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世纷杂
这天，卢紫麒又带着风华羲出去找好吃的。在一个巷子里，俩人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给堵住了。
带头的正是那天邀请卢紫麒为老人看病的胖子。此时，他完全没有了当日的媚态，小眼睛瞪得像个玻璃珠，原本胖嘟嘟的脸庞被怒气涨得通红。
“狗日的卢紫麒，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家老爷子好好看病啊？他吃了你开的药，不但没好转，现在反而全身疼痛，到处长脓疮，比死还难受啊！”胖子的语调因为愤怒都走音了，指手画脚的样子就十足一个黑社会大哥。
“真的？那就对了嘛！”卢紫麒一听反而乐了，开心地回头冲风华羲挤着眼睛。
“对什么狗屁？你知道我们老爷子是什么人吗？你敢耍我们，今天就废了你个狗日的!”胖子咆哮着，身后的混混从腰间抽出了匕首、西瓜刀，恶狠狠地冲了过来。
风华羲感到一阵兴奋，与妖兽战斗了那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有跟普通人动过手呢。这样难得的机会，实在是不容错过。
没等风华羲出手，卢紫麒把他挡在了身后。风华羲立即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他发现卢紫麒的气息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那些痞子都呆立在了原地，面容痛苦。尤其是胖子，整个脸都因恐惧扭曲了。他大张着嘴，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汗水如泉水一般涌出。不一会儿功夫，他的下半身就湿透了，原来是尿裤子了。
风华羲完全被卢紫麒的气息所吸住，根本顾不得欣赏这群废物的丑态。这种诡异的状况只持续了一分钟，却让人感觉像一年那样漫长。等卢紫麒终于收敛气息，这群小混混立即瘫软在地上，而胖子早已口吐白沫倒地不醒了。
卢紫麒轻松迈步向前，混混吓得连连后退，立即让出了通道。
卢紫麒一路上没有说话，走路的姿态很是愉快。风华羲跟在后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饭的时候，他仍旧心事重重。
“你要问那帮混混还是那个狗官啊？”卢紫麒看着风华羲的窘样，忍不住笑了。
“那个狗官可是省里的大领导。”既然卢紫麒开了头，风华羲也就找到了话题。自从见过那个老人，他私下里查过那人的来路。
“那又怎样？”卢紫麒一脸不屑。
“他不是得了绝症？你又何必胡乱开药折腾他？”风华羲觉得卢紫麒有点孩子气。
“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吗？艾滋病。知道他怎么得病的吗？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他的爱好官运亨通吗？知道这些狗官干了多少屁事吗？”卢紫麒面色不改，嘴角依旧是调皮的微笑，语气却严厉了很多，眼中尽是鄙视“艾滋病固然是绝症，不过来势太慢，他的罪孽应该有更加悲惨的境遇才对！”
卢紫麒说得起劲，风华羲嘴角也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会对用气更加感兴趣呢？也难怪，有人悄悄潜入监狱，把罪不可赦的混蛋弄得惨绝人寰，应该对气的运用已经得心应手了。”卢紫麒调侃道。
“你觉得我是能做那种精细活路的人吗？”风华羲有些气馁。他想，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卢紫麒或者姜恪那样从容地用气呢？
“不必苦恼，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控制人心这种手段未必适合你。等你把自己的天赋挖掘出来，别人也是望尘莫及。”卢紫麒瞬间聚神凝视着风华羲的眼睛，而他丝毫没有察觉。
下午，卢紫麒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去，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回来。
没有任务，没有姜恪，卢紫麒也不在，一个人的夜晚，一个人的宁静，这是风华羲过去多么喜欢的事情。可是现在，他一点喜悦都没有，越是安静，越是烦躁。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与人相处？喜欢了热闹的场景？他讨厌这种感觉。
风华羲想温习“乾坤法”，却无法安心进入冥域，想要催动“兽血凝”，眼前又没有兽肉。他在房间里反复踱步，却更加急躁。他出门瞭望，月色清风也不能让他安宁。
突然，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嘴角不由自主地笑了。他迅速换上夜行服，背上冰夷，潜入了夜色中。
风华羲没有叫人送他，而是在夜色中独自潜行。虽然城市里的灯光充足，但好在已是夜深人静，高大的建筑总会投下不少阴影，可以帮助他顺利潜行。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他潜入了一个大院。这个院子很是雅致，高大的树荫下有精致的花草点缀，小虫在其中惬意地低鸣。周围的建筑多数已经漆黑，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这是省医院的附属疗养机构，前面的医院大楼还灯火一片，这里却早已进入了睡乡。
风华羲在树荫里无声地前行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凄惨无比的哀号。这声音不大，似乎透过了多道门窗才传出来的。睡梦中的人一定难以察觉，只有像风华羲这样习惯了夜间活动，听力敏捷的人才能听见。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摸进了一幢大楼里。大楼里空无一人，那个悲惨的声音如同信号一般指引着他。
最终，风华羲在一层楼道的尽头，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声音是从房间深处传来的，凭着敏捷的感知，他可以知道楼里其实还住着其他人，却没有人起来一探究竟，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
他轻轻试了试，门居然没有锁。当门打开后，那声音更加刺耳了。这是一件套房，里面还有几个房间。他无声地穿过门厅，来到卧室前。轻启房门，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
风华羲透过门缝往里望去，只见一个苍老的男人躺着床上痛苦地呻吟着。他的四周摆放着几台医疗设备，各种管子从身上延伸出来。他不停地扭动着身躯，痛苦得无法入睡。当他侧身的时候，被子掀开了一半，露出了手臂和腰部，只见上面有几个疮口，黄黑色的液体正慢慢渗出来。
这位高官，几周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还是比较健康的。可一转眼，他的头发早已花白，皮肤松弛得叠加在一起，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更不用说那些脓疮，仅仅是恶臭都让人难以忍受。
自从接触过那位高官之后，风华羲就让艾默特意查了一下他的情况。从他的履历，到他的病因，都详细查了一遍。当他得知高官多数时间就在这里疗养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傲慢肮脏的老家伙。
可现在，风华羲全然没有了兴趣，无论是揍他，还是杀了他，都不如此时更让他痛苦。
风华羲失神地退出了房间，刚一出门，就被一道刺眼的光束罩住了。
“什么人？干什么的？”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光束后面传来。
风华羲太大意了，只顾着自己发呆，丝毫没有察觉人的气息向这里靠近。幸好他蒙着面，只是一身古怪的打扮让人生疑。他如弹簧一般冲向了最近的窗户，一跃而下。那种从高处坠下的快感，终于平复了被人发现的紧张与不安。
他借助楼外面的管道和窗檐，干净利索地落到了地面。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楼里的几个窗户同时亮起，四周有不少脚步声迅速向他奔来。
这种情况下，普通人一定会被围住，可风华羲早已不是普通人了。他几乎贴着地面飞速奔跑，在灯光照亮院子之前，已经跑到了阴影中的墙角。近三米多高的墙也难不倒他，纵身一跃便跳了过去。旁边这个院子也不安全，许多穿制服的人在跑动，旁边院子里的骚动也影响到了这里。
这个院子里没有太好的遮蔽物，只有正面的一幢小楼可以藏身。不容多想，风华羲飞身跃进了楼内。他想等骚动过去之后，再潜行出去，可不想那些穿制服的人竟然直奔小楼来了。
难道被发现了？风华羲觉得不大可能，继续在小楼内穿行，尽量和搜查的人拉开距离。搜查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一丝不苟地逐层检查。
风华羲无奈地退到了顶楼。已经无处可去了，他只好推开最里面那道门，悄然退了进去。
刚一进门他便后悔了，里面还有一盏台灯亮着。灯光被成堆的书籍挡住了，所以从门缝里并没有发现。
此时，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还在灯下批改着文件。这人目光如炬，面容祥和，却透着一丝威严。他坐姿端正，看到风华羲进来也没有声张，从容得让人有些吃惊。
他的气息明显与别人不同，什么人？风华羲心里默想道。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场景，一个身穿怪异夜行服、身备利刃的家伙，和一个正在办公的人正面相对。大家都不慌不乱，像在演绎一场奇特的历史穿越剧。
此时，敲门声响起，一个声音传来：“杨省长，您还没休息吗？”
风华羲顿时紧张起来，他还盘算着如何才能脱身呢！省长？这次可是捅了一个大窟窿，回去如何向神龙锢的老家伙交代？要敲晕这省长吗？他已经蓄势待发了。
随着敲门声落下，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那人没有进来，在门口恭敬地站着。风华羲矗立在房门后，没被来人看到，却微微探出了一步。
“嗯，还有一点事，马上就完了，你早点休息吧。”杨文正从容的回答，无形中也止住了风华羲的下一步行动。
神龙锢一直都有在人世安排人手的习惯，这样一方面可以更好地监视世间妖邪，一方面也能为骁骑卫完成任务提供协助。杨文正就是这样的人物。他武功修为平平，为人正直，心怀百姓，从基层干部做起，一步步走上了省长的位子。由于身份特殊，即便是神龙锢，也只有少数高层才知道他的身份。
“刚才好像人闯进了大院，要不要请安保的同志留下来？”那人继续问。
“没事，不用大惊小怪，有事我会叫你。”杨文正面带微笑，似乎风华羲根本不在房间里。
等来人关上房门走远以后，杨文正才缓缓起身，把身边的窗帘拉上了。
“阁下是在执行任务吗？履属哪位都尉啊？”杨文正平和的笑容，倒是让风华羲吃惊不少。
“……你……是什么人？”风华羲疑惑不已。
“刚才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我是省长啊。”杨文正笑着走到办公桌前，顺便把自己的茶水加满“看来你加入神龙锢的时间不长！”
“神龙锢的人居然当了省长？”风华羲略微放松了气息。
“入仕为民，监控妖魔，也是神龙锢的传统嘛。长久以来，神龙锢要想在夜色中行动，如果没有人作掩护，是没有办法完全隐蔽的。再说，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刀剑做不了的。”杨文正品了一口茶“阁下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并没有妖兽啊。”
“你……练过？”风华羲上下打量着对方。
“当然，神龙锢的孩子从小就要接受训练。我年轻的时候，也出过任务呢。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小任务，但还真是惊险刺激呢。”看到风华羲的装扮，杨文正似乎勾起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他晃着茶杯，打趣道“所以夜猫子的习惯到现在都改不了。”
“阁下不会只是来看望我的吧？”看到风华羲不说话，杨文正继续说“这里没有任务，你却深夜来访。能从容避开警卫，说明你功夫很好。这里有什么吸引你吗？以往神龙锢的态度分明，骁骑卫是不会干涉世俗的，但最近省城屡屡出现怪案。一些贪官污吏、黑恶势力死状凄惨，据说有一位骁骑卫特别喜欢这类除暴安良的事情，不会是你吧？”
“既然你知道有如此多的恶人，身居要职为什么不除掉他们？”风华羲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很是生气地问道。
“世俗有世俗的规矩，你要指控一个人，要有确凿的证据；要惩罚一个人，也要按法律程序来办。如果我只是想逞一时之快，那就继续做骁骑卫好了，为什么要费劲地做官呢？”杨文正的脾气很好，说话不紧不慢。
“旁边那个狗官呢？”风华羲冷冷问道。
“哦！是他啊！”杨文正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对他的调查一直在继续，不过有人却对他下了狠药，让他生不如死，连睡觉都做不到，但无论如何一时又死不了。对一个原本就得了绝症的人，下手还如此果决，应该是卢紫麒做的吧？”
“你认识卢紫麒？既然要按世俗办法来，为什么不制止他？”风华羲反问。
“卢紫麒的事由龙卫安排。”杨文正的微笑中多了一丝悲伤。
“那个狗官要如何处理？”说到穆江，风华羲顿时感到一阵失落，继而是愤怒。
“他么？生不如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我解脱，估计已经没有几天时间了。至于他身后的那些问题，我自然会继续追查下去。当然，是在世俗的规矩下。如果你有兴趣，等有了结果我让人通知你，不知如何称呼？”杨文正问。
“北都尉下千夫长，风华羲。”风华羲转身准备离去。
“千夫长……如此年轻就已位列千夫长，真是让人好不羡慕啊！”杨文正感叹道。
“做省长不是更好吗？高官厚禄，万人敬仰。”半个身子已经出房门的风华羲又回头问道。
“有人羡慕高官厚禄，有人向往刀光剑影，造化弄人，个中滋味又有谁人知？”杨文正意味深长，看风华羲的眼神很是复杂。
“只怨世间不公。”风华羲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
“……世间不公……”杨文正长久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