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恳请
这回, 开口的刺儿头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这脸是有些不知往哪儿搁。
好在脱脱于此时接过话道:“沈大人勿怪,都是我们没管好。怎么着, 说好的, 想来大明的就来,不想来的就跟我回去,你是想跟我回去?”
那肯定是不想的, 否则何必着急第一个毛遂自荐。
“没有的事, 我就是嘴欠说说话, 没有其他意思, 我配合,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配合,保证不会再多嘴多舌,成了吧?”刺儿头讨好的冲人一笑, 显然希望自家的首领可以原谅他这一回,他保证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公主您看?”脱脱没有忘记说话做主的人是何人, 朱至纵然不发一言的站在那儿,沈彬那也得乖乖的听朱至的话。
朱至的视线落在沈彬身上, “我既然将事情交由沈知府来办,由沈知府做主。”
要有人问沈彬和朱至合作那么多年最高兴的是什么, 莫过于朱至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其次便是,朱至从来都会为他撑场子,绝不会因为任何事, 任何原因而当众落他的脸, 让他失了威严。
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商人出身, 在朱元璋这个皇帝, 甚至整个大明都普遍看不起商人的情况下,能迅速在短短几年时间,得了朱元璋破例许他参加科举,而且让他当官,从一个小县令成为北平知府的原因。
脱脱是想让朱至出面的,毕竟做主的人明明就是朱至,可是朱至却告诉他,这件事她已经交代给沈彬,就由沈彬说了算。
这一刻,脱脱面上的表情一僵。
可是,朱至认真的同他对视,“有什么问题?”
明明是再温和不过的问话。却无端让脱脱从中品出朱至对沈彬的维护。
“没有,怎么会有问题呢?但不知沈知府能否容他一回?”此时的脱脱莫可奈何的转过头问起沈彬,沈彬一开始板着脸,如今面对脱脱转头问来,依然不见半分柔和,只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都听见了?”脱脱冲着一干人喊上那么一句,好让他们都听进去了,万万不能胡来。
“不敢,不敢!”纷纷表态,他们绝对绝对的不敢。
沈彬也就继续道:“那就排好队,一队一队的来。”
其实就沈彬从知府衙门里带出来的人就有五六个,再加上杨荣,朱允炆,这就八个了,沈彬亲自出马,同时拉上刚刚想吓唬他的熊孩子,这就分成六队一道登记造册。
朱至见此与一旁的徐辉祖道:“让军中识字的人都出来帮忙,用最快的速度登记造册。”
徐辉祖不敢有所怠慢,立刻去传信,很快便弄到了近百人来。
就这样,朱至依然觉得不够,让万河去城里找人,顺便把桌子椅子,纸笔墨砚都一道带来。
如此,就在北平城门下,浩浩荡荡的登记造册,也叫人看得颇是称奇。
当然,也有人对此表示异议,怎么能让北元的人进他们城里干活呢?万一要是他们不怀好心,那可如何是好。
再不怀好心,那得他们呆在一块才能发挥吧。
偌大的北平城,做事的地方多了去了,人进了城,打散安排做工,再加上大家伙们都盯着点,若是北元有所异动及时上报,难道北元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浪来?那咱们大明的人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对此,听着的人也不得不连连称是。对啊,北元的人进城那就是在城里,想要使手段能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大明的人不是比北元人更多?想看住这些北元人哪是什么难事?
因此,等一应人数登记造册完毕,沈彬更是让脱脱核对,再签字画押,脱脱!!!
算了算了,想跟朱至喊上一句,请朱至拦一拦的人,想起刚刚朱至那副诸事交给沈彬处理的态度,果断决定配合沈彬了。寻上朱至不过是再受一回辱,何必呢。
想清楚的人,乖乖的表示配合。
人嘛,都在这儿,大家对上号,相互确定好,其实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大明要把人收下,接下来要是他们在大明出了什么差错,也能跟大明好好算算账。
脱脱不断说服自己,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什么的选择,自知晓。
乖乖与沈彬配合的签字画押,以确保人数送到他们大明的手里就那么多,来日大明也将会还以同样的人数。
一系列操作完成,脱脱这才能到朱至的跟前,且与朱至讥笑道:“大明果然人才辈出。”
可惜,朱至只当了这是夸奖道:“那是自然。”
脱脱不信朱至看不出他此时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难不成大明强盛,愿意为他们撑腰,他们却连本分的事都办不好?”似乎已然洞察脱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故而朱至先一步把话说出来,不意外收获脱脱紧盯着她的眼神。
朱至昂起头,高傲的道:“进了大明就得守大明的规矩,这话我没有跟你说过?”
脱脱能说一个不字吗?只是被朱至压得死死的也就罢了,竟然连朱至手下的一个小小知府也能拿了鸡毛当令箭,把他压制得死死的,这就让脱脱十分不痛快。
不痛快的脱脱就想在朱至这儿找回点场子,却是忘了,认真说来,难道不是沈彬仗着朱至的势才能让他就算心里不乐意,也只能乖乖配合?
故而所谓的告状,朱至能站在他这一边?
瞧,这不就被朱至狠狠打脸了?
朱至答完,且瞅着脱脱,也是在等着他的下文。
“公主提醒得是,进了大明,是得守大明的规矩。人,我都给公主送到了,一万人,再过几日,我会再送一批。”脱脱既然占不得半分便宜,岂能不见好就收,也是为存保留自己的颜面,别让自己太丢脸了。
“名册别忘了。”朱至今天念在脱脱第一回干送人的事,凡事没有准备,也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故而愿意放他一马,也让大明内的人配合他把事情做好。再有下一回,她可就不乐意了。
脱脱想了想这一天忙活下来就为了这一万人登记造册,他再送人,得他自己弄,只觉得十分头痛。
不怎么乐意的脱脱试探问:“公主,这事能不能改一改?我确实不习惯做名册的事,让我手底下的人准备,那不是要他们的老命?他们也办不好这事。大明收人肯定得验,既如此,不如大明来造册,我们配合。”
迎视朱至那狐疑的眼神,无一不是在说,你莫不是在说笑?
啊,说笑是不曾的,怎么说脱脱也是正经做事的人。
天元帝,不,应该说是平顺王被捉,各大部落各自为主,如何安顿自己族人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对,平顺王有自己的人马,可那也架不住这些人马管不到脱脱头上,真就是脱脱自己想怎么安排人就怎么安排人。
可以有效节省自己的时间,更能让大明明白他是一心配合,有什么不可以?
“公主以为如何?毕竟我们原本就是为配合你们大明才不得不做这样的事,现在干脆把事情都交由你们来做,你们想如何就如何,不好吗?”脱脱反正早就想好,他不乐意费那个劲,手里也是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可用,干脆把事情交给朱至来办,他觉得挺好的。
“你可想好了。”朱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人是有多少,这一位是不怕朱至减了人数。
“与公主合作,公主是说话算数的人,我何必怀疑公主。我只要北元太平,我的族人都能吃饱穿暖,谁能帮我做到这一点,我就愿意帮谁。这是早年我同公主说过的话,公主不会忘记了吧。”脱脱将从前已然说过的话与朱至道来。他们之所以能达成合作,不就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如今也是一样的。
朱至发觉,自己还真是小看脱脱了啊,这一位可比她以为的都要聪明。
“首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再拒绝,那就是我不乐意和你合作了。”朱至知道脱脱那未尽之言是什么。
脱脱被朱至说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道:“毕竟咱们能合作,促成如今的一番局面也是极不容易,公主绝舍不得葬送了。”
此言不虚,朱至重重点头道:“那你只管让你的族人来,想到大明找活干的,让他们自行前来,就别再像这回这么一口气领来那么多的人。大明收了你多少人,都会记录在案。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是我对同样希望边境安宁,百姓安乐太平的人愿意许下的承诺。”
脱脱拍掌喜不自胜的道:“公主就是爽快,一如既往。”
显然和朱至合作,脱脱是痛快多于痛苦,故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朱至磨合。
朱至这时候与脱脱凑近道:“首领急于将族中的老幼妇孺送出,这是有何打算?可有需要我助之一臂之力的地方?”
原本哈哈大笑的人,骤然警惕的望向朱至,眼中尽是防备。
朱至拍拍脱脱的肩道:“七部,其中两部是元主的直属部队,也是北元最强悍的骑兵,我这长驱直入,杀了他们大部精锐,剩下的这些人,其实不怎么能与你部族中的骑兵抗衡。可是,也得防着剩下的四部联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你的人再厉害,不好以少打多。”
由衷的建议,何尝不是希望脱脱三思。
“而且,你这么把人第一时间送进大明,未必不会让人觉得,你与我之间早有合作。”朱至更得提醒这一句,只为让脱脱慎重再三。
“难道与公主有合作的只有我一人而已。”然而,这一刻的脱脱也不想装了,装什么装,大家都不是什么纯洁的小白兔,谁和谁不是各有各的盘算,只为等一个机会一举达到目的。
“那倒是。”朱至坦然承认,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从来不是朱至的风格,为此,朱至肯定不只跟一个脱脱合作。
脱脱随口一问,如何也是没有料到朱至竟然真承认了,张了张嘴,脱脱其实更想问的是,那个和朱至合作的人究竟是谁。
最终脱脱还是咽了回去,如果朱至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他会选择和朱至合作吗?
到如今都算如愿以偿的脱脱明白,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足矣,至于朱至和谁再有合作,只要不曾损及于他,他不应该多问。
“公主还记得我们之前达成合作时定过的规矩。只要北元不与大明开战,大明绝不插手北元的内务。”脱脱不问,可是也得从朱至嘴里得一句准话,一句承诺。
“首领大可放心,我会言而有信。”朱至保证。她这会儿要是会插手管北元的内务事才怪。
脱脱得了朱至爽快的答应,丝毫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已然放心利落的同朱至告辞。
“北元,失去元主,自此他们该如何争呢?”杨荣缓缓行来,对于朱至和脱脱两人私下嘀咕半天,气氛吧,看起来是不错,那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杨荣不傻,已然猜到接下来的北元怕是要有不少热闹了。
朱允炆跟在杨荣的身边道:“可是平顺王还在。”
对啊,平顺王可还活着,哪怕人是在大明不假。
“一个俘虏,早已成为弃子,大明容他活着,他该感谢。北元各部本就各有各的盘算,平顺王都不一定能让他们全都听令,更何况如今的平顺王已经成为大明的阶下囚,更不会有谁当他是一回事。”杨荣将北元的情况与朱允炆道来,好让朱允炆知道,北元不是大明。
在大明,谁要是敢不把朱元璋当回事,那是要掉脑袋的。
啊,不对,现在是泰定帝了啊!
泰定帝可是他们的新君。比起相对残暴狠辣的朱元璋,杨荣对泰定帝充满期待。
“那姐姐为什么还要孤军深入,生擒平顺王回明?”朱允炆觉得平顺王既是一颗棋子而已,何必多费心思,叫朱至以身犯险。
杨荣望向朱至,朱至正跟脱脱挥手相送。
“自然是因为擒了一个平顺王对我们有利。二皇子,公主深谋远虑,非我等能懂。您只须看着,时间会向您证明,公主这样的作为,对大明而言何其有利。”杨荣不是一味只想说朱至的好话,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叫他不得不对朱至心生佩服。
朱允炆其实是想让杨荣和他说说,到底朱至捉了一个没有办法号令整个北元的平顺王,最大的用处是什么。
但杨荣却打起了哑谜,反而让朱允炆耐心的等着,且让时间来告诉朱允炆答案。
饶是朱允炆是真想让杨荣现在就跟他说,却见沈彬已然领着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走了过去,朱至正在上下打量那么一个孩子,朱允炆立刻冲了过去。
“姐姐。”朱允炆抱住朱至的胳膊,同时也打量起能引起朱至注意力的少年。
“是他吧?”朱至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旁人未必明白,沈彬已然笑着接话道:“正是。”
朱至笑出声来,“看来当年没能治好他。”
是的,依然顽皮的孩子啊,正是当初在西安时,那一个被朱至自人贩子里救出来却执意不肯回家的孩童,沈家的孩子。
“他是你的侄子,叫什么名来着?”朱至想起来这号人物了,也就补上一问,这一位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常。”沈彬也没有想到朱至能记得自家的侄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本来想找自家叔叔让他赶紧带自己去玩的人,突然也意识到什么,“三叔,她就是在西安让人不许救济我,差点没把我给饿死的那位郡主?”
“不许胡说。”沈彬很是无奈,自家的侄子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依然口无遮拦,他也是极其无奈。
“公主恕罪。”沈彬赶紧向朱至赔罪,朱至挥挥手道:“你们终是没舍得下狠手。”
是的啊,朱至确定以及肯定,眼前的沈常若是按她的意思严加管教,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
朱允炆好奇询问,“下什么狠手?”
朱至挑挑眉道:“我大抵猜了猜,这位沈小公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家里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以至于叫他下定决心离家出走。离家就离家吧,他倒是好样的,被人贩子捉了去,被救出来后依然没打算回沈家,可是又想赖进我们养济院,我自是不能答应。养济院收容的是无家可归,无处安身的人,他是哪一样都不符合。”
对此,朱允炆认同的道:“是的啊。”
结果一旁的沈常道:“是个屁,我当时不是无家可归吗?再说了,我,她不让养济院收留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到处告诉别人,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出来就是找苦吃的,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救济我。我,我饿了三天三夜,差点没给饿死。”
不想朱至面对如此控诉,冷冷的道:“自讨苦吃的人,饿死活该!”
靠!沈常瞪圆了眼睛,如何也想不到事隔多年,朱至竟然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指向朱至,沈常是想跟朱至好好说道说道的,结果朱至已然冲一旁的朱允炆道:“你可别跟他学坏了,你若是也跟他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天想着作死。敢作就得敢死,我是肯定不会跟着你后头帮你收拾烂摊子的。让我跟着给你补刀差不多。”
沈常!!!
他是在自己完全没有觉察的情况下被当成了反面教材吗?
结果朱允炆嫌弃换瞥过他一眼,扎心的道:“我没那么蠢。”
对啊,没有那么蠢!
不对,朱允炆是觉得自己蠢吗?
“公主,小侄蠢钝,闻二皇子近日随杨公子读书识字,再一道往养济院去,臣想让小侄一道。”沈彬已然将来意道明,只盼朱至帮个忙。
朱至眉眼一抬,“又想让我帮你教侄子?”
沈彬岂不知道同样的事请了一回两回,再来个第三回,确实有些唐突,可他不也是希望侄子能变好?
“不必公主费心,只要让他跟着二皇子就是。”沈彬何许人也,怎么敢再让朱至费心伤神。
朱至转头问朱允炆,“你怎么说。”
朱允炆毫不掩饰自己对沈常的嫌弃,“太蠢的人我不喜欢。”
沈常真是要跳起来了,沈彬先一步将人的手捉住,喝斥道:“半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嘶!沈常的手被捏得紧紧的,一阵吃疼,以至于沈常顾不上反驳朱允炆,只求饶的道:“三叔,疼啊三叔。”
不意外再次收获朱允炆鄙夷的眼神,捏人不捏痛,那是要干什么?跟你闹着玩?
“向公主和二皇子赔罪。”沈彬下了狠手,用力再用力的捏着,痛得沈常直告饶。但这是不够的,至少沈彬并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只能让沈常低下头,好好向朱至和朱允炆赔不是。
“我赔,我赔不是,三叔,您先把手放开,再不放我的手就要废了。”可怜的沈常手都快被捏断了,不敢谈条件,乖乖的向沈彬保证,他听话,他一准听话,不就是赔个不是而已,小事一桩。
沈彬算是略满意,不想刚松手,沈常竟然转身就跑,沈彬不曾防备,眼看沈常如刚出笼的鸭子,乐呵呵的跑着道:“赔不是,我才不呢。三叔,我不跟你玩了!啊!”
然而啊,有人高兴得太早,乐极生悲,沈常腿下一软,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一头扎进土里的沈常大喊道:“谁,谁打的我。”
手里还拿着石子的朱至敢做敢当的道:“能是谁,我啊!”
话说着又往沈常身上扔了一颗,打人是不痛,但侮辱性极大。
沈常想骂人的,结果和朱至四目相对,他不敢了啊!
不想这时候的朱允炆补上一刀道:“果然是蠢。”
沈常不敢和朱至吵,却是如何也不能不能跟朱允炆吵的,“我哪里蠢了!”
“你哪里不蠢?这是北平,周围都是能上阵杀敌的将士,就是沈大人手里也有高手无数,你怎么会觉得想捉你的沈大人会让你跑了?我姐亲自出手,那是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朱允炆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
沈常!!!受到暴击了,他果真蠢吗?
反正脸都丢了,沈常趴在地上不打算起来,气鼓鼓盯着沈彬。
沈彬!!!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起来,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焊在地上,让人活生生把你踩死?”沈彬准备出手时,突然传来一阵警告声。明明是再轻柔不过的话,出自朱至之口,沈彬本能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也看向原本趴在地上的侄子。
然而地上哪里还有人,沈常这一刻已然起身,笔直的站着。
果然!!!
沈彬会选择把侄子带来,想着让人跟着朱允炆,就是想啊,或许能借朱允炆让朱至训那么一会儿人,治好沈常。
而沈常起身的动作之快,何尝不叫自己震惊了。
怎么的,他至于那么怕朱至吗?朱至可怕吗?
还是可怕的啊!
毕竟随着朱至话音落下,朱至身后的人已经动了,如此威胁,沈常能当作看不见?能不当一回事?
“公主。”沈彬看到这一幕,能怎么办,赶紧向朱至再作一揖,这请求之意朱至能看不出来?
可是,面对熊孩子,朱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家里那些个熊孩子被朱至治得服服帖帖的,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碰到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犯浑的孩子,朱至对于沈彬的请求,朱至道:“我看起来像是专门治熊孩子的?”
沈彬于此时往前,在朱至耳边嘀咕几句,朱至听完了,显然在考虑,视线落在朱允炆身上。
朱允炆岂不懂朱至眼神中何意,第一时间道:“姐姐要是觉得有利可图,他再蠢,我可以把人带上。”
!!!沈常真是想问问,当皇子的人就可以这样随便说人蠢吗?
不是一回,是两回,三回,他可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了啊!
沈常挽起袖子,结果注意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沈常感觉到危险,一看,哎哟,果然是朱至。
真,沈常本能将袖子放下,他怎么觉得这位公主那么可怕呢?
“一个月。”朱至得了朱允炆的话,就得跟沈彬讨价还价了。熊孩子不行,朱至也没有这个精力管那许多,可是沈彬开了条件,看来他们家也是打定主意把人塞到朱至手里。
人可以放着,不过也得有时间限制,朱至得先把时间说定了。
沈彬马上同意道:“谢公主。”
一个月就一个月,只要人给到朱至手里,一个月也不是不能有结果。
“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不该带的东西一样不许带,送到我府上。一个月后你们再来接。
“期间,他要是敢跑回去,打断他的腿。你们若是做得到,这笔交易就算达成。做不到,好处我不要了,人你们自己带回去,往后无须再说什么请我帮忙管教的话。”
朱至可得有言在先,沈家若是舍不得自家的孩子让别人来教,正好,他们自行领回去。
可是,若当真想让朱至教,那就请他们自行管好自己,让她教,就放手让她来教。
沈彬嘴角抽抽,沈常拼了老命的摇头,盼着沈彬拒绝。
“既是将人交给公主,当由公主管教,我们绝不插手。”生怕朱至有所误会,沈彬利落的保证。
他们家已经承过朱至一回情了。当初朱至在西安碰见沈常,应沈彬之请,朱至是下了狠手整治沈常的,效果是有的,要不是他们家人舍不得,沈常不会是以这般模样出现在朱至面前。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家里人提起沈常的发愁,沈彬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人弄到朱至手里,且请朱至出手。
一个月的时间,想来会有成效的。
朱至立刻道:“那就把人安排好了送过来。”
沈彬再一次道谢。
沈常急了啊,不急都不行,大声喊道:“三叔,三叔,您不能这么对我。把我放到她的手里,她会真把我的腿打折的。”
相当深刻的觉悟。朱至点点头道:“所以,你该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管好你自己的嘴,千万别说出让我不乐意听的话,否则你的舌头会不会被我拔掉,可就不一定了。”
温柔的语气却作出利落的拔舌动作,让沈常有一种自己已然被人拔了舌头的直视感,吓得赶紧捂上嘴。
朱至满意于有人终于知道怕,挥挥手道:“北元进来的人,好好安置,我希望咱们的工程能加快。”
“公主放心。”沈彬郑重与朱至作一揖,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
朱至点点头,领着朱允炆已然走了。
回府的路上,姐弟两人缓缓行走,伺候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已然黑了,各家灯火都已经点起。朱至伸了一个懒腰,很是以为一天的确实挺不容易。
看着朱至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朱允炆没能忍住的问,“虽然是为利而动,可是姐姐不是一心系于利益的人。为什么姐姐答应帮沈家人管教沈常?”
对此,朱至道:“自然是因为沈知府。”
不仅仅是因为利,更因为人。
“你知道沈知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身边做事的?又是怎么在作为商户出身的情况下参加科举,考中进士的?”朱至轻声问来,朱允炆摇了摇头。他其实不怎么去关注朱至身边的人,也是因为他也闹不明白朱至到底看重谁,在朱至的身边有什么人是值得他去特别注意的。
以至于对于沈彬的事,他只知道这是大明朝第一个商户出身,却被朱元璋特批准许参加科举,而且被录取的人。
当然,中了进士后,沈彬没有进翰林院,而是自请外放,当时放的就是北平,从七品县令开始,三年一升,刚为知府。
但因为对北平诸事十分娴熟,北平诸事都由他来负责,他颇得圣宠。不管是朱元璋或是泰定帝。
“这么说吧,我赚的第一笔钱就有他的帮忙。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连出海也都是多亏了他相助。”朱至如是道来,也是为让朱允炆知道,沈彬对她,甚至是他们家的意义都不一样。
“可他们毕竟只是商户出身。”朱允炆拧紧眉头,依然不怎么看得起沈家。
朱至瞥过朱允炆一眼,带着几分严厉的道:“谁告诉你说商户出身的人活该卑贱,活该被人看不起?”
朱允炆还是第一次被朱至用严厉的语气询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商户人家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这可是大明律法规定的,并不是朱允炆看不看得起谁的问题。
“无农不耕,无商不富。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行行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实在不必厚此薄彼。
“朝廷轻视商户,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让百姓发展农业,并不代表商户无足轻重。所以别人可以看不起商人,但是我们不行,将来这条律法也该改了。
“改,也不好改,官商勾结,从来都是大忌。罢了,再说吧。”
朱至有属于自己的思量,说起有些事,最终还是决定放一放,她算是明白了,身处于高位,有些事纵然明知道亏大了一部分的人,但是为了整体的利益,却依然不得不牺牲那一部分人。
微拧眉头,朱至想的是,她是不是需要学着放弃自己的良心?
吐一口气,朱至显得有些烦躁。
朱允炆并不知道朱至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弯,注意到朱至的脸色不好,朱允炆有些忐忑的问:“是我说错话惹姐姐不高兴?”
被朱允炆出声提醒,朱至才想起她这一会儿心思转得有些快,沉下的一张脸,难免让朱允炆不安。
“不关你的事,我是想到旁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好受,并不是因为你轻看商户。”看不起做生意的人,又不是只有朱允炆一个人而已,连大明律法都规定了商人卑贱,又怎么怪得了旁人看不起商户。
朱允炆打量的朱至好几眼,确定朱至并不是在宽慰他,而是说的实话,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不用处处看别人的脸色,你有自己的想法,坚持你的想法,说出你的主张,这原本就是一件好事。至于是对是错,总得争辩一番,错了咱们就改,用不着不好意思。人得有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气,才不会被人架在火上烤。”朱至趁此机会教导朱允炆,不必因为她是姐姐就处处看她的脸色。
“姐姐连大明律法都觉得可能会错。”朱允炆心中受到的震撼并不小,此刻说破打量朱至的神色都透着不确定。
“律法原本就是人定的,人都可能犯错,为什么律法就不能有错?法律也该因时因势而制宜,否则为什么我们现在用的律法叫大明律法,而不是李悝之法。
“时代在不断的进步,律法也需不断的完善调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唯有跟随时代的脚步不断的进步,人才不会落后。才不会被人骂着老顽固,因为所谓的坚持,而丢弃明明有利于国家的办法。”
朱至摊摊手,同时也道:“我也有可能有错,所以你如果有不同的意见也要说出来,万一真的是我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