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人
其实早在第一眼见到今天的主题是尤克里里的时候，边礼就恍惚了一阵的。
早年她也是会弹的，初中自己攒钱买了第一把琴，很廉价，大概就和这次的差不多，但她很珍惜，只是还没珍惜几天就被边胜以影响学习为由直接砸了，明明她那个时候的成绩依旧是全班第一。
她明白，那人只是在找人撒气罢了，但她毫无办法，因为力量不够只能看着。
自那以后，边礼再也没有碰过尤克里里。
这东西于她而言，小时候是不能，长大了是没必要。
但是见到几天几个小朋友的爸爸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来，接走的时候止不住的夸奖，边礼一瞬间确实是有些情绪低落的。
奚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注意到的吧。
暖意划过胸膛，边礼垂眸细细打量这把琴。
可能是放了一段时间了，上面的颜料都差不多干了。
原本整体是浅色的原木，现在已经被一层暖黄色盖住，掺杂着路灯的昏黄的光，整体呈暖色调，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暖意。
最令人惊异的是上面几笔勾勒出的一副画面。
粗壮的大树下围着一圈红木做的凳子，周围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一只手抓着照明灯，另一只手悄悄在女人身后忽闪，为她驱赶蚊虫，正弯着腰的女人回头冲她笑，像夏日里盛开的花，女孩眉间带笑回望她。
在一片嘈杂之中开辟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天地。
不住的抚摸琴面上的这幅画，边礼脸上笑意快要溢出来了，满心欢喜的问她：“这什么时候拍的？”
这么细致的第三方视角，一定是有实物在旁边的。
毕竟，当时的奚聆视角根本看不到自己在给她驱赶蚊虫。
“是陈姨，那天拍完她就发给我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你微信，我也就没有机会给你。”
而后女人带笑努努嘴冲边礼的手机：“传你了。”
女人双手报在胸前，温柔的眼神中满汉笑意，“怎么样？小朋友喜不喜欢我的礼物。”
边礼眉头舒展，眼含笑意：“喜欢。”
“非常喜欢。”
望着女人抱臂慵懒的样子，边礼觉得这幅画她喜欢到想要藏起来，紧紧地捂住，不给旁人任何觊觎的机会。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琴身，目光直直盯着奚聆。
身姿笔直，小脸俊秀一脸认真，像是在犹豫些什么一样。
终于开口，像是在跟她解释一样，边礼压低嗓音，语气中透着一丝迷惘。
“我爸小时候砸过我的琴，明明我当时并没有耽误学习，我知道他就是为了泄愤不是真的对我有意见，可我就是觉得为什么别人的父亲都是对女儿极尽温柔，而我在他身上只能感受到压抑。”
这是她第一次在除了师傅以外的人面前谈到跟边胜的事，哪怕是靳昀也是一知半解。
但她就是想说，她就是不惧于向眼前这个人露出柔软的内心。
虽然早有预料，小孩儿的家庭不会太幸福，但是却也没想到会让她感到这么压抑。
“小孩儿，你要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人，他们喜欢依靠欺负压迫比自己弱的人来获得成就感，而这其中多半又是男人，不是我们的错，弱者抽刀向更弱者，他们内心的阴暗带来的后果不该我们来承担。”
“不想原谅的人我们不用强迫自己去原谅。”
把她微红了眼眶的脸蛋掰过来，奚聆一脸认真的用指腹给她擦了擦金豆豆：“他们尽不了义务，你还有我，我永远会是你最亲密的家人。”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妹妹。”
望着女人脸上难得的认真，再联想到她孩子气的行为，边礼一瞬间居然破涕而笑：“你？”
奚聆狐狸眼眯起，带着威胁说到：“小孩儿，你什么意思？”
鼻音冷哼：“嗯？”
边礼：“没什么。”
接着道：“那我们回家？”
女人大手一挥：“回什么回，走，姐姐请你吃好吃的去。”
拉着她的手腕就要走。
“等等等。”边礼无奈的笑笑，把手腕收了收。
见她停下，奚聆以为她要拒绝，赶紧接了一句：“大好日子，我有了个妹妹，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边礼有些惊讶：“你来真的啊？”
奚聆那张精致优雅的脸上一个白眼翻过去：“废话，姐姐我说出的话，四匹马都拉不回来。”
“等等，小孩儿你不会是想拒绝吧？”
娇媚的脸上一脸不可置信。
边礼连忙拒绝：“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要不要去我家，尝尝我做的饭。”
她说这些的时候面带红意，扭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眼前人。
像是羞羞怯怯的含羞草，小心翼翼的触碰之后又羞羞答答的合上叶子。
这幅小女孩情态逗笑了奚聆，女人细长的眼睛一眯，笑眯眯的回她：“行啊，那我可就要好好尝尝我们小礼同学的手艺喽。”
她一副调笑的表情，直逗得边礼满面赤红，起身就走：“那先去附近的超市买菜。”
徒留女人在身后放声大笑。
自从父母两年前离婚之后，边礼基本上就是自己做饭了，久而久之，厨艺其实相当过得去，毕竟连靳昀那个嘴刁的都会夸她做的饭好吃。
说曹操曹操到。
刚坐上车，系上安全带，边礼的电话就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信息，她面色如常的接起：“喂，有事？”
靳昀：“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吃饭了没？”
“没有，正准备去买菜。”
“买菜！带我一个。”那边传来她卖萌的声音：“球球你了，你肯定也不忍心看可怜的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停，”念了暂停，边礼被她吵得有点头疼看了一眼副驾的人对靳昀说：“你等一下。”
捂住话筒对奚聆说：“姐姐，靳昀吵着要来。”
女人笑得慵慵懒懒：“没关系，人多热闹嘛，刚好上次她喝醉了，我们也很久没见过了。”
“行，”得到肯定回答边礼松开手对着话筒说：“半个小时之后去我家。”
那边还在问，这次的语气带着些贱兮兮的八卦：“不是吧，边礼你有情况啊，你刚刚是去问谁了？”
边礼心里失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扔下一句：“来了就知道了。”
看着到了超市，她干脆利落直接把电话挂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边礼就拎着一大兜东西和奚聆一起上了楼。
进门边礼就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家里平时也没人来，能玩的东西不多，姐姐要是无聊了，可以去我房间把投影打开，或者到处转转。”
她这时候也没什么娱乐的欲望，刚好也对边礼的厨艺好奇：“我帮你洗洗菜吧。”
边礼摆摆手：“不用了，你是客人怎么能”
奚聆不乐意了：“小孩儿，我不是客人，是家人。”
边礼一瞬间愣住了。
家人。
心中早已枯竭的土壤，好像又有什么要挣扎着破土而出。
她不自觉的轻声道：“好。”
女人赞赏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才乖嘛。”
就这样，厨房一片安静祥和的和谐场面。
直到一阵敲门声的想起，边礼正在切肉，腾不出手来，奚聆自然而然的擦了擦手说：“我去开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边礼，开门，让我看看你是私藏了哪个小妖精跟我争宠，看我不嘎了她”
话还没说完，“咔”一声。
女人抱臂倚在门框旁，身材婀娜，一脸冷笑：“嘎了我？”
敲门的手停下，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靳昀的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奚奚奚奚姐，你怎么在这？”
“我这怎么不能在这？”
哐当一声，奚聆干脆利落把门关上。
靳昀在门外苦苦哀嚎：“奚姐，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
过了好一会，奚聆才慢慢悠悠放她进来。
靳昀进来之后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奚姐，想死你了。”
刚刚从厨房出来看她的边礼眸子暗了暗，没说什么。
继续转身去了厨房。
那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叙旧，突然，一阵浓郁的香气飘来。
靳昀陶醉的吸了吸鼻子：“好香，不愧是边礼。”
奚聆一开口就是对靳昀浓浓的嫌弃：“确实很香，但是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靳昀炸了毛：“不许再提那件事，我不就稍稍嘴馋了一点点吗，再说了，边礼的手艺那叫一个绝，想想都流口水，刚刚只是前调，等会你就知道人间美味是什么意思了。”
奚聆惊奇：“这么神？”
靳昀一脸你才知道的表情：“当然，边礼她妈妈最早可是开饭店起家，做的饭那叫一个好吃，边礼的手艺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平时她嫌麻烦，不常做硬菜，今天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了，做这么多。”
提到这个，奚聆瞄了一眼厨房，边礼还在忙碌着，估计是没空去听她们说了什么，她悄咪咪的凑过去：“她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靳昀看着她短暂思考了一下。
边礼这个人表面温和其实内心有一道清晰的界限，能把她带到家里来至少说明她是真正被接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