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合口（1）

    离乌城百里外的长江边上，杨文正眉头紧锁。他站在大堤上，看着面前汹涌澎湃的江水，眼中满是焦虑与不安。他的身后，灰暗的天色下，是一片灯火辉煌，成千上万的人正在拼命工作着，几百台大型机械不断轰鸣，一条新的堤坝已经初见端倪。一阵江风水吹过，天空再次降下大雨。

    进入雨季以来，长江流域暴雨不断，远超历史同期水平。洪水也如期而至，而且洪峰一波强过一波。脚下的大堤正在颤抖，多处已经发生了泉涌，照此情况下去，早晚会崩溃。

    为了防洪抢险，杨文正已经有多日不得安眠了，一向沉着稳重的他也不禁感到焦虑。如何守住大堤？如何转移群众？万一大堤不保，又该如何救助受灾群众？他有太多问题需要考虑，想得太多，不禁感到脑袋发热，一阵眩晕。

    由于工作出色，半年前杨文正调到了经济更为发达的江越省。没想到上任不久，就遇到百年一遇的洪灾，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相较于自然灾害，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神龙锢方面传来的情报：洪灾很有可能是妖兽引发的。能引发如此规模的灾害的，不是高阶妖兽，就是魔族成员。

    几天前，市动物园还发生了一起离奇的案子，里面的爬行动物馆遭到了袭击，所有的蛇类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否与妖兽有关？还是独立的个案？在防控灾害的同时，还要想着如何掩盖实情，更让他一筹莫展。

    杨文正已经在大堤上巡查了一早上，还不停地与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开现场会。临近中午，他才下了大堤，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需要参加。

    回到车里，秘书已经为他买了一笼包子，可他一点食欲都没有。他疲惫不堪，却又没有一丝睡意。

    他侧眼向车外望去，离大堤不远就是市区。这里人口稠密，如果溃堤，后果不堪设想。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路上车辆很多，走走停停。看着拥堵的路面，杨文正的眉头更紧了。

    忽然，他的眉头如旗般展开，半闭着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活力，一扫几日来的疲倦。

    “停车！”他高喊道，把司机和秘书都吓了一跳。

    车刚一停稳，他就跳了出去，并吩咐俩人不要随行。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身披雨衣的消瘦身影上。

    那身影行色匆匆，没多久便离开大街，转进了巷子里。杨文正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路上行人很多，这样的跟踪完全不会被人发现。

    不久，那身影走进了一处小公园里。因为树木的遮挡，杨文正很快就失去了目标。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在幽静的公园小道上搜寻。可他马上就有些后悔，有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跟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啊？”正在杨文正紧张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杨文正转过身去，松了一口气，雨衣下是一副清秀温和的脸庞，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原来是风华羲。

    “你好像和上次不一样了。”杨文正笑道。

    “上次？我们见过？”风华羲很是好奇。他示意钟城、刘牧离开，找了一个亭子和杨文正坐下。

    风华羲对一切有关自己记忆的人和事情都比较上心。既然遇到了杨文正这样的“熟人”，自然要聊上一番。可杨文正说的事情，他却完全没有印象。杨文正也对他的失忆很是奇怪。

    一番交谈后，俩人都比较失望，告别的时候杨文正还是忍不住问道：“是神龙锢派你来除妖的吗？”

    “神龙锢？我不是神龙锢的人，即使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我只是在闲逛罢了。怎么？神龙锢没有向你通报情况吗？”

    “我这样的人，神龙锢的核心机密不一定会告知。”杨文正淡淡一笑。

    当天夜里，长江决堤了，第二道防洪堤还没有修好，汹涌的洪水顺势突出了包围，附近立刻变成了一遍泽国。好在此前就已经开展了大规模的转移，伤亡善在可控范围。

    第二天，在一处高地上，风华羲一行三人和许多人一样被困在了这里。

    “主人，真的是妖兽作祟吗？”刘牧看着脚下不断上涨的洪水，想起杨文正交换的情报。

    “不重要了，那是神龙锢的事。”风华羲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不久，远处出现了几个冲锋舟，上面坐着身着绿色军装的人，困在高地上的人们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在军人的帮助下，这群人陆续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因为有几名伤病员，他们被带到了临时救护所附近。

    救护所设在一个漂亮的小镇里，河水穿梭在镇里，是江南典型的小桥流水风景。小镇在决口处上游，因为有几道丘陵相隔，相对比较安全。

    看着杂乱的救助点，风华羲稍微有些踌躇。

    “主人，这里伤员太多，阴晦之气凝聚，很容易吸引妖兽的……”钟城小心地提醒道。

    风华羲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穿过了营地。

    这里有不少人因为房屋垮塌砸伤了腿脚，还有几人已经无力挽救，亲人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风华羲一直在营地里埋头走着，脸色愈发阴沉。刘牧微微凑上前去，可又畏惧地退了回来。他看到了一张冷峻如大理石雕像、又痛苦扭曲的脸。钟城意识到不对劲，赶忙上前拉着了风华羲。回应他的是风华羲暴风骤雨般的杀气，但他立刻又恢复了平静，进而有些疲惫不堪，不得不顺着墙角坐下去。

    正当俩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位医务人员走了过来。

    “你的头疼病又犯了？”三人一看，原来是汪雪晴。

    大堤溃坝后，江越所有的医务人员都被动员起来参加抗洪救灾。汪雪晴正好被分派在了这个救助所。

    “生病所以来找医生啊。”风华羲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入夜后，小镇逐渐安静下来。营地里，虽然不时会传爱几声呻吟，但并不比虫鸣更加扰乱人心。不过没多久，连虫鸣声都没有了。而镇里的河水，时而下降，时而上涨。这时，疲惫了一天的人们都已进入梦乡，谁也不会注意。

    在小镇外一里外的田地里，风华羲带着钟城、刘牧在值守，这里有一条进入小镇的主河道。河水时涨时落已经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三人都面色凝重。

    凌晨的钟声刚敲响，一道湍急的水墙从远处向这里涌来。河水暴涨，已经完全超过了河堤。激荡的水花，更是将河岸边的树木一扫而光。以三人的眼力，可以轻松地看到水墙中的黑影。

    “水法，水壁重重。”随着风华羲的一声高喝，一道巨大的水墙在河道里竖起，硬生生挡住了水波。不过只一秒钟，水中黑影便冲破了水墙，继续向前冲去。

    “水法，牢不可破！”风华羲再行法术，以一个巨大的水球准确地包裹住了水中的黑影。水球急速旋转的水流让那黑影失去了方向，前进的势头被有效遏制了。

    风华羲想再接再厉，把那黑影从河道中剥离出来。可那东西似乎立刻就有了应对之法，顺着水球中水流的方向，加速窜了出来。

    这可真是一个大家伙，一头堪比大象的大猪。它通体黄毛，却有一根滑稽的红色尾巴，当然，如果你看到这妖兽的面孔，就笑不出来了，那是一张狰狞的人脸。

    “合口！”看到妖兽现身，钟城和刘牧脸色都变了。他俩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但见到这妖兽，顿时感到了紧张。即便如此，俩人还是抢先发起了攻击。

    合口虽然长得像猪，动作却灵活异常，加上皮糙肉厚，妖气强大。俩人的攻击不能伤及丝毫，反到被那妖气震得手臂发麻。

    配合他俩的攻击，风华羲也祭起法术，持续攻击。不过合口本就是兴风作浪的妖兽，哪会怕这水系的法术。

    风华羲使出的法术，击打在它的身上，如同挠头瘙痒。时间一长，反倒激怒了合口。它撇开钟城和刘牧，直扑风华羲而来。

    风华羲被逼得连连后退，不断使出的法术也丝毫不能阻挡合口。稍一迟疑，便被合口抓住了破绽，利爪一挥将风华羲拍出数米之远。

    风华羲的上衣被撕碎了，露出一身矫健的肌肉，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各类伤疤。

    合口的攻击在风华羲的胸口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新伤。他强忍伤痛站起来，可立刻感到一阵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合口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哪怕钟城和刘牧把武器狠狠地扎入了它的后背也满不在乎，继续疯狂地冲向风华羲。

    眼看合口快要将风华羲撕成碎片，他的头却微微垂下，似乎是昏了过去。电闪雷鸣的一瞬间，他的气势突然发生了剧烈的改变，一股凝重狂暴的气息向四周横扫过去。骑在合口身上的忠诚和刘牧都无法承受，只得向后跳去。

    合口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立刻想要停下来，但巨大的惯性，还是推着它的身体向风华羲撞过去。

    就在这时，几幅长戟从天而降，生生扎在风华羲的前面，将合口硬挡了下来。

    几乎同时，几个黑衣人手执长塑对合口发起了攻击。几个来回，众人虽然无法对合口造成致命伤害，但也将它刺得遍体鳞伤。

    眼看就要落入重围，合口也不恋战，跳入河中遁去。

    这会功夫，先前笼罩在风华羲身上的暴烈之气也消散了。他盘腿坐着，努力调息着伤势。

    姚玄玉已经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望着他的后背发呆。

    “牧守大人。”钟城和刘牧虽然不听神龙锢诏令，但还是小心地向姚玄玉鞠躬。

    姚玄玉没有回应，完全被风华羲后背上的龙纹吸引。

    那龙纹栩栩如生，在夜色中，泛着神圣的白色光辉。只要身体稍微晃动，那龙似乎就要动起来了。只是在那龙纹之上，还有一个北斗七星图案。两个图案好像是立体的，北斗七星图正好盖在了龙纹之上。北斗七星图此时正泛着红光，好像正在逐步冷却的烙铁。随着北斗七星图颜色变暗，风华羲终于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我还会被美女搭救啊。”风华羲转过去冲姚玄玉笑道，可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钟城和刘牧赶忙上前搀扶，离得最近的姚玄玉反而无动于衷，她完全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