找对方法好好教他，总能把他的坏毛病纠正过来。”
顾夫人道：“我就盼望着这一天赶快到来，不说这个。夏萍，我跟商量个事，如果阳阳真要读一年级，我就跟学校那边打个招呼，把他们安排在同一个班。”
夏萍有些惊讶，“应乔不打算读机关小学吗？”这边的政府官员因为大部分都分配在同一处家属区，所以官员子弟上的小学基本都在同一间。
“唉，应乔刚从乡下回城，他还带着乡下口音，我自己又是资本家小姐出身萍，我怕送他进机关小学，他会像阳阳一样被同学嘲笑奚落。”顾夫人道：“晋城大学是我爸爸创立的，我是他40多岁才生的独生女，性格比较娇，年轻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我爸走了，没人护着我，就被弄去劳动改造了。好在老顾跟我感情深，也跟我一起下乡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熬下来。”
夏萍有些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顾夫人倒是释然地说：“没事，这些都过去了，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现在我也平反回来了，九月份就回到原来的文工团上班。上面也把之前没收的古董物件尽量还我了，还不了的也愿意给我金钱补偿。我别的也没要，就让他们在晋城大学给我爱人的二哥在学校食堂安排了一个厨工编制，我婆婆好歹帮我养了应年几年，把他养得结结实实的，我得圆她这个心愿。”
夏萍听了也是唏嘘。
夏阳在外面提着心听着这些故事，心里也是感慨，时代不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