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民国（十六）
假药？
这让她想起半个月前, 曾经女人在临走前对她说，要回去给丈夫吞药吃，那天, 她就是上街买药的，“为什么会买到假药？”
店家叹叹气, “总有些没了心肝的, 收西药瓶子，灌些假药进去，有的能吃死人，有的吃不死人, 却没什么用，病就耽搁了。”
正说着, 雨渐渐变大了。
店家引着他们往前走, 踏过泥泞, 他们站在了这靠西边跨院的屋檐下。
“张家的, 客人来找, 衣裳裁好了没？”
女人哭哑的嗓音传来, “马上来。”
店家转了个身, 让陆芒看清了里面摆设的全貌。
左边是一张狭长的床，上面的被褥有些乱糟，中间隔了个长柜子, 右边的这张床, 像是几块床板搭成的，而底下是几块整齐又干净的大石头。
窗户只在左边开了个小的，因此屋内很是昏暗，几乎看不清什么，但这样的视线之下, 她还是看见了那个被女人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女孩。
像是一朵即将凋谢的小花苞。
粗放的女人半个月不见，似乎被风吹皱了，很是憔悴。
她拿手在衣服下摆慌忙的抹了下，从床脚拖出一个箱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包裹，奔出来，见到陆芒，急忙道：“女学生，后面那几套，你没有选料子，是我看着做的。
那个年纪稍大的女孩看了陆芒几眼，眼皮微垂，肩膀耷拉下来，进去替代了母亲的位置，抱着小妹妹，在里面保持沉默。
她扯了扯上面的结，然后让陆芒去看，陆芒指了指里面，“我们可以进去。”
女人一愣，店家忙道：“客人，那孩子害了病。”
陆芒数出二十枚大洋给女人，女人推拒了片刻，陆芒叹口气，“最好要去看看医生。”
“或者买点药吃。”
瓜皮帽男人从二十枚大洋里取走了十枚。
看女人脸上露出沉默，她眼里闪过苦痛，答案显然易见，店家也叹叹气。
这不是她的私活，所以还要
给店里交提成，他也没办法，自己不收，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正想着，瓜皮帽的男人又拨了五枚银元给她，“客人说的也对，丈夫死了，孩子总要活，找人看看抓药吃一点，别让孩子受罪。”
女人眼眶发红，眼周干涸，终于落下了一滴泪。
痛苦的弓下身子，借了钱，才凑到十块大洋，她好不容易接到了活，还了钱，终于不欠钱了，男人也要好了，生的希望就在眼前，然而，药却是假的。
何楼华没法不恨，她原本是想抱着春芽冬芽跳井的，这吃人的世道，多一个人死，少一个人死，又有什么分别的。
春芽沉默的看着母亲给冬芽穿上好衣服，梳好小辫子，春芽早慧，很快便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此时，看有人劝，春芽抱着妹妹冲出来，跪在她面前，“阿妈，我一人去跳井，你留着妹妹吧，她还小。”
她边说，身子颤抖。
这个年纪的女孩，当然是害怕的，可是她也知道，三个人，他们活不下去。
她阿妈带着她，两个人尚且能做工，如果被放弃，小妹一定是被放弃的那个。
但她不想，她爱着小妹，她愿意自己死。
就跟在悬崖边，一根绳子拴着三个人，没人主动跳下去，其他人也活不了。
几人大惊，店家忙劝起来。
陆芒全程保持沉默，这会才叹口气，开口，“张家的，如果给你一条活路，你愿意活吗？”
何楼华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自己想求死，谁也拦不住。”
“只是，是为了什么死？”
“因为丈夫没了，一时之气，还是真的认清未来，真的觉得毫无生之可能？”
陆芒轻声说：“我不会帮一个自己不想活的人，死者再痛，也要怜悯生者。”
如果招来一个人，对生命毫无渴望，对奇异的事情毫无好奇之心，这生意不会长久。
陆芒看了眼这些针脚细腻的衣裳，慢慢的把包袱打结，拿出一把糖，放在春芽的口袋里，说：“联大往西走三里地，想通了，
一天之内，抱着孩子来找我。”
出了大门，陆迢也有些唏嘘，不过还是道：“你这给的时间也太少了些。”
陆芒看了他一眼，“你在说废话，晚了那个小女孩怎么办？”
她还生着病呢。
右边的段炽倒是问：“为什么选她？”
陆芒解释了一遍，系统的选择范围，又提醒他们，“下次换了位面，有合适的人选，赶快和我说。”
“还有什么店？”
陆芒烂熟于心，“鲜花店，家具店，珠宝店，美妆店。”
陆迢：“还真的挺正经的，和末日之前的商场也没区别了。”
他们依旧去了上次那家的米粉店，一是口味真的很好，二是想看看宣传海报怎么样了。
”老板，两碗牛肉，一碗猪筒骨。”
“好嘞。”
老头子拿着米线过来，同他们絮叨了他们的有色电影在伦城现在有多火。
上至富家，下至摊贩，都知道了联大往西有家商场，里面的电影院放的是时兴的片子，居然有颜色。
很是新奇。
陆芒笑眯眯的接受一切夸奖，眼前的米线浓汤鲜醇，夹一筷子，断不了，软绵绵，入口那股香味，散也散不掉，确实称得上美味，怪不得人流量这么大。
店里人来人往，谈笑和讨论局势的，喧喧嚷嚷，然后这气氛被打破，很快，人群一片骚动，有人大喊起来，“警报响了，往山上跑。”
头上，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来，像是尖锐的哨子声。
有人会去急急忙忙的打包行李，有人根本不怕，”才进了随省，有什么好跑的。“
被人骂道：“那鬼子进来，就是要炸学生的，伦城最危险，还不跑？”
陆迢放下筷子，”操，你们这个国家也太惨了。”
段炽看了眼上面，难得表情慎重，“要到了，快走。”
大街上一片混乱，家家户户都开始关门，快的已经收拾好家中财物，着急忙慌的往北边的山上赶了。
骡车停在裁缝铺，他们到了裁缝铺，陆芒拍拍段炽的肩膀，还没说话，就被他攥住手腕。
“我去接人，你们先解开绳子。”
说完，人便如同风刀，消失在了眼前。
“段炽。”陆芒喊他的名字，陆迢严肃着脸，“人家修仙的，放心。”
刚解开绳子，段炽就出现在巷子的尽头，手里抱着妹妹。
身后跟着何楼华和那个年纪更大的女孩。
来不及解释，匆匆上了骡车，挥鞭向最近的北边山坡。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好╮(￣⊿￣")╭
晚上9：00还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