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卫粼跟随着一众宫人,来至坤宁宫,还未进去,便听见一侧传来六公主的声音。
“粼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急切,卫粼循声看去,只见六公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匆忙赶来。
来至卫粼跟前,六公主摆出刻意的笑脸,紧紧攀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粼哥哥先别说话。”说罢立即扬声说道,“我昨日便命人传了信,粼哥哥为何今日才来?害我等了这般久!快随我来!”
卫粼拧眉,不知这莫名其妙的话语是何意,并未开口制止,任她拉着向前走了几步,眸光默默观察众人脸色,静观其变。
棂公公见状,赶紧拦到二人身前,赔笑道:“六公主,皇后娘娘有要事询问世子,不如先让世子入内觐见,晚些奴婢再带世子去寻公主吧?”
六公主脸色一变,狠狠瞪着开口之人,“你是何人?我怎从未见过你?”说完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悠悠开口:“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本公主找粼哥哥更急更早,当然是我先!再说了,母后凡事都依着我,何时轮到你一奴才置喙?”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公主不如稍待片刻,奴婢这便入内请示,莫因一时兴急惹得娘娘不快为好。”
六公主闻言更加生气,眼睛向后瞟了一眼,身后两名贴身宫女立即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棂公公,逼迫他跪下。
等人跪好,六公主才插着双手,轻蔑笑道:“好啊,今日便让你好好瞧瞧,惹本公主不快的后果,看看母后是帮你还是帮我!”
“乐儿,莫要胡闹。”
萧皇后听见外面的动静,放下茶盏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瞧时乐一副动怒欲斥的模样,心知再不压下来可又要翻天了,于是妥协道:“既如此,你便先带卫粼过去吧,母后稍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听见母后妥协退让的声音,时乐嘴边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过身,她还是那副恼怒的模样,指着跪地之人说道:“母后,这奴才是哪来的,居然敢顶撞我,儿臣讨厌他,母后快给他治罪!”
萧皇后看了棂公公一眼,四目相对,皇后很快错开眼神,思量片刻,终是说道:“来人,胆敢以下犯上,将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并罚俸三月。”
见皇后不问缘由便下了命令,棂公公神色略僵,随即低垂着脑袋,长睫遮盖住他晦暗不明眼眸: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最先被舍弃的那一位,早该习惯的,不是吗?
六公主之所以敢这般随心所欲,就是咬定了母后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从小到大,自己都是被母后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但凡自己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不点头答应的。
但也就是因为这般毫无底线的纵容溺爱,才使得时乐养成娇蛮任性、专横跋扈的性子。
说起来,萧皇后今日也颇觉奇怪,时乐平日里再如何任性,涉及政事都不会再过多蛮缠,但今日她明知自己传见卫粼并非私事,还闹这么一出。
不过在萧皇后心里,女儿还是一派天真的小孩子心性,自然也不过多猜想,一切随女儿高兴就是,只要这卫粼还在宫中,便总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倒也不急于一时。
萧皇后看见女儿恢复开心的笑颜,心中亦是欣然,缓缓上前握住女儿的手,“乐儿长大了,心里便只有他人没有母后了?”
六公主漫不经心的缩回手,扶了一下鬓角的发丝,佯装羞涩说道:“哪有,母后说什么呢!”
“那为何近段时间,都不来找母后了?”
萧皇后收回弯起的嘴角,将时乐的手再次握回掌心,紧紧抓着,眼神亦认真起来,似乎要看透女儿的心思。
这素来爱往坤宁宫跑,喜欢黏着自己的人儿,近几个月来,竟只见了寥寥数面,派人去寻,只汇报说功课繁重,六公主天天呆在房中不曾外出,刻苦学习。
一开始萧皇后还不以为意,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何时这般用功过,以为她就是小孩儿三分钟热度,过些日子就好了。
直到今日,萧皇后突然发现,时乐好似刻意躲着自己一般。竟连手也碰不得了么?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被母后直直盯着,六公主心内慌乱起来,强装镇定的看了卫粼一眼,闪过一道精光,她立即软软说道:“还不是因为粼哥哥!”然后揽上母后手臂,在她耳边低声撒娇:“儿臣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问粼哥哥,这有外人在呢,母后你就别问了,我晚点再跟你详说嘛~”
瞧见她娇嗔的模样一如往常,萧皇后放松下来,眸色也柔了些许。
心知她与卫粼左右不就那点儿事,皇后抬手,点了点这为情所困之人的额间,“你呀!好了,快去吧,母后明日再找你算账。”
说罢想起之前女儿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又正色朝卫粼严肃道:“乐儿还小,望卫粼世子多照顾着些,本宫就这一个女儿,可不想见她一而再的伤心委屈。”
卫粼一直静静呆在旁侧,默默看着眼前的大戏,听见皇后的暗示,他作揖道:“臣谨遵娘娘懿旨。”
六公主将卫粼拉到御花园的假山旁,命贴身宫人好好守在圆口,不得让任何人进来打扰,然后才放心的将前因后果交代出来。
原来她下学经过坤宁宫附近时,无意间听到了杨学海与一太监的交谈,所说之事涉及朝政,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句却是听得极其清楚,就是“卫粼手握证物,无论真假,都不能放任其继续追查,必须尽快行动,将其控制起来。”
分明就是要对卫粼不利的言论,可惜那太监自己从未见过,只能偷偷跟在他后面,发现他居然进了坤宁宫,心内思索着:难道此事与母后有关?
时乐神不守舍的回到自己宫中,然后命宫人偷偷去打听,半个时辰后,便收到这个太监午时领着旨意出宫去了的消息。
担心卫粼入套,她连忙动身往坤宁宫赶来,还好赶上了,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粼哥哥,我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些什么,我拉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千万小心,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卫粼眉头紧蹙,听完眼前人的陈述,目光复杂,“公主想必也知道了,此事与皇后脱不开干系,你这般帮我,就不怕皇后责罚吗?”
说到萧皇后,六公主又想起年宴那晚的场景,这在她心中留下一根深刺,使得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母后,但她一直记着少年的那句话——懂取舍、明善恶,但求无愧于心。
所以,在是非曲直面前,她深信粼哥哥为人,母后她已深陷染缸,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于是,她便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做了。
“粼哥哥,我相信你,所以帮你。但在我心底,也不想母后受伤。如果事情真到那一步,我只希望粼哥哥看在今日的份上,网开一面,母后她她也许只是不小心走歪了路”
看着往日鲜活开朗、无忧无虑的六公主,今日一改常态,愁颜不展的模样,卫粼不忍,此事不该牵扯她进来的,徒增烦恼,便让她到此为止吧。
“多谢公主今日所做之事,公主能不计前嫌,还这般劳心费神为我,当我欠公主一份人情,日后若有需要,我会尽力相帮。此外,公主莫要再参与此事了,我自会处理妥当,公主回去后,就将此事忘了吧。”
六公主闻言点了点头,她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想开开心心的。
“其实我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粼哥哥”六公主看着池水,眸光渐渐温柔起来。
“嗯?”
六公主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将他交到卫粼手中。
“这是给卫潋的信,粼哥哥能否帮我转交与他?如果我说如果,他想回信的话,就叫他让人通过小黄门的洞口传给我,千万不要让父皇母后知道。”说罢羞涩的低下头。
卫粼捏着手里的信,显然是被反复折皱、辗转纠结了多次,他一脸的难以置信,难不成还真对卫潋上了心?
涉及男女之事,不好插手,还是随他们自行处理吧。
“公主放心,我会将信完好无损传至边境的。”
听到卫粼的回答,六公主舒了一口气,但两腮通红,欲言又止。
她低头用手指反复绞着锦帕,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粼哥哥,之前是我误会了,把对你的仰慕崇拜,当作是男女之情。后来我发现,真正的爱是心跳加速、难以自抑的,就连梦里都会出现其身影。这跟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对我而言,你更像哥哥一般。”
她鼓起勇气,出生以来第一次低头认错,“还有,之前是我不好,做了错事,给哥哥和殷姐姐添了许多麻烦,如果可以,粼哥哥替我向殷姐姐说句抱歉吧,希望我们可以重归于好,这回,我想与粼哥哥做一对真兄妹,不知可还来得及?”
六公主比卫粼小六岁,可以说,卫粼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晓其秉性不坏,小时候尤其惹人疼爱,只不过身为大邺唯一一位嫡出公主,自小受尽宠爱,渐渐变得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如今看见她的转变,卫粼心中亦很是替她高兴。
“好,我永远都是乐儿的粼哥哥。”
卫粼声音温柔,眸色都沾染上笑意,注视着的目光温和认真。时乐仰头望着他,二人眸光相对,再无需过多言语,干净清澈,一如小时候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