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李浩然转到保安室，一个看上去有些秃顶的中年大叔保安正在值班。他敲了敲门口的玻璃门。那个保安扭头看了过来。他注意到保安的胸牌上写了名字，王源。
“你好，王同志。”
王源愣了一下。李浩然也感觉有些别扭。同志这一称呼，好像有点年代感。可眼前的中年大叔似乎也只有“同志”这个称呼能衬得上。况且，在他的词库里，也只有“同志”这个称呼。要不就是姓的名字加个“老”或“小”。很显然，面对中年大叔，叫他“老王”或者“小王”可能更不合适。难不成叫一声“大王”？
但王源好像对称呼并没有感到不适应，反而热情地伸过手来，“你好，警察同志。”他也在称呼后面加了一个“同志”。
这感觉就舒服多了。李浩然不禁暗赞。他回到正题。“是这样，你能帮我确认一下郑好人家门口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监控？”
“郑好人业主？”王源再次确认。
李浩然点头。在吕品德的书房中，他的思绪猛然打开。是，吕品德家附近的摄像头既然已损坏，而现在又有了目标嫌疑人，那么接下来就是很简单的事。证明目标嫌疑人在作案时间有没有出家门就是了。
就是如此简单。所以，李浩然马不停蹄地跑到了保安室。正在值班的保安，也就是王源清楚地跟他说过，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他。
可事情的复杂程度好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好意思，调取监控得要公司保安队长以上的人员才有权限。”王源带着无限的歉意，拒绝了李浩然的请求。
李浩然讶然。“我是警察。”他伸手往怀里，准备掏出工作证。
“对不起，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王源再次拒绝。
李浩然的怒气由然而生。他看着眼前的保安，有一种冲过去狠骂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没关系，克制一下就好，毕竟王源也是普通职员。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说道：“那么，就请把队长找来。”
“队长就是我。”王源说道。
“哦，你就是队长？”李浩然笑了，“恭喜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队长。那么队长同志，能不能现在调取一下监控？”
“对不起，警察同志。”王源一本正经地说道，“保安队长得请示公司经理。”
“哦，那就请麻烦赶紧跟你们经理请示一下。”
“对不起，这么晚了。”王源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钟，“我们经理下班了。通常他下班了，就不会再接电话了。”
“你……”一直忍到此时的李浩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就要爆粗口。
就在此时，王源笑了。
“对不起……”王源又说了一个“对不起”。李浩然听到这“对不起”三个字就无名的火大。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监控。”李浩然几乎是凑到王源的耳边，大声叫喊。
“对不起，我知道。”王源对李浩然的愤怒似乎视而不见。
如果抛开警察的身份，李浩然真想给王源那张略显浮肿的脸上来上一拳，“你知道什么？我要监控。”
“我知道你在调查那位业主的案子。”面对李浩然的愤怒，王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知道你想要郑姓业主的资料。”
“你知道？”李浩然愣了一下。
“是的，我知道。”秃顶的王源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冲李浩然比划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如果李浩然稍微能跟得上时代的潮流一点的话，他就会发现王源比划的是一个“爱心”的动作。可是李浩然并不知道这动作代表是会什么意思，他以为王源在讥讽。所以，他更加怒不可遏。是时候让这个秃顶的中年大叔知道得罪一个资深刑警的后果了。他伸手往后腰摸去。他没带枪，但带了一幅手铐。
只要王源再说一个“对不起”，他就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了。虽然强制传唤的理由不充分，但他总会想到。
就在他的手摸到冰凉的手铐时，王源又说道：“现在，你是不是想要拘捕我？”
“拘捕？”李浩然又愣了一下。眼前这位秃顶的保安到底是什么人呀？
“对不起，我只是按照警察的思路来揣测你的想法。”
“呃……”
“见到你很高兴。”王源好像根本没看见李浩然那惊愕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我的梦想是能当一名警察，所以一见到警察，我就忍不住想跟他多聊几句。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呃……”李浩然实在是无语。他怎么会碰上这么一个饶舌的保安？他不想浪费时间，他想要监控，现在就要。
可王源根本没能理会他的感受，自顾自说道：“我一直很崇拜警察，跟警察在一起我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你知道我最喜欢看的电影是什么？《控方证人》？《穆赫兰道》？还是《十宗罪》？都是。”王源笑了起来。
“你应该去考取警察学院。”李浩然耐着性子，说道：“再过几年说不定我们就是同事。”他手铐从腰里取了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在5秒内铐上王源那一双看上去又胖又白的手，然后再找块抹布把王源的大嘴堵上。虽然实际上王源的嘴并不大。
“我考过，而且成绩很优异。”王源说道。
“为什么不当警察？”李浩然有些奇怪。
“我喜欢警察，但不喜欢警察的领导。”王源说道，“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
“那你恐怕一辈子也当不了警察。”
“是。”王源笑道，“所以我就考取了刑事心理学博士学位，专门研究犯罪心理。”
“犯罪心理博士？”面对如此巨大的差异，李浩然很明显没转变过来。“可你现在是保安队长？”
“对，你没说错。我就是一个保安队长，拥有刑事心理、犯罪心理两个博士学位的保安队长。”王源笑道。
“哦，请上帝原谅我的无知。”李浩然不禁惊叹。他可从来没遇见有这么奇怪的保安队长。
“既然你专门研究刑事犯罪，干吗又来干保安队长的活？”
“因为我现在又在研究应急状态下人的反应及心理状态，而你现在的表现，就是我最好的研究案例。”
“这么说我又变成你的研究对象？”
“不仅你是，整个小区里业主都是。”
“你把整个小区的业主作为研究对象？”
“是的。”王源耸了耸肩，像是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作为最底层的保安往往要面对各种性格、各种刁难的业主人群，所要具备更加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这对我的课题有更大的帮助。”
“如果你想研究人群心理，何不自己开个心理诊所，那有更多更很复杂的心理问题。”
王源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你的建议很可行。”
我的老天，难道听不出我这是嘲讽吗？果然是人中龙凤，奇葩大师。李浩然不得不把手铐挂回了腰上。秃顶的王源是秀才，而他只是一个大头兵。“兵遇到秀才，有理也不说”。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那么博士同志，能不能跟你的经理商量一下，把监控调出来？”
“你好，警察同志。”王源叹了口气，“就算是老总同意了，监控也调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看过那段时间的所有监控，但那天晚上由于下大雨，有一路监控进水出了故障，根本无法调取。”
“你不是要跟我说，那一路的监控刚好是郑好人家附近的吧。”
“你猜对了。”王源笑道，“我不想打击你，但现实就是如此。”
“就是这么巧？”李浩然苦笑一声。他彻底没辙了。“好吧，博士同志，你就好好研究社会人群吧，再见。”他转身要走，忽听王源又说道：“你要不要听听一个专业人士对犯罪心理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