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叶凡凡不知道他急个什么劲儿,他手背上被毒蚊子咬个大包,用指甲在包上刻道十字架止痒,说:“你看班上女生怎么说的,都在夸你干的漂亮!要是真是男女朋友,为什么方老师不接莉莉老师的饮料反而接你的,不就间接证明俩人并没有多亲密嘛!”
白鹿仔仔细细看着群里聊天记录,真的不少女生在里面说,早知道他们没谈恋爱她就过去送水了。怪就怪莉莉老师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让她们错过表现的大好时机。
其实白鹿心里挺愁的,他不知道莉莉老师当时的表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再一想,他跟盏哥并没有确定关系,也许盏哥就是逗逗自己呢。他连盏哥到底是不是弯的都不能确定,自己就已经被他撩的晕头转向的。
第二天上课,白鹿捧着脸望着窗户外面渐渐黄了的树叶发呆。
他好纠结。
从前是他给盏哥补课,现在是盏哥给他补课。日日不落,夜夜不休。他实在不想辜负盏哥一片苦心,但又不想随了父亲的心愿,拿出实打实的成绩单让他在爷爷面前显摆,让爷爷给他更多好处。
再则,他心里还有别人。
差不多三年前,他在清迈参加国际科技竞赛,差一点被人贩子拐卖。人贩子一共三个人,把独自外出的他堵在路口强拉上车,要不是那个人出现,他恐怕今日都不知道会出现在哪里。
那天雨下的格外大,黄豆般的雨滴砸的人睁不开眼睛。路上只有三两个卖山竹、榴莲的摊位还有人在,别的地方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面包车就这样骤然停在他身旁,吵吵嚷嚷说着本地方言,他被他们拽着衣服往车里拖。他大声用英语呼救,结果没有任何人来帮他。最后他眼前一黑,怕是人贩子嫌他挣扎,把他套在袋子里捆上。最后,当他从袋子里狼狈的爬出来,看到的是一个小山一样的背影背对着他,站在他跟人贩子当中对峙。
他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参赛铭牌,知道对方也是选手。等到人贩子亮出刀具,他吓得缩在路灯下站不起来。想想,那年他不过十四岁而已。
后来,他被雨水模糊了眼睛,昂着头用英语说:“你是谁?是哪个国家的选手?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让我爸爸好好感谢你。”
对方半张脸在阴影之下,只能看到勾着好看的下巴抿着唇笑了笑,用地道的日耳曼语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接着他眼前一黑,等他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比赛期间禁止选手发生争斗,但他的情况特殊,组委会保留了他的参赛资格。后来父亲来了,劈头盖脸的就是痛骂,骂他为什么要离开会场,为什么独自出现在哪里。要是这次没有拿到奖牌,就不能得到保送去清北商学院附属高中的名额,不能进商学院就不能继承家产,这是爷爷的硬性规定。
小小的孩子把自己裹在医院惨白的被单里,豆大的眼泪无声的滴落,他想,要是妈妈在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他不过想买些清迈特产给家人带回去而已,下个楼就是超市,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有关系,没有呵护,有的只是强加在亲情之上的一己私欲。他不知道别的父母是不是也这样。可惜他不能得到答案了,因为他早就失去妈妈了。
父亲只在清迈陪了他一天,因为他在外面养的女人小产了。这一下更加加重了父亲对他的仇视。成了父亲眼中的无用废物。
回国后,他以心理创伤原由拒绝参加清北商院附高的考试,在婆婆的帮助下回到海城十二中学习。这是一段掩埋在内心的创伤,这个伤口不是别人给的,是他的亲生父亲给予的。
他后来查了资料,用他强大的记忆里得知那天那人说的是日耳曼语,属于日耳曼语西支。从地图上找,应该是来自荷兰的选手。荷兰选手有三人,身形高大,几乎都跟那人像似。并且属于同一所高校的社团成员。他想考到荷兰去,想去留学,想去感谢那位危险时刻毅然站在他身前的,坚强且值得信赖的盾牌。
现在最为矛盾的就在这里,他要寻找当初的盾牌,又依赖于方盏给予的温情。他想要认真学习,又拒绝为父亲提供任何便利。
方盏这两天觉得小孩有点不对劲。似乎被他唐突的行为吓到了,时刻跟自己保持着距离。方盏苦闷,他又不会真吃了小孩,何必如此警惕。
转眼又要月考。这次是三校联考,场面有点大。他们学校的教学进度不算慢,高二的课程已经学的差不多。按照老张的说法,高二下学期会把高三的课程全部走完,剩下高三一整年全都是复习—考试—排疑—联考—复习的节奏,根本就不会有喘息的机会。
月考过后,白鹿坐在院子里面发愣。手机忽地亮起,盏哥发来一张试卷照片,‘恭喜你,总算及格了。’配着小太阳一般可爱的微笑,白鹿心酥了一下。他回复一个浅浅微笑的表情。很快,盏哥又回复道:‘老张差点喜极而泣,就差把你的试卷糊在脑门上了。’
白鹿摸摸鼻子,打心底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们。
等方盏回到家,看到白鹿笨手笨脚的从烤箱里端出一盘烤的焦糊的黑球球,纳闷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白鹿咽了咽口水,特别不好意思的说:“蛋挞其实可以吃,我刚刚就尝了两个,除了苦点,其他都很好。”
方盏表示不相信,并且不愿意向前迈出一步接受白鹿的好意。看白鹿一脸麻木的望着自己,颇有种‘大郎,该吃药了’的情景,当下想要夺门而出。
白鹿不好意思的把盘子放到桌子上,从烤盘里仔细挑出焦的不大厉害的蛋挞摆在盘子里,小声嘟囔着:“可惜外形不大好看,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婆婆还让我给她留几个尝尝。”
与其毒死婆婆,不如毒死自己。方盏报以敢为天下先的精神,舍己为人的前进一步,挡下白鹿往嘴巴里放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张开嘴说:“来吧,向我开炮。”
白鹿放下焦黑的小球,认真剥去黑色外皮无奈的是里面也是黑漆漆的,送到方盏嘴前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这个真不甜,你肯定喜欢吃。”
老实说,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亏心。
方盏大口咬下,脆生生的嚼了两下表示小孩说的没错,蛋挞烤的焦枯,哪里还有甜滋味。他一口水一口蛋挞的吃下去,一连吃了三个发觉不对劲。
枫丹巷子好久没这般热闹,呼啸而来的120救护车把警笛声开的最大,引得巷子里的老街坊们走到外面观看。
婆婆从姐妹家里打牌出来,看着连夜离开的救护车咂舌,对老姐妹说:“哎,咱们都年纪大了,免不了以后救护车来的越来越勤。不知道是老周心脏病犯了,还是姓华的不注意养身又中风了。实在是可怜啊!”
白鹿坐在救护车里,死死拉着他盏哥的手,抽泣着说:“盏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医生说食物中毒洗胃就行,你千万别睡过去啊。”
方盏气若游丝的呼出一口气,蒙在嘴巴上的氧气罩布上薄薄的雾气。他眼神木然,表情怪异的勾着唇角,看起来像是要勉强微笑的样子。他望着一旁陪护的白鹿,一把辛酸泪全然不叫旁人知道。不知道吃了砒霜的大郎那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反正他有股子要报复小孩的想法。反正他已经心理变态了,身体健康与否根本不重要了。只等着他重新崛起,他要把‘人’这个字从字典里扣出去,身体力行的对小孩采取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攻势。
白鹿以为他为了安抚自己,故意做出这副表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盏哥,盏哥,把你眼睛睁开,我答应你好好学习,我下次一定好好考试。”
他盏哥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孩不能要了,等他好了收拾收拾吃了算了。管什么正人君子,算什么为人师表,要是今天来不及就那样嘎嘣过去了,他做鬼也要在小孩床头嘿嘿笑,让他这辈子休想跟别人处对象。
作为中法交流来的博士生,文武双修的天字号人才,响当当的风流倜傥的人物,还是逃不过心上人的一碗毒药。
方盏住院,迎来学校一波波慰问。校长、主任、教务处,连保安科的阎王都到了。作为新一代优质实习教师,他奇招频出,经常打的学生措手不及,成为教师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
明星痛心疾首,在婆婆的窝窝头和外卖的地沟油的选择中,毅然决然的选择地沟油。
白鹿再也不敢踏足厨房半步,经过此事,他终于知道老方美食城的伟大。一家当中伟大又隐秘的角落,非厨房莫属。他现在看每位前来医院送饭的家属都是满脸的崇拜,她们才是平凡生活中的大内高手。
拒绝第四个前来要微信的小护士后,方盏起身靠在床边,看着趴在小板凳上写作业的白鹿。看他起身,白鹿殷勤的替他把枕头垫在腰后面,轻声细语的说:“胃还难受吗?饿不饿?我把粥给你凉好了,喏。”
小孩端着粥,用汤匙舀上小心翼翼的抵在方盏唇边,见他不张嘴,面带疑惑的看向盏哥。方盏表情坚毅,打死不张嘴。白鹿后知后觉的解释道:“这不是我做的,是医院的病号餐。你看门上还有微信扫码点餐呢。中午你吃外卖不是不舒服么,我就想着喝点粥能好点。”
方盏听后慢悠悠的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喝了下去。
他嗓子被捅的疼,喝完粥沙哑着喉咙说:“窗户上又是谁送的花?百合花味道太重,影响我休息。”
白鹿全然接受他这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忙起身抱着花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你不是说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吗?我想着我喜欢百合的香味,以为你也喜欢。就到对面买了一束想盖盖医院里的味道。”
方盏眼珠子一转,病怏怏的倒在床上,指着花自圆其说:“哎,我话没说完。百合香味对睡眠的影响是正面的,味道越重买的越好,你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