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忍冬:秦夫人(1-3)
忍冬:秦夫人
简介:
秦夫人:天下没有我不能忍的事情
皇帝:朕就是玩玩,不动真心
1
秦夫人长相很清秀,却不算是美人,起码远远比不上她丈夫喜欢的那人。
她父亲是顺天府府臣,也是府尹大人的同年,关系很好,深得府尹大人的信任。于是在府尹大人的儿子为情所困、惹出大祸时,府尹大人斟酌再三替儿子向亲信下属求娶了他女儿。秦夫人的父亲深思熟虑之后,同意将女儿嫁过去。
这并不是一桩坏亲事。
秦家门庭显贵,公婆又尽是良善人,就连她那心有所属的丈夫也是温文尔雅,与她相敬如宾。秦夫人自觉出阁前、出阁后生活并无太大变化,除了夜里枕边多了一个人,以及多了公婆在上。
她的小日子过得很舒服,直到婚后一年才起了波折。
——她肚子一直没有消息。
秦夫人的母亲偷偷给秦夫人延请了大夫,并未诊出什么大问题,于是安下心来,安慰女儿缘分未到。
但缘分这种事是可以求的。
于是秦夫人今次起了个大早,去京郊观音庙请香,她母亲打听出来这里的观音庙很灵。而为表诚心,秦夫人并未带许多侍从,且从山脚就下了轿,准备自己走上去。
这一走,就走了两个时辰。
秦夫人弱质芊芊,哪里走过这么久的路,早已累得不行。一群人便找了一块地方歇脚,春鱼在石头上铺了一块帕子,扶着自家小姐坐下。
等秦夫人缓过气来,往前路看去,已能隐隐绰绰看到那寺庙,上有烟火袅袅升起,她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笑起来。
“夫人,怎么了?”春鱼问道
秦夫人道:“你瞧这山,像不像菩萨支耳聆听,那观音庙就在耳心处。”
春鱼一瞧,果然很像,欢喜道:“夫人这次,一定心想事成。”
秦夫人笑意渐浓,又旋即转淡,怔怔出神想了一会。
“临到庙前,才想起心事。春鱼,你说我该求什么?”秦夫人问道
“自然是求子呀,”春鱼小声凑过去,“小姐您都出嫁一年了,还没怀上,老夫人虽然不说什么,但近几月炖补的东西越赐越多……”
丈夫整日在忙外头的事情,她一个人呆在府里,若再不生个孩子出来,如何应付得过来那虎视眈眈、痴痴巴望着孙子的婆婆。
只是……
“……若真的有求必应,我倒想求夫君回心转意,举案齐眉怎及得上琴瑟和谐。”秦夫人幽幽叹一口气,眉目里结了淡淡愁怨。
春鱼不敢说话了。
世上哪个妻子能受得了丈夫心有所属,秦夫人虽然不说,但仍是有些在意的,但这在意又能如何?
秦夫人丈夫的心上人是国子监祭酒付大儒的女儿,当年未出阁时名满京都,是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后侍奉天子,是现如今的付昭仪。当年秦夫人父亲觉得高不可攀的上峰家的儿子,也只是付昭仪裙下之臣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罢了,”秦夫人牵扯一下嘴角,露出个笑来,“我们赶快走吧,不然下山只怕要天黑了。”
春鱼:“是,小姐。”
一行人临走之时,秦夫人回望一眼,忍不住双手合十,冲那“支耳菩萨”遥遥一拜,心中祈愿:“愿我夫君从此能与我一心,白首不相离。”
风吹过,菩萨身形皆动,仿佛果真听到了她的请愿。
2
秦夫人成亲第二年了,依旧没有怀孕,她婆婆做主为她夫君抬了两房妾室,其中一个生得可谓闭月羞花,尤一双丹凤眼格外夺目,她的丈夫见了也失神片刻,在这丹凤眼的房里歇了三个月。
秦夫人系的腰带更短了,眉目间的愁怨也结的更深了。她叹一口气,忽然想到那支耳的菩萨,于是带了婢女,决心再去爬一次支耳山,拜一次观音。
说是去求子,但实际上更多的还是散心,更兼婆母如今对她只有三分耐心,于是秦夫人这回出门随行的人更少了。
意外就这样诞生了。
秦夫人一行遇到了几个山匪,先是劫财,后来知晓她身份,准备将她劫走勒索。秦夫人巧计脱身后疯乱狂奔,险些受辱,幸而遇到一行出来游猎的过路人,才捡回一条命来。
那位好心人让了她一匹马,并将她护送回山脚下的村子里。
秦夫人下马后,收拾一下心情,强自镇定下来,盈盈一拜,“多谢先生救命,不知恩人姓名,奴夫家必有重谢。”
她声音还有些嘶哑,是先前高声呼救而扯坏了嗓子。
恩人却很冷淡,“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
秦夫人抬头瞧了一眼,不由暗暗心惊。先前慌乱之下,并未注意到这恩人虽一身游猎装,却也金丝缂带,□□大马高近八尺,箭囊弓箭皆重器重工,显然出身不凡。再观其人,约莫三十几许,髭须凤目、身形魁梧,尤一双眼睛不威自怒,淡淡横过来一眼就叫人惴惴。
秦夫人不敢再劝,只道:“奴夫家住起观街秦府,恩公若临,奴与夫家必然倒履相迎,以报恩德。”
那恩公没再理她,只等着随从收拾好走人。
秦夫人松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将身上披风解下,递还给对方的侍从,小声道:“多谢恩公的袍子。”
当时秦夫人受难,被贼子围住,虽然真得逞,衣衫也有些凌乱。那恩人横空一箭救下她,又将袍子丢在她身上,遮住她的狼狈。
那恩人见她还袍子,随口道:“夫人形容狼狈,袍子就赠给夫人吧。”
秦夫人却拒绝了,她只浅笑道:“先前已有人报信,奴的夫君应该很快就到了。”所以就不需要袍子了。
她并未受辱,只是衣摆有些脏乱罢了,与其披着外男的衣袍遮着不如大大方方露出来。这种事情她不好解释,只能尽量不让人误解。而且她也有些担心看到妻子披着别的男子的衣袍,会让夫君不快。
那恩人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旋即调转马头,一行人策马离去。
而这时,春鱼他们也闻讯赶来,春鱼一下扑上去,“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呜呜呜呜”
秦夫人这才恍惚着,露出有些脆弱的神情,低低道:“没什么,没什么事。”
3
秦夫人名声还是受损了。
她丈夫自是不在意的,甚至愤懑地为她去缴那几个匪寇,最后查到是支耳山附近村落的地痞流氓,就将人全投到牢里了。婆婆安慰了她几句,但也架不住外头风言风语的传,很快就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是谁救了她。秦夫人照实说了,婆婆却不是很满意,并渐渐冷待了她,甚至以受惊为由免了她的请安。
春鱼只能默默抹眼泪,“老夫人怎么能这样呀,这不是拐了弯说不想见姑娘吗,姑爷又天天呆在柳姨娘那里,姑娘在府里像个透明人似的。您可好不容易才脱了险的……”
秦夫人不敢说话,因她是小辈,怎能顶撞婆母
而秦夫人的父母在这尴尬的时候更不敢说话,毕竟是高嫁低娶。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总之一个字,忍。
还得是在众目睽睽下、在风口忍着,秦夫人心知若自己再有什么异动,这受辱之事就怎么也过不去了。
于是二月之后,国公府的百岁宴,秦夫人跟着婆婆一道去了。她送了金锁,在众人隐晦的打量中,泰然自若地逗弄了孩子几句。外人见这对婆媳相处如往常一样,便知秦府没有什么大变故,秦夫人估计也没真出事。
一群人嘻嘻哈哈,这事情算是过去了。
也在同一天,秦夫人又遇到了自己的恩人。她心里颇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意味,这位恩人大约也是功勋显贵之后。
对方仍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好半晌才问她,“你不用zhe……我去解释解释。”只要他说一句话,就没有人再敢非议她。
秦夫人有些奇怪,最后笑着摇了摇头,“不敢劳烦先生。”
一个人的故事总是很难传得长久的,但两个人的却不一样了,尤其是一男一女,她怎好意思让救命恩人受她之累,遭人非议呢?
“恩公出身不凡,当爱惜羽毛,这些微末小节实在不敢劳烦恩公。”她道。
那恩公盯秦夫人半天,确定这头方的真不要他出手,胡子一动,嗤笑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