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紫兽（2）
男子没有理会风华羲，用刀一划，轻松打开了马腹的腹腔。
风华羲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处理妖兽尸体的。吴医生曾经告诉过他，一些妖兽有药用价值，只是风险较高。现在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妖兽尸体通常都是烧掉。
他想，这男子难道知道马腹的药用价值，要取走一部分吗？
正当风华羲疑惑之际，只见男子熟练地掏出了马腹的肝脏，直接塞入了口中。男子大快朵颐的样子，风华羲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要尝一尝吗？”男子拿着还冒着热气的肝脏，边咬边笑着问风华羲。
风华羲原以为自己会被恶心到，可发现男子的吃相并不难看。他的身上很干净 ，只是嘴角残留着一点血迹。
男子背靠着马腹舒服地坐下，继续慢慢品尝着美味。他仔细打量着风华羲，那眼神平和之中又带有一种兽性的冲动，好像阴影中的老虎盯上了猎物一样。
看到风华羲一直高度戒备，男子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要是敌人，就应该趁你战斗的时候袭击。就算你要堤防我，杀气也太过明显了。通常呢，气的使用有两种很简单的方法，要么用气息能震慑对方，要么……”
男子话音未落，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风华羲的面前，速度之快令风华羲大吃一惊。男子用刀柄顶住了冰夷，刀锋轻轻放在了风华羲的脖子上。
风华羲背上直冒冷汗，他居然没有感到一丝杀气。长时间的训练和战斗，他已经能逐渐掌握气息，虽然并不熟练，但还是能通过气息感知敌人的行动，判断强弱。可一个毫无气息的人，应该如何面对呢？
风华羲失落透顶，缓缓放下了冰夷。
“哦！这不是穆先生的冰夷吗？”看到风华羲放松下来，男子也收了刀，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冰夷来。
只见冰夷气息微颤，如山泉滚落，似乎在回应男子。
“你知道这把刀？”风华羲失落中又多了一丝愤怒，冰夷跟随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像穆江说的那样，和刀产生共鸣。而这奇怪的男子，只是轻轻一语，便让刀有了动静，真是让人气愤不过。
“当然啊，我和穆先生是老相识了。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他唯一使用过的武器就是这把冰夷。他居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了你！”男子根本不在乎风华羲在想什么，像见到老朋友似的对着冰夷一个劲儿地说话。而冰夷也似乎兴奋起来，气息已渐渐有了波涛之势。
看到冰夷的表现，风华羲实在有些惭愧。说起穆江，他甚至还来不及悲伤。
一直以来，他还以为冰夷只不过是一件稍微厉害一点的武器，没想到居然是穆江唯一伴身的战斗伙伴。
与穆江喝酒那一晚，难道是他特意来和自己道别的？为什么没有和他多喝几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除了教招式，他还留下了什么？他最后到底说了些什么？风华羲心烦意乱，已经没有在意男子和冰夷的聊天。
“你真的不吃？”男子和冰夷聊完了，还蛮不在乎地啃了一口手里的肝脏“战斗激烈的时候，必须时刻保持体力，随身携带的食物不够，就可以用妖兽肉充饥。不过妖兽是不能随便吃的，不同的妖兽，美味的部位也不一样。通常情况呢，肝脏是比较美味有营养的。吴医生没有教过你吗？”
吴医生的确教过风华羲一些医术，但从来没有提起过妖兽的食用问题。
“你说的另一种方式就是把气隐藏起来么？”比起妖兽肉的食用，风华羲更急切想要知道气的运用。
“杀气不过是气的一种表象，战斗的时候，气会随着战斗进程高涨低落。气强的一方，甚至可以单独用气压制对方。气的优劣，就能决定战斗的胜负。这应该是你之前运用气的情况。不过有时候，我们需要抑制自己的气息，这样可以迷惑敌人，适合悄然潜伏。当然了，逃命的时候也非常好用。”男子找了块大石头，舒服地一边吃妖兽肝脏，一边耐心地解释“比如现在，就会比较有用。”
风华羲正听得入神，突然发现妖兽不知什么时候又围了上来，数量也比刚才多了不少。
“我叫卢紫麒，是穆先生介绍来的，今后一段时间可能要相互照料了。”男子擦了擦嘴，从容地抽出了佩刀。
不容风华羲多想，妖兽已经如潮水般冲了过来。
原本已经清澈的空气，又变得粘稠起来，呼吸到肺里，感觉气管都被堵塞了。风华羲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沉重的气息，里面又增添了厚重的血腥味。顷刻间，几十头妖兽便倒在了卢紫麒脚下。
虽然战斗比先前还要血腥，可风华羲却比刚才沉稳多了，即便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妖兽看不见尽头，因为身边这无比强悍、无比可靠的人物存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面向妖兽，而背后的事情全然不顾。通过不断斩杀妖兽，那种因杀戮而顺畅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杀！”风华羲又兴奋地不能自己，但瞬间就被另一个更为狂暴、更为原始的杀气惊醒。难道是哪里突然冒出来一头强劲的妖兽？连风华羲面前的妖兽都被震慑得动作慢了下来。
风华羲侧身望去，只见卢紫麒的刀插在地上。他竟然赤手空拳与妖兽在搏斗，不，是在撕咬妖兽。他的手爪胜过任何利刃，无情地切割着妖兽的肉体。他的牙就是最强武器，任何挡在面前的妖兽，不过是美味的饵食。更为惊人的是，卢紫麒的皮肤，隐隐泛出了紫色。随着战斗的进行，那紫色越来越耀眼。
这可是风华羲参加战斗以来，见过最诡异的场景。平时弑人的妖兽，此刻成了猎物。弱小的人类，却如猛兽一般撕咬着妖兽。
风华羲没有时间思考，只有鼓足气息继续战斗。而战斗的天平已彻底倾斜，妖兽阵脚大乱，四下溃散。随着妖兽的散去，这片区域的空气终于恢复了正常。
风华羲像用鲜血沐浴过一遍，不过大多是妖兽的血。他在战斗中多处受伤，所幸伤势不重。激烈的战斗，激增的肾上腺素也让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风华羲喘着粗气，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情，注意力完全在卢紫麒身上。
此时，卢紫麒的衣服彻底被撕碎，一身紫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他在最后一头击毙的妖兽身上，尽情撕扯着兽肉。
片刻之后，卢紫麒似乎吃饱了。他缓慢起身，微微侧过身来。月色中，一张狰狞的面孔上，带着狂傲的笑容。纵然身经百战，风华羲的心竟也微微颤动起来。
卢紫麒回过身去，双手自然下垂，仰头有节奏地喘息起来。那喘息声很重、很长，仿佛是一头庞然大物在呼吸。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卢紫麒身上的紫色竟然开始慢慢变淡。
“把刀给我！”卢紫麒背对着风华羲，突然盘腿坐下。
风华羲拾起卢紫麒的刀，瞟眼看去，只见刀身上纹着众多珍奇异兽，在阳光下欢腾着。他随手把刀一扔，也不管卢紫麒能不能接住。
卢紫麒没有回头，稳稳接住了刀。他把刀放在膝前，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身上的紫色便完全褪去了。他缓缓起身，面孔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还带着一丝调皮。
“啊！真没想到，烛照居然会这样听话地让你把弄！”卢紫麒面色和善，带着一点坏坏的微笑，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凶暴的气息“我还以为，他会捉弄一下你呢？”
“刚才那是什么？”风华羲有些着迷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气的强弱，就决定了胜负。人与妖兽相比，总是弱势的，无论是量和质，妖兽都是更占优势。特别是持续作战的时候，再天赋卓绝之人，也会有气息用尽之时。届时强弩之末，只能任妖兽宰割。所以，如何补充体力和气息，才是最终胜负的关键。”卢紫麒微笑道。
“靠吃妖兽肉？”风华羲瞪大眼睛。
“这算一种办法吧，不过妖兽邪气太重，以往要经专人调制，才能勉强入药。如果要直接食用，要么你身体独特，要么你能善用气息，才将妖兽邪气转为己用。”卢紫麒从容说着，从一头妖兽身上撕下一块肉递给风华羲“试试？”
风华羲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妖兽肉。经历了那么多战斗，他早已经习惯了血腥味，但是要直接送入口中，心中多少有点犯难。看到卢紫麒看着自己，他不想被人看扁，便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刺激着风华羲的感官，这可比普通的生肉要恶心多了。血腥中，还带着腐败的味道。还未咽下，他就干呕了几声。
风华羲咬紧牙关，努力不让嘴里的肉喷出来。他来不及也不敢细嚼，囫囵便吞下了肉块。肉块滑入喉咙的时候，在食道里的每一毫米滑动，都让他恶心得要命。
“不错，不错，第一次吃居然能咽得下去。”卢紫麒赞赏道。
风华羲还来不及回答，一股热气突然从腹中升起，好像烈酒在胃中反应。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酒精,燃烧中的酒精。这股热能不断膨胀，在他的全身乱窜。
风华羲感到心脏急速跳动，血管似乎膨胀了几倍，痛苦难耐。他感到一股邪恶的气息正在全身弥漫，漫无目的地游走，最后直冲大脑。那感觉就像一百万只蚂蚁在撕咬自己的脑子。有那么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情绪就要奔溃，身体就要燃烧。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刻钟，他才终于熬了过来。他气喘吁吁，站立不稳。看着卢紫麒气定神闲的模样，风华羲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控制的。
“嗯……不错！不错……”看着风华羲吃下妖兽肉，卢紫麒很是满意。
战斗结束，风华羲带着卢紫麒往集合点走。一路上，卢紫麒兴致很好，不时还和风华羲闲聊几句。风华羲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
不久，木虎的车出现在不远处。
木虎很早就发现俩人了。他像铁塔一般站在车前，陌刀斜靠在身后的车上，离他恰好有一臂距离。木虎的警惕不是没有原因。
木虎已经是资深骁骑卫，许多千夫长都曾是他的部下，让他担任都尉也是绰绰有余。他性格实沉，办事稳重。武功由“岿巍法”中演练出招式曰：十斩！虽说只是十个基本招式，但威力巨大。这套招式借鉴古代斩马术，在大规模战斗中尤其有用。沉重的陌刀，对力量要求很高，可他却得心应手，即便是卧牛之地，一样可以攻防得体。
如此经历的木虎第一眼看到卢紫麒，便感到极度不安。这人文质彬彬，身材纤廋，举止文雅，嘴角微微翘着，挂着孩子气的微笑，给人一种毫无防备的亲近感。但木虎看来，这人身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那是一种浓厚的血腥味，比妖兽还要让人窒息。
风华羲一直在发呆，邻近木虎，才发现他警戒的模样。
“……没事，自己人……”风华羲这才想起跟在后面的卢紫麒。
木虎可不管他怎么说，依旧是屏气凝神，死死盯住卢紫麒。
卢紫麒自然知道木虎的心思，掏出一块牌子扔给了他。木虎接过牌子，气势顿时消散了。牌子上没有字，只有一个白色的虎头。
“我跟你们白虎是老相识了。”卢紫麒笑道。
有白虎的令牌，自然不会有错。木虎心中虽然依旧疑惑，但还是毕恭毕敬地把牌子双手交还給了卢紫麒。
“哎呀，别傻站嘛，这个时间点不是应该有夜宵吃吗？”卢紫麒看到气氛略有些尴尬，半开玩笑地换了一个话题。
三人坐上车往回走，临近天亮的时候，终于来到了昆城附近的补给点。这时，里面已经有很多完成任务的小队回来。风华羲直属小队的几个人也在这里，他们对风华羲的任务非常不放心，又不能参加，只好在这里等候。
卢紫麒的到来，瞬间引发了一阵骚动，有两位年长的千夫长很是恭敬地向他微微低头致意。卢紫麒微微一笑，算作回应。他找了个地方，从容地吃起东西。风华羲早已没有了胃口，他心中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