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家出走

    风华羲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蹬了蹬鞋底的石子，把行李包甩到肩上，慢慢环顾了四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跨上破旧的自行车，迅速消失在了黄昏的巷子里。

    风华羲住的地方离家不远。这是一座老楼房的顶楼，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处阁楼。阁楼是舅舅的，一直当作仓库使用，现在成了风华羲的庇护所。因为是仓库，所以很宽敞，特别是对一个尚在念高中的学生而言。

    顺着楼梯一直向上，尽头便是阁楼。进门后，能看到一扇很大的窗户。从窗户到门的空间很大，能够摆放两张台球桌。窗下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有蛀虫打洞的痕迹。木桌虽然破旧，但是足够大，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考试用书。

    桌子旁边是一张地铺，有些单薄，却收拾得还算齐整。地铺后面还有不少空间，不过摆放着很多杂物。风华羲为了图省事，用一块破布遮掩起来。

    地铺的对面有张旧的布艺沙发，上面堆放着各种杂物。沙发后面有一个简易的卫生间，里面的设施都很陈旧，水管锈迹斑斑，连镜子都已经开裂了。

    风华羲并不想装饰这间屋子，他只是个借宿者。高中生活马上就要结束，到时候自己又将去哪里呢？他懒得思考，至少现在可以远离烦人的一切。所以，他的确很喜欢这个阁楼，简单宽敞，又如此安静，简直就是天堂。

    风华羲坐在桌子前，望着窗外的风景，觉得有些恍惚。

    这个178米的小伙子过于瘦弱，即便隔着臃肿土气的校服，也能感受到里面瘦弱的躯干。一副傻气的眼镜，掩饰着后面那双大小略微不一的眼睛：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不过谁会在意这些细节呢？他的相貌如此平庸，厚厚的嘴唇，看上去总像生气地噘着嘴，让人无法接近。

    大家对他的定义，就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学习优秀，品行端正，从不与人争执，虽然略显柔弱，但总归是老师和父母都喜欢的一类好学生。

    自己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风华羲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家很宽敞，足够一个大家庭居住，离学校也很近。现在他却住在了这个陈旧杂乱的阁楼里，上学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吃饭也不方便。

    他并不是喜欢自我磨练的人，悠闲的生活更适合他。只要有时间，他可以懒洋洋的一整天都在发呆，正常情况怎么可能跑到这种地方自讨苦吃？可他居然来了，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但准确地说，他应该是离家出走了。

    风华羲并不是天生的好学生，能成为好学生，以其说是天分和努力，倒不如说是他那逆来顺受的性格。因为别人要求，所以就这样。不过现在，他终于有些厌倦学校、厌倦学生干部的工作，厌倦了老师和父母……他厌倦了一直以来扮演的各种角色。原本他准备一直做那个听话、懂事、爱学习的好学生，但一次小小的意外彻底摧毁了一切掩饰。

    上一次的期末考试，风华羲考砸了。真是不敢相信，但不管怎么说，他就是考砸了，而且砸得很厉害，名次一下子掉了十多名。他倒是不觉得怎样，马有失蹄，再好的学生也不能保证十几年不失一次手吧？但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连锁反应接连而至。

    成绩出来前，他是学校学生会的干部、文学社的副社长。可成绩一出来，学生会的老师就把他拉到办公室，一脸认真地问他是不是在早恋。原因很简单，整个学生会只有他一个男生，19岁又是一个让人很不放心的年纪。

    他先是有点吃惊，立刻又变得冷漠了，只是默默听老师训话。当然结果更糟，老师觉得他默认了，立刻停止了他学生干部的工作。

    风华羲只是觉得好笑，最近一年多来，他马不停蹄地为学生会干活，很多次都忙到夜里，连饭也顾不得吃。原本还以为可以在毕业的时候混个“优秀学生干部”之类称号做装点，现在却被认定为早恋而停职。

    当然，他也没有反驳，说实话也没有这个胆子，要知道学生会的负责人可是个狠角色。

    事情远没有结束，很快就轮到班主任和父母开始新一轮的审问和调查。特别是父母，几乎把他学习以外的时间都占用了。

    风华羲渐渐忍不住了，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干过。沉默不过是爆发的前奏，终于有一天，在父母无休止的说教中，他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情绪。

    和家人翻脸后，他拎着行李冲出了家门。不过走了很远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去处。

    然后，在老师的调解下，他尴尬地和父母达成了一条协议：搬到舅舅闲置的阁楼，但至少每周回家吃饭一次。

    事实上，风华羲每周有三到四天在家吃饭。原因很简单，他再次妥协了，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怕麻烦，怕争吵，或者是有些软弱。

    不过旁人更愿意认为他是个没主见的家伙，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了多年学生干部后，却在同学中没有一点威信的缘故。

    回家成了例行事务，他只负责吃饭，基本不说话。对于父母的问话，他最常用的就是“嗯”，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当然他对这个词已经驾轻就熟，能发出各种声调，好让人刚好听懂他的意思，又知道他不想说话。

    风华羲的父母并不令人讨厌，传统、本分、小心的他们在社区很有人缘。

    父亲比风华羲矮了一个头，身体结实，皮肤有点黝黑，像个老工人。他在政府部门工作，但没有什么升迁机会，不过他倒不在乎。

    母亲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除了工作，整天就是打扫房子、买菜做饭。她的脾气很是暴躁，对什么事情都不满意，时刻都在嘟嘟囔囔的。特别是现在，眼前这个只顾吃饭，默不作声的儿子。

    “这两天学校怎么样？”母亲首先发问。

    “嗯。”风华羲招牌式的回答。

    “嗯什么？是好还是不好？”母亲十分不耐烦了，虽然她能听懂儿子的意思，但极为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因此教训风华羲了。

    “好！”风华羲简单明了，想要尽快结束这种谈话。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扔下碗筷，迅速逃出了家门。

    风华羲用最短的时间冲回了阁楼，这里才是属于他的港湾。他扔掉眼镜和书包，仰面躺倒在床上。

    他太疲倦了，可完全不能安静下来，脑海里不断翻腾着各种思绪。所有的想到的东西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脑袋就快要爆裂开来。他只好起身，坐在床边发愣，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也感觉自己状态不好，便到沙发上找书看。在各种复习资料中，还藏着几本军事杂志，这是他仅剩的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