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西幻（七）
切斯特仍怒气冲冲, 陆芒还没开口解释，安德鲁小声的说：“大人，您误会了, 法师大人们并不是马戏团的人，他们帮助了我们。”
“什么？”切斯特皱了皱眉。
康妮热心的解释了一遍，虽然她大部分都在形容那只可怕的海蛛, 但切斯特还是听懂了意思。
这个海蛛, 不，这个法师。
对了，法师。
奥多大陆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职业，炼金术士，药剂师，法师, 吟游诗人, 盗贼等等。
但这类特殊人群没有正统的就学或者专门的前辈领路，实际上很难入门，换个意思，就是学习的困难导致人数很少。
特别是在偏远的地方，而法师的待遇都很高，他们一般生活在大城市里, 或者在王国的白塔里研究学术，从不踏出半步，这两个人都是法师, 还行走在克伦比这样的小地方，这原本就说不过去。
这群小兽人还不懂这么多，对方自称法师就相信了，这让切斯特暗暗提高了警惕。
“阁下, 据我所知，克伦比没有魔兽资源，连魔法公会都没有，为什么你们要到这里来呢？”
吃瓜的兽人又转过脑袋，去看陆芒。
陆芒笑了笑，“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不然阁下作为吟游诗人，为什么会定居在克伦比呢？”
切斯特：“”
我是混的比较差没错，但是也不用这样点明吧。
切斯特一脸屈辱的走开了。
-
“大人，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跟着这位游吟诗人呢？”安德鲁忍不住问。
他们刚饱餐一顿，这里的黑胡椒牛排简直美味极了，虽然陆芒觉得味道有点太重，似乎没有事先处理过，仅仅是用香料掩盖了味道。
但作为没有任何能力吃到肉食的小兽人们来说，这已经是无与伦比的美味了，除了瑞塔，其他人的盘子的被舔的干干净净。
因为他是这个镇上唯一能够构建魔法传送的人。
陆芒思考着，他们不是法师，这点很难和对方解释，然而
说真话，他们又无法向外人直接透露关于位面商城的信息，是真的不方便啊。
陆芒问段炽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段炽沉默片刻，“你的商城还需要员工。”
陆芒觉得不太可能，“可是切斯特看起来也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样子，他不太可能会被系统列为员工对象吧？”
段炽：“你可以试试。”
好吧，就试试看。
她在心里传唤瓦力，询问刚刚见过面的切斯特是否符合员工标准。
出人意料的是，瓦力说了是！
陆芒惊讶无比，她左看右看，切斯特本人虽然有些耿直，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口舌造成什么生命危险。
瓦力判定的很准，就像是被灵感宣传的陆迢，被劝解的何楼华，被改变轨迹的秋跃从，切斯特在当晚就出了事。
为了和切斯特距离近一些，他们在他居住的地方，也就是酒馆后边的一条街道上，租住了几间房间。
金银球旅馆就在切斯特家的对门，而这个游吟诗人抱着他的竖琴失魂落魄，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跟踪。
半夜三点，段炽敲响了陆芒的房门，说对面来了另一波人，这波人身上有着不寻常的波动，和这里的普通人不同，陆芒猜测这就是切斯特今夜会走上的正常轨迹。
他们在摆放着鲜花的窗户后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掩盖在棉布窗帘下，深沉的夜色一如既往，黑暗深不见底，克伦比小镇上，并非是现代的大城市，这里毫无半点灯光，像是幕布被拉上，不留缝隙。
即使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那些人的动作也放得很轻，近乎于无，一条街的距离，她听不到半点声响。
时间过去了半分钟，一声呓语传开，那是一种奇怪的发音，很难听懂，也难以辨别，这感觉就如同在耳边，又像是很远的发声。
“我们要过去吗？”陆芒抬眼，无声的问段炽。
段炽蹙了下眉，“那些人还没走。”
陆芒小声说：“可是我们还不过去，切斯特不就真的死了？”
段炽顿了下，同她说，“你
呆在这里。
他说完话，纵身一跃，像只飞鸟，跃下窗户。
几秒后，对面传来破空之声，锋锐凌厉。
然后是大件的家具被碰倒，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陆芒紧紧看着对面，眼睛都不敢眨，片刻后，窗户被一粒石头敲响，她看到段炽那把发着幽蓝色的弯刀，他在让她下去。
陆芒来到切斯特的小房间，不得不说，真的是太小了，他人躺在椅子上，头颅松懈，仿佛已经没有了动静，陆芒仔细听了听，他还活着，“他这是昏过去了吗？”
“那些人走的很快。”
段炽移开身子，在这个小房间的一角，有一处发着细碎光芒的角落。
质地很像是女生用的散粉，要说来，这和安德鲁说的，在无尽之海的沙滩上的魔法粉末很相似。
散落的并不均匀，离远一点，却能看出是个星象图案。
陆芒几乎一下就懂了，“是魔法传送？”
这么一想，这果然很像魔法阵，奇异又美丽。
段炽点了点头。
陆芒扭头看切斯特，金发的男人面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桌子上还摆放着几段琴弦，似乎是睡着了。
除了他忍不住抖动的眼皮，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切斯特当然知道，可他不能醒。
这两个可怕的人贩子，尤其是这个男人，竟然打退了来自莱克家族的暗卫，尤其是，这次的队伍里面还有一名大法师的存在。
几乎是一露面，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哥哥派来的人。
那一记昏迷咒确实很强大，几乎能让人瞬间晕厥，但是多年被追杀的经验，他已经有了很高的警觉性。在察觉不速之客来到的瞬间，即使是对方使用的无声咒语，他也很快的偏头躲过了。
正准备吟唱时，这个男人从门外走进来，几乎不需要定位，瞬时之间，他手心的武器飞出去，弯刀回转，那位大法师的魔杖脱了手。失去了最强的法师，他们瞬间就撤退了。
切斯特是个不够正统的吟游诗人，但实力还算可以，他们一看昏迷咒没中，又来人帮助，这
群刺杀的暗卫跑的比谁都快。
然而，这样一来，可怜的切斯特就落入了这两个行踪不明，实力强大的人手里，虽然他并没有晕，但还是觉得此时晕了比较好。
他是不会帮助这些人做坏事，绘制魔法阵的，他坚决的想。
陆芒看了一眼段炽，又指了指切斯特。
段炽笑了下，大约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样欲盖弥彰的人。
陆芒率先动脚，“来都来了，既然这位可怜的诗人没有醒来，我们就自己收取回报吧。”
她的视线转向切斯特手中的东西。
这目光如有实质，切斯特忍不住抓紧了他的竖琴，坚决不肯放开。
陆芒随手拨了下琴弦，在小小的房间，弹出一个音符。
这瞬间让这位热爱音乐的吟游诗人醒来了。
他几乎是飞速抓住了竖琴，抱在身前，整个人像一只活泼的大狗，飞快的跑到角落，他涨红了脸，“我可以支付金币。”
陆芒笑了下，“当然，五百金币就可以。”
切斯特张大嘴巴，不可置信，“五百金币，就算我雇佣佣兵来保护我，也只需要五十个金币。”
虽然五十金币对于还在莱克家族的他是一笔小钱，但切斯特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致使他出门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已经空的差不多了。
陆芒的表情变得很冷酷，“你已经被我们救下了，所以这没得商量，”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目光流转，“或者，替我工作，偿还工资。”
切斯特跳脚，“我不会帮你做坏事。”
陆芒摊摊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切斯特，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是坏事。”
切斯特的眼神稍有迟疑，陆芒立刻道：“一个月三个金币，每年年底的奖金另算，住宿费和用餐都包了，只需要你工作十年，一千金币一笔勾销，你觉得怎么样？”
平心而论，酒馆一个月给他的工资是十个银币，三个金币就是三十倍，一般上等的雇佣兵拿到的佣金也差不多在一年五十个金币，关键是陆芒提供的工作还
包食宿，这很值得，加上他停下游历的脚步，就是因为资金不够。而奥多大陆的佣兵公会是公开的，他一旦加入，就可能招致危险。所以只能在小酒馆打工，拿着低廉的工资。
在半精灵的漫长的生命里，十年很快就会过去，切斯特又不能说自己的命不值钱，在他们身边，莱克家族的那些暗卫也不敢来找他麻烦。
这对他是天大的好处，切斯特还是担心陆芒说了假话，但怎么说，她确实救了他一命，如果真的是为了魔法传送，那个大法师比他更熟练，他们帮助他们杀掉自己，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切斯特目光游移，片刻后，他一咬牙，“好吧，我同意，但是你们给的金币最好别是劣等金币，否则我有权利向商会维护我的权益。”
陆芒不和他废话，既然自愿了，她立刻问出：“你是否愿意成为位面商城的员工？”
切斯特闹钟声响起机械的电子音，愣了下，“你们既然是用契约来招聘员工的。”
陆芒：“快同意。”
切斯特咕哝了下，感叹这群人怎么这么有钱，居然拿用一张少一张的契约来签署合同，“好吧，我同意。”
他说出了声。
陆芒从虚空中抓出一卷羊皮纸，配套的有一根银色羽毛笔，递给他。
上面是系统增添的规定，本来工资没有这么低，因为陆芒打算让他干ktv老板，拿提成会高一些，但是切斯特自己同意了三个金币，也就是三千积分，陆芒自然不会拒绝他自己的要求。
银色羽毛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母，契约落成。
一瞬间，大量的有条理的信息涌入切斯特的脑中，他震惊的后退了几步，看向陆芒的眼睛睁的很大，“异位面商人？”
陆芒笑了下，“不管我们是做什么的，你也只需要为我们工作十年，十年一到，去留随你。”
切斯特的表情几度变换，最后又重归平静，他耸耸肩，“所以说，你们的商城。”
“不，我们的商城现在在黑雾森林？”
陆芒点点头。
切斯特的表情逐
渐变得古怪，“不得不说，这很难。”
看出来这两位来自异时空的商人并不是什么法师，对奥多大陆也一无所知，切斯特径直道：“虽然国王派并不承认，但事实上，在卢森暴，乱中，兽人矮人以及人鱼精灵和人类曾联合起来，对抗恶魔。历史有所隐瞒，却真实存在，奥多曾带领万物生灵让恶魔重回深渊，但近年来皇家议会提出，恶魔可能会再度重回地面。”
“在很多地方，比如说黑雾森林，就曾是战争的主场，这里的动向一般能预示很多东西，我的，”他顿了下，“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在三年前，科里森魔法学院在黑雾森林的试炼结束之后，他们向议会上报了黑雾森林的改变，他们发现这里的魔法波动更强烈了，黑夜里的生物也更加躁动。”
陆芒沉思着点点头，她在安德鲁那边听到过，科里森魔法学院已经三年没来了，大约就是因为黑雾森林的变化，不敢冒险。
切斯特看她懂了，道：“所以说，商城在黑雾森林，不太可能，准确的说，不可能有人会进去。”
他一双蓝的透明的眼睛看着陆芒，说的很直接。
“那像这样的魔法传送呢？”
她移开身子，让切斯特看角落里散开的魔法粉末。
切斯特捂住了脑袋，“阁下，这是个好办法，但是你知道这需要消耗多少魔石吗？”
一个能支撑常规的五人传送魔法阵大约要消耗五十枚魔力充沛未经使用的魔石，一块这样的魔石需要十金币，算起来也就是五百金币，而支撑一个商城，最少也要绘制一个能传送五百人的传送阵，这样算下来，就是五万金币的成本，且不论还需要一位魔力足够强大的法师持续不断的绘制魔法传送阵。
“就连科里森的试炼，也只有几位大法师有资格使用传送阵，其余的学徒和法师也只能靠马车和双脚。”
即使切斯特没有说最后一句话，陆芒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天五万金币，就是五千万积分，没开张，就赔本，这完全不是做生意的道理，也不是能赚回本的道理。
所以该怎么办呢？
陆芒陷入思绪，她突然想到了在末日位面时，那个自大的基地头头，他当初想要陆芒成为他的专属进货商，不过因为末日位面的特殊性，她不想赚这个钱，所以拒绝了，末日位面不愁客源，民国位面因为书店的存在，销售额达到百万问题也不大，但是西幻位面开局的位置就已经不行了。
末日的客源不能复制，书店什么的，这种唯物主义的设定在魔法位面的市场也不够大，要是找到进货商就好了。
卖什么东西，细数第一层，果蔬店，可以卖水果，但是这个位面也有。
药店，这个位面用的是魔药，他们不会相信。
生鲜店，说不准这个世界的魔兽比他们种类更多。
虽然陆芒在心里否定了这三家店铺，但他们其实也存在市场，只是这市场存在大小的差别罢了。
目光移到二层，二层不存在“货物”，暂时不能作为销售额的主力。
三层了，货物有三种，奶茶，炸鸡，以及面包。
经过酒馆的那份价格最贵的黑胡椒牛排套餐之后，她心底是觉得这个位面的美食系统并不成熟，要知道，在大中华菜系，以及各国菜都能吃到的大都市，奶茶炸鸡仍旧有着一席之地。
如果卖这个，搞个中间商赚差价，说不能做起来呢？
陆芒想定了主意，决定第一步是把这件事和大家商量一下，让最具有代表性的切斯特评测他们的商品是否有价值。
天一亮，陆芒就去镇上唯一的面包房里购买面包。
不知道是不是克伦比太小，小镇上的面包房种类也不多。
摆满整整一半货架的都是黑面包，价格也比较便宜，只需要三个铜币，分量也很足，她买了五个，又去看另一遍货架上摆着的白面包。
白面包的用料看上去就更不错，简单的有吐司，复杂一点的是牛角包，加了培根的三明治，或者是涂着果酱的面包，但看种类还没有肉松面包，奶油面包之类的，这让陆芒有些高兴，白面包的价格都在十个铜币到二十个铜币，她
照旧全部都买了一遍。
面包房的老板娘觉得她是大客户，谁会拿着一个金币购买面包呢？
陆芒差不多花掉了六个银币，也就是六百个铜币，回到金银球旅馆的时候，手上提着五十三个面包。
安德鲁惊讶震惊的目光看的陆芒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陆芒思考一下，先从黑面包开始尝起。
一个字，涩，两个字，干涩，三个字，不好吃。
里面可能小麦麸片都没脱干净，嚼起来还有沙粒感，也没有加糖。
几个小兽人倒是觉得很美味，虽然年纪小的德蒙表示没有她给的港o蒸面包好吃，但是常年在森林找树叶吃的小兽人仍然觉得黑面包有着面粉的香味，很好吃。
切斯特吃的很无所谓，他低廉的工资注定他每餐以黑面包配剩菜为食，吃的都习惯了，但是表示：“如果你们想在大城市出售黑面包，也只能赚穷人的钱。”
大城市的物价水准只会更高，陆芒商城里，盗版的32°c售卖的面包一般是在1-5个积分左右，换算也就是10铜币到50铜币之间，价格不贵但也不便宜了。
继续尝试白面包，这个口感显然细腻很多，但糖给的有点少，味道近乎于麦香，这一点切斯特说：“偏远的小镇，糖是很珍贵的物品。”
陆芒觉得还是需要让他们尝尝商城的东西，反正青蛙小车今天还有三次使用期限。
他们一天没有回商城，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陆芒就在旅馆房间里拿出了青蛙小车，这个绿东西让切斯特摸不着头脑，等他坐上去，下一秒到达了一个新地方，也就是商城边，银色仙女湖畔，切斯特才大为震惊，这是一个不需要魔石的魔法传送道具，比真正的魔法传送阵好用多了。
“哦！我用一个金币打赌，只有最顶尖的炼金术士才能做出这样的魔法道具。”
到达目的地，切斯特却看着这辆车惊叹不已。
他们走进商城的大门，小兽人踌躇着，他们似乎明白了这两位大人并不是科里森的人，但是对他们的态度又很友好，还
救了他们。
似乎看懂了为首的安德鲁在想什么，陆芒温柔的笑了笑，“我想你们都知道我们是行商了，并不是法师，我们需要找人来试试看我们做的食物能不能卖出去，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帮我这个忙吗？”
噢，她的神情温柔，皮肤细腻，连阳光下的头发丝都那么柔软，富有光泽。
小兽人们被扑面而来的好意冲昏了头脑，等反应过来，已经都点了头。
陆芒是商城经理，自然有开门的权限。
门一开，就有细碎的响声。
片刻后，陆迢从门后走出来，松了口气的模样说：“你们终于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陆芒大致介绍了一番这两天的经历，让出身后的位置，给他们介绍新员工，切斯特。
切斯特依旧抱着他的竖琴，穿着吟游诗人的袍子，他红了脸，切斯特没想到，来自异时空的商人居然有这么多。
冬芽抱着何楼华的腿，小声说：“洋人。”
她看过外宾饭店里的洋人，他们的眼睛是蓝色的，绿色的，头发是金色的，红棕色的。
切斯特就是金发蓝眼。
剩下几个小兽人进来时，冬芽盯着他们脑袋上的耳朵一眨不眨，和何楼华说：“阿妈，这是小妖精。”
何楼华也有些怕，倒是秋跃从和陆迢都很淡定，陆迢还来了句，“这是兽人？”
陆芒点头，摸摸他们的脑袋，“他们生活在森林里。”
几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不知道在哪里捡来的布料，自己也没针线缝，绕了一圈打个结，只有瑞塔和康妮穿着女孩的小裙子，洗的很干净，布料发白，边缘褶皱，看上去很旧了。
他们怯怯的躲到陆芒后面。
只有瑞塔站在前面，用迷蒙的大眼睛往对面的几个人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