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代价
当眼前的景物消失在眼前,视线再度回归黑暗。
杨振威道:“你不是说好让我离开吗?”
它的身影凝结,这一次,变成了透明的淡红色。它否定道:“我也不想把你留下来,但是在结界内,我需要遵守规则。”
它取出一把剑,作礼道:“请赐教。”
“等等,”杨振威大吃一惊,“你在干什么?”
它微笑:“规则就是和来人比拼他最擅长的技能,取得胜利后才能离开。”
杨振威理所当然道:“所以你现在要放我离开了!”
它道:“当然不行,你最擅长的‘武’还没比拼完。”
我最擅长的?不会是说的原主吧?
杨振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鼻尖,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是原主所擅长的?
这也不太可能,习武必然会留下痕迹,但是原主的身体很明显,除了有一张过分清秀的脸以外,其余的和常人并无不同。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太能确定,当时他从土地抽出那柄长剑实在是太熟练,收剑入鞘的动作实在太过利落,让他始终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杨振威道:“我连剑都没有,总不能空手和你比吧?”
它摇头:“我能感觉到,你的佩剑就在你的身上。”
它的神情很认真,全然不似在开玩笑。杨振威不由自主地低头审视自己,双手环臂沿着胸膛一路摸到大腿根,他茫然道:“没有啊。”
它不忍直视,左手捂住眼眶。
当他手掌拂过手腕时,护腕微微一颤,在微鸣声中,一柄方形长盒凭空浮现在眼前,金石碰撞之声悦耳。
方形长盒乃是一百年才会成材的柚木所造,不易变形膨胀,极其稀有。木盒刚一取出来,便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威压,杨振威被木盒吸引,神情恍惚地揭开了木盖。盒中是一柄玄色铁剑,它似乎被封存了许久,连剑身都些许暗淡,看起来毫不起眼。
他刚碰到剑鞘,一股悲伤的情绪蔓延上了胸口,苦闷郁结冲破了他的胸腔,他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松手。
它静静的看着他,对他纠结痛苦的表情视而不见。直到他平静下来,它道:“和我比一场吧。”
杨振威捧着剑鞘一言不发,神情恍若隔世。
剑气擦着衣袖划过,他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握住了剑柄。剑柄被正手握住,一道道裂痕悄然攀上剑锋,裂痕之下,剑芒大盛,转眼间,剑身褪去黑色,变成了清亮的雪白。
下一道剑气瞬间逼至身前,他堪堪接住。虎口在巨震之下发麻,他费力地扬起剑锋。
它道:“这是把好剑,剑下亡魂不计其数,戾气非同寻常。”
“铿锵”一声,两把剑再度相撞。
杨振威大脑一片混沌,仅凭本能反应支撑。剑身坚硬,剑锋轻巧,他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这是他见过最有灵气的一把剑,但是很不巧的是,他不会用剑。
它的第一剑显然未尽全力,剑气缓缓攀升,到了第二剑,力度已然大了数倍。这一剑直逼得杨振威倒退数步,这才勉强稳定住身形。
“他的主人是个狠角色,与天下为敌也就罢了,最后甚至活活害死了自己的双亲。”它口中话语不停,却在顷刻之间劈出了第三剑。
它似乎知道杨振威对剑术一窍不通,并未使出过于复杂的招式,每一剑都朴实无华,剑法简单,却蕴含着滔天之势。
这一剑震的杨振威倒飞出去,身体仿佛撞到了铁板,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口中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剑在相撞的那一刻脱手而出,他的右臂无力垂下,似乎在刚才的一剑中筋骨断裂。眼前光影绰绰,他努力地分辨视线,寻找它的位置。
声音由远及近,它缓步走向杨振威,将他脱手飞出的剑搁在了他面前,“你难道不好奇这个人是谁吗?”
杨振威吐出口中的血沫,尽管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有过多的情绪,他用左臂抹了抹嘴角的血渍,一本正经道:“不好奇。”
他确实不好奇,毕竟就算告诉自己,他也未必会知道。
它摇摇头,正当杨振威以为它会说些什么时,它却向后退了半步。
又是一剑当空劈下,破空声炸裂。
太近了,根本来不及举剑!杨振威瞳孔骤然缩紧,仓促间只来得及举起左臂做出格挡姿态。
剑尖在瞳孔中逐渐放大,剑锋刺破衣物,正当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剧痛时,剑尖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滞下来,恍若时间定格。
护腕散发着夺目的白光,越来越多的灵气从护腕中丝丝涌现,化作一道屏障,拦在了他的面前。
它的脸上涌现出讥讽。
下一刻,狂暴的灵力倾泻而出,激的他发丝飞扬。这毁天灭地的一剑被横空截下,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这一剑余威散尽之时,杨振威听见了“咔嚓”一声,护腕应声而裂。
它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神色冷的可怕,“我的好徒儿,还真是一点没变。”
力量正在一点点流逝,鲜血无穷无尽的冲破桎梏,杨振威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流出这么多血,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它了,只能努力睁大眼,等待它下一次发难。
它道:“还剩最后一剑。”
杨振威已经连抬起手臂都不能做到了,他尝试着动了动指尖,刻骨的疼痛,汗水瞬间涌上额头。剑柄近在眼前,却隔着重重迷障。
到此为止了吧……
剑再一次被举起,威压寸寸攀升,纯净的灵力覆盖住剑锋。
“咳咳……”鲜红的血呛的杨振威不住咳嗽,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猛地一扑,再次握住剑柄道:“别废话!”
它无声的勾了勾唇角,“你应该感谢我的废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振威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转瞬又消失无踪,他正欲开口,却感受到更庞大的威压排山倒海般涌来。它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剑气凝成实质,又是一剑劈下!
早就按捺不住的空气在这一刻嘶吼,利风和着剑气,遥遥间,杨振威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好像曾经无数次面对这样浩瀚的剑气,再波澜不惊地随手接下。他不自觉的抬了抬剑,隔着漫长而又遥远的时空,一道虚幻光影飘落,和他的动作短暂地重合在一起,他们面对越是强大的劲敌,神情就越是坚毅。
杨振威的心底有一个声音重重复复地告诉他这一剑的结果,拦不住。
拦不住?
有什么关系呢?
在剑光将至的最后一秒,他闭上了眼。
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涌现了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本来也只是短暂的来到这个世界,他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留恋。
说不定……再睡一觉就可以回去了……
强大的气流裹挟着两把剑相撞的声音,杨振威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伤口被抵住,他“嘶”地抽一口气,茫然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雪白的衣领,再抬头往上,是一封银白的面具,半张面具下,肌肉紧绷,他的嘴抿的很紧。鹤俞扫视了一下杨振威,随手捏了个法诀,双指并拢打在了他眉心。流逝的生命力在此刻重新变得强盛起来,整个身体被暖洋洋的灵力所包裹,伤口快速愈合。与此相对的,鹤俞的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杨振威这才有功夫重新打量眼下的场景。
鹤俞抱住他,只能侧着半身挥出一剑,看似随意却端端正正地接住了它的剑。两剑相撞,剑锋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鹤俞道:“我来了。”他说的很郑重却又很寻常,仿佛他的到来是天经地义。
这就是传说中的为了保证人质不会逃走,保险起见,需要时刻待在他的身边?如此执着,真有一派阁主的风范。杨振威不可抑制的涌上几分庆幸,虽然他对生死不苛求,却也不想轻易地死去。
它似乎对刚刚一剑被拦下没有丝毫不快,没头没脑道:“你也不好受吧?”
它这句话明显不是对着自己说的,杨振威一愣,抬头看向鹤俞。
鹤俞神色冷的可怕,他的眼中深沉一片,仿佛被千年不化的寒冰冻住,只剩下了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厌恶。
它讥讽道:“别装了,很少有人能够打破四方幻境的囚笼,堂堂占星阁阁主也不例外,”似乎是错觉,它把堂堂占星阁阁主这几个字咬的格外重,“撕裂空间,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杨振威刚松下去的心脏又紧紧地提了起来。
从鹤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他道:“不管付出了什么代价,我也打得过你这个区区的幻影。”
好的,还是这么嚣张。杨振威顿时感到自己刚才的担心有些多余。
它摇摇头:“你的对手不是我,我不和你打。”
说完,它的身影寸寸破碎,幻化成光光点点,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与此同时,黑暗骤然消失,一阵失重感过后杨振威猝然睁眼,火光下,他看见自己周身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小弟子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看到他醒了,他们这才闹哄哄地去通知各自的掌门。
杨振威这才意识到了不对。他想: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