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往事如烟（2）

    不容姜恪再做分辩，战斗开始了。

    神龙锢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绞杀一切从魔窟中出来的邪物。

    姜恪欣然领命，可他不曾想过，纵然已是千锤百炼的天之骄子，却遇到了有生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斗。

    仅仅面对一个人，四个小队便死伤惨重。姜恪手下十人，竟有五人命丧当场。这些百战之士，都被卢紫麒轻易撕碎了。倒是两头圣兽且战且退，一直居于守势，最后无奈地逃离了战场。

    如果此时有一个理智的人在场，就应该明白，那两头圣兽根本不愿意和神龙锢的人交手。但对于杀红眼的人来说，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一心只想着致对方于死地。

    卢紫麒凶悍无比，特别是与两头圣兽分隔后，更是狂性大发。未尝败绩的姜恪，居然败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与姚玄晖联手都无法压制对方，还让手下死伤惨重。

    好在卢紫麒占据优势后，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急于寻找逃离战场的圣兽而主动脱离了战斗。

    年轻气盛的姜恪怎肯罢休？待后续部队到齐后，继续率队追杀卢紫麒。

    在五天时间里，姜恪与卢紫麒激战七次。每一战他都倾尽所有，每一战他都性命相搏，每一战他的实力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每一战他却都奈何不了卢紫麒。

    姜恪一向自视甚高，以为终有一日，可以将神龙锢第一的名号置于掌中。他第一次发现，有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人。这人不像神龙锢的那些老家伙，那些人固然厉害，但已经达到了巅峰，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卢紫麒不同，他与姜恪年纪相仿。每当战斗中姜恪突破极限，以为可以占据主动的时候。卢紫麒也一样能得到提升，让姜恪的优势转瞬即逝，只剩下惨痛的失败。

    更让姜恪不能释怀的是，姚玄晖的父亲带着支援部队加入战斗后，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为掩护两个年少的孩子，身负重伤，最终殒命。

    这时，神龙锢高层也修改了任务，让姚玄晖继续跟踪卢紫麒，而让姜恪带领二十多人深入魔窟执行堵截任务。

    此时魔窟的封印受损，动荡不堪，只要不是妖邪都能轻易穿过。神龙锢只能命令姜恪带队进入魔窟，堵截随时可能出现的妖兽潮。

    他毫不怀疑，率队进入了魔窟，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神龙锢高层担心魔窟开启，造成人世浩劫，不得已只能取下策：让姜恪和部下成为祭品，以此重新封印魔窟。

    魔窟中，千万妖兽早已在等候洞口的开启。姜恪小队的进入，正如羊入虎口。即便如此，大家都视死如归，血战不退。直到约定时间，姜恪想撤退时才发现，洞口早已被封死。

    退无可退，战友在身边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姜恪痛苦、愤怒、不解。他恨卢紫麒，恨神龙锢的任务，更恨自己无力拯救队员。

    当所有队员阵亡，姜恪已彻底丧失理智。他疯狂地向妖兽聚集的地方冲杀过去，渐渐地进入到魔窟深处。

    魔窟中有如此多的通道，但无论去往哪里，都是浑浊的气息，都是杀不尽的妖兽。不用多久，姜恪便因伤势过重，筋疲力尽了。此时的他，连站立都很困难，只能靠着石壁慢慢坐下。手中的血麟早已喝足了鲜血，如同火炬一般通红，但他再也无力挥动。

    就在姜恪以为自己会被撕成碎片的时候，妖兽却徘徊不前。不久，妖兽慢慢退却，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婀娜的身姿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居然是一位女子。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和姜恪相仿，却感受不到一丝气息，如同透明人一般。她双瞳清澈明亮，柳眉弯弯，肌肤似雪，又有桃花红晕点缀，只看一眼就再难从她脸上移开。

    她从容地穿过妖兽群，似乎在花园中悠闲地漫步。那些狂暴凶恶的妖兽在她面前，好似温顺的猫咪，不时探头祈求着主人的爱抚。只要女子不经意间触碰到其中一头，那妖兽便激动得全身颤抖。

    这就是姜恪与崎姬的初次相逢。多年以后，他还会时常想起这场景，不禁哑然一笑。

    这就是魔族？姜恪也不太确定，不过此时他虚弱不堪，只能静待崎姬靠近。

    崎姬在姜恪面前蹲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男子。

    姜恪心中暗喜，崎姬离他如此之近，正好可以一刀解决对方。

    姜恪高估了自己，他早就透支了最后一丝力气，现在抬手都很费劲，更别说挥动血麟了。但他还是动手了，只是动作慢得可怜。血麟在他手中剧烈颤抖着，一寸一寸地移向崎姬的脖颈。这种力道和速度，哪怕是普通人都能轻松挡下来。

    崎姬也不躲闪，好像完全被姜恪吸引住了。直到血麟快要碰到她的时候，才缓缓伸手握住了刀身。

    血麟发出激荡的红光，哪怕主人无力战斗，它依旧是一头桀骜不驯的凶暴狂兽。可一切都是枉然，崎姬稳稳地抓住刀身，血麟的气势竟被完全压制住了。

    崎姬一脸兴奋的笑容，还伸手轻轻抚摸姜恪，好像看到心仪已久的洋娃娃的无知少女。

    “就这样吧，大概她有太多年没有尝过人肉了。”姜恪在心中默想着，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隐秘的洞中，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这里的气息依旧浑浊不堪，但附近没有妖兽出没。

    这里是崎姬日常小憩的地方，在魔窟中是比较隐秘的地方。姜恪昏迷后，岐姬驱散了妖兽，把他带到这里养伤。姜恪虽然杀机不减，但无奈重伤无力，只能任由崎姬摆布。

    崎姬可不是一般的魔族，她是魔族中最为强大的第一代圣魔。

    魔族也分三六九等，随着血缘的分散，有的魔族虽然能变成人形，力量却不强大。只有一类魔族的强悍是无可比拟的，那便是魔尊麾下五条魔龙的嫡系子孙，被称为圣魔一族。更为特别的，是魔龙的第一代子孙，不仅数量稀少，而且强悍至极。不过这类圣魔极为罕见，岁数也达数十万岁以上。

    崎姬虽然是初代圣魔，不过才千岁而已，在圣魔中无异于幼儿。她自出生以来，从未出过魔窟。其他圣魔也都在沉睡状态，无人教导反而让她有点像个懵懂少女。

    姜恪与她，一个杀机四伏，一个好奇无知，也不知闹腾了多久。和崎姬一番接触后，身心俱疲的姜恪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敌人。

    崎姬不会人语，却没有一点暴戾之气。姜恪这个从外面来的人类，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个无可比拟的宝贝。所以不论姜恪生气也好，攻击也罢，崎姬总是带着欢乐的笑容面对。为了让姜恪活下去，她还费心地寻找一些可以食用的妖兽给姜恪作食物，甚至有几次为了解救乱闯的姜恪，还击杀了几头不听命令的高等级妖兽。

    这样的魔族即便重掌天下，又会如何祸害世间？姜恪混乱了，满脑子都是卢紫麒、牺牲的战友、妖兽，还有崎姬。

    这个圣魔如此奇怪，让姜恪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一直待在魔窟里也不是办法，等伤好得差不多了，他萌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带崎姬离开这里。

    崎姬聪慧过人，只不过月余时间，便熟练地掌握了人语。不用姜恪相劝，崎姬早就想到外面看看了。

    离开的过程谈不上惊险，在崎姬的带领下，俩人巧妙地避开了强大的妖兽。即便遇到个别妖兽，崎姬也能控制它的心智，将它驱离。唯一困难的，是魔窟洞口那道强大的封印，拒绝一切生命通过。

    姜恪并不擅长封印术，在洞口研究了几日，依旧毫无进展。崎姬更是没有办法，以她圣魔的身份，靠近封印都比较吃力。

    姜恪在愤怒、焦躁中快要崩溃了，难道自己只能困在魔窟中一辈子？暴怒中，他运足真气，奋力用血麟劈向了封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攻击没有和封印发生预想中的剧烈反应，血麟居然无声地穿过了封印。

    姜恪忽然联想到先前破印而出的卢紫麒。那家伙浑身邪气，居然毫发无损地穿过了封印。根据以往对气息阴阳特性的了解，姜恪终于领悟，破解封印的要诀：非阴非阳，非正非邪，混沌一体。卢紫麒和血麟正因为身兼正邪两种气息，所以能穿越封印。

    于是，姜恪用自己的血在崎姬的身上画下了解封印用的咒印，又用崎姬的血在自己身上画下咒印。不出所料，两个人虽然在穿越封印时异常辛苦，但还是走出了魔窟。

    重回人间的姜恪恍若隔世，脑中一片空白。崎姬倒是兴奋异常，外面的世界真是太美了，碧蓝的天空、葱翠的树林、奇妙的动物……她尽情奔跑，抚摸大地，畅饮泉水，全然不顾呆若木鸡的姜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