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阵眼
蜿蜒的山路上，一队人马艰难爬行，他们爬了许久，这才爬上了半山腰。山上树木茂盛，枝繁叶茂，荫庇为幽深的小道带来了些许凉意。
杨振威一来到这里便看见自己站在半山坡上，左边靠山，右边则是一个断崖，山很高，一眼下去望不见底。白云缭绕，层林叠翠，好一片艳丽的风光。
“狗蛋，你在那里叽叽歪歪个啥，还走不走了？不走你倒是靠边站啊！”
杨振威回头看看后面那位男人，见他不悦地望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进入到回忆的人会变成他们熟悉的人混入其中，深陷回忆里的人会觉得他本身就存在，是自己熟人中的一位，所以只要不做出过分离奇的行为，一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杨振威对自己土里土气的名字没有太多的反应，他向左边靠了几步，贴紧山体煞有其事地捂住头道：“我好像突然有点难受，你们先走吧……”
那个男人“呸”了一口，骂道：“就你小子事多。”
人群笑了一阵，有人道：“老吴，别叽叽歪歪了，快点走吧。狗蛋就一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这么多天不掉队就不错了，要求不要太高嘛！”
老吴没好气道：“篓子给我。”
杨振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索性一直捂住头装作很难受的样子，老吴翻了个白眼夺过他背上的竹篓，蹭过他的衣角继续往前走。
在老吴走后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问了他的情况，杨振威搪塞一番，众人也就点点头略带担忧地走了。他们似乎急着赶路，走的匆匆忙忙。队伍很长，杨振威站了许久，对这群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们大抵是一个部落，组织有序，纪律森严。他捂着头站在原地，想要落到人群的最后面。
大家一个接一个走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停了在了他的眼前。杨振威垂头透过指尖缝隙看见了一方白色衣角。
“你没事吧？”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
杨振威抬头，视线交接之间，正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面前是一个过分清秀的少年，他微笑着，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他笑得很好看，仿佛造物主一寸一寸丈量过似的，鼻翼□□，下颚微收。嘴唇薄厚正正好，多一份会显仁厚，少一份会显凉薄。他仅仅是站着什么都不干，都自带万丈光芒。
鹤俞吗？
哪怕是在杨振威回想起的聊胜于无的零星记忆中，鹤俞也一直是以一个带着银白面具的形象出现的。
嘴唇和下颚的弧度……似乎有点像？
那个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少年又向杨振威靠近几步，给后面人腾出足够安全过去的空间。
杨振威道：“头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着陪你吧，”年轻男人尾调上扬，他加重语气补充道：“狗蛋。”
明明刚才还对这个称呼无感，此刻杨振威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货绝对就是鹤俞了。杨振威肯定在心底肯定道。
如果是回忆中本就存在的人，不应该如此恶趣味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而隔了这么远，除非是灵力高强的修士，不然也不可能听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小姑娘路过，看见他们俩相视而立，靠山而站顿感疑惑，她好奇道：“铁柱，狗蛋，你们俩怎么了？”
铁柱……
杨振威嘴角抽了抽差点笑出声来，鹤俞僵了一下，很快收起笑容，重新冷了脸。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杨振威拼命的将笑声憋回肚子里。他现在觉得狗蛋也没什么不好听的。鹤俞道：“狗蛋他头晕，我好像闹肚子了。我们俩在这里休息一下。”
“那你们把东西给我，我帮你们先把东西挪上去吧，”她不疑有他，笑道：“你们好好休息一会。”
“那我代铁柱谢谢你！”杨振威抢先开口，不住道谢，“等我们休息好了就帮你拿。”
鹤俞面无表情地望着杨振威不发一言。
“跟我还客气。”姑娘摇头笑得更开心了。
等她走远后，鹤俞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油纸包，揭开的纸布，里面端端正正地躺着几块雪白的糕点。
杨振威眼底亮了，他道：“菱粉糕？”尽管用的是疑问语气，说的却无比肯定。
鹤俞点头道：“路上看见，顺手买了点。”
菱粉糕保存完好，被人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有棱有角，色泽艳丽，让人食指大动。
杨振威望直了眼，他道：“我怎么没看见路边有卖的？”
鹤俞不答，只道：“你喜欢吗？”
杨振威准备去拿糕点的手一顿，勉勉强强道：“还好，凑合着可以吃吧。”他口是心非的捻起一块，看看它却不着急下口，仿佛真的只是随手拿起一块想要尝尝。
岂止是凑合着吃啊，他简直是爱惨了。多少年没有吃到这个了？他望着菱粉糕出了神。
好多年，多得他都快要数不清了。
就算是菱粉糕又怎样，不管再好吃，也不是自己无数次怀念起的那个味道。他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小小的咬了一口。雪白的菱粉糕被他咬掉了一个角。
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入口微糯，甜度适中。香软可口的菱粉糕在空气中透着丝丝热气，香味扑鼻。
杨振威鼻子一酸，他道：“很好吃。”
他知道为什么说是在路上顺手买的了。不是现在的阵眼中，而是在占星阁山脚的路上。误打误撞，鹤俞买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那份糕点，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家。当年母亲路过兰溪时为他买过，从此就念念不忘，每每过去便会买上数块。
鹤俞神情淡漠地将整个油纸包递过去道：“慢慢吃。”
杨振威看着他递过整包糕点，不禁问：“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吃糕点，”鹤俞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补充道：“这是别人买的，怕放坏了。”
虽然说是顺路，但是无缘无故也不会有人平白去买一份糕点，还一直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杨振威得出了结论，他道：“哟，铁柱，没想到……你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吗？”
队伍已经走出去很远，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尽管不会暴露，但杨振威仍然喊他铁柱，恶趣味十足。杨振威的记忆还没恢复多少，却也知道，在他的回忆中，鹤俞一向是冷着脸，丝毫不近女色。
鹤俞反问：“你想知道？”
一阵风卷起黄沙，几片树叶飘落。鹤俞偏头看向杨振威，他看的很专注，杨振威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杨振威顿时察觉到自己似乎逾越了，他偏开头，“也不是……就是好奇，所以问问。”他“哈哈哈”地干笑几声道：“你别介意。”
鹤俞摇摇头，“不会。”
气氛变得沉默起来，杨振威可劲地寻找话题，他灵光一闪，想起了在进入幻境前鹤俞似乎跟自己说过什么，自己胡乱猜测了许久，却直到最后也没理清头绪。现在正主就在自己眼前，他于是问：“进入四方幻境前你跟我说了什么？”
鹤俞缓慢地磕上眼皮复而睁开，显出几分脆弱和疲惫。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他的声音吹散，他道：“你没听见？”
杨振威不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奇怪，如实道：“没啊，怎么了？”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进去以后想了好久，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后来我怀疑你告诉我的是破关之法，结果最后通关了发现也不是。我又往其他方向想，你说的是可能是‘动武’，果然，到最后它对我出手了。但是总是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所以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是‘动武’吗？”
鹤俞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住嘴了，仿佛对杨振威无话可说。
杨振威一脸郁闷地跟着他往前走，他们走的飞快，不一会便赶上了队伍。队伍的最末尾有一个略显青涩的少年，他频频回头观望，见到杨振威和鹤俞跟了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狗蛋叔，铁柱叔。”他打招呼道。
鹤俞扬了扬下巴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了。少年对鹤俞的无礼一点反应也没有，好似习惯了一样。
杨振威道：“你在等我们啊？”
少年仰起头望向他，理所应当道：“当然了，父亲说过，如果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族长，就需要关心每一位族员。虽然铁柱叔整天阴阳怪气，而你又疯疯癫癫，但是你们也算是我的族员啊，我肯定是会等你们的！”
少年的正义感让杨振威啧啧称奇，他道：“孩子，你可真会说话，平时人缘一定很不错吧。”
少年骄傲：“我的父亲说了，像我这样诚实的人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活着这么大也是十分难能可贵了，杨振威点头。
他们归队后，队伍的行进速度更快了。到晚上，他们已经到了这座山的山顶，山顶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寺庙，寺庙不大，不足以容纳所有人。正值壮年的男人自发守在外面，让老幼妇孺先进去。寺庙被占的满满当当，剩下的挤不进去的青年熟练的蹲在了院子里。
少年征求大家意见：“今晚就在这留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