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向海，鱼归西
这种明演暗斗的相处模式大概持续了半年，讨厌的情绪就在于诗浓这单方面达到了顶峰。
之前有那么一回两家人一起出行时，于福洋买了两条小金鱼送给了卫书，卫书很是喜欢，一直细心照顾。之后于诗浓每次去卫家，卫书都开心的拉着于诗浓去看，给于诗浓讲小金鱼最近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没有长大。
可没成想，这鱼就活了一个多月。
那天周末，于诗浓照常来了卫家，李彦宇也照常放假回家，两个人见面连招呼都没打，也算是默契。
午饭过后，卫书卫柠都被妈妈安排了课，于诗浓本来是打算早点回家的，可于福洋却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叫于诗浓在卫家多待会儿，于诗浓也就只好先留下，她在书房里坐了好一会儿，卫书卫柠都没下课，待得实在是无聊了就打算去院子里转转。
于诗浓刚走到院子的拐角就碰上了李彦宇，见他是背对着自己站着，于诗浓皱了皱眉想着赶紧转身离开，可偏偏却被地上两抹“活蹦乱跳”的红吸引了视线，于诗浓多看了好几眼，生怕是自己看错了，那两抹“红”分明就是于福洋买给卫书的小金鱼。
“你干嘛呢！”于诗浓的语气带着不可置信，她快步朝李彦宇走了两步却在李彦宇回头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李彦宇回头的动作不紧不慢，看见是于诗浓还冲她笑了笑，缓缓开口道“有事吗？”。
“你有事吗！你在干嘛啊！”于诗浓刚想再上前，李彦宇的表情却突然变了，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逐渐变得不活泼的鱼，又重新抬头看向于诗浓说“你瞎啊？”。
“李彦宇！你有病啊！”于诗浓又急又气，走过去就想捡起地上奄奄一息的鱼。
可就在于诗浓快要靠近的时候，李彦宇却猛地转身捡起一旁花坛里的石头朝鱼砸去，动作干净利索，小金鱼立刻变成了小金鱼干，血液混着水珠飞溅在李彦宇的手上和脸上，于诗浓被吓得愣在了原地，李彦宇却轻轻将石头一丢，拎着残留的鱼尾巴把剩下的小鱼干部分提了起来，站起身转过来又冲着于诗浓淡淡一笑。
“干嘛这个表情，你害怕啊。”李彦宇的语气不急不躁，还摇了摇手里的“鱼”。
“为什么啊？李彦宇你是不是疯了？”于诗浓的眼睛里都含着泪，她完全不理解李彦宇的行为。
“不是啊，有个你已经够浪费卫书时间了，就不用再多两条鱼了，很烦。”说着李彦宇将手里的“鱼”重新丢回了一起抱出来的鱼缸，鱼缸里的水立刻开始变得浑浊。
“哦~”李彦宇装作恍然大悟般“差点忘了你姓于嘛，怪不得你害怕。”他一边说一边朝着于诗浓走过来。
李彦宇本来就年长于诗浓一岁，个头又生的高，此刻手里端着那飘着鱼尸体的鱼缸冲着于诗浓笑，于诗浓当然下意识地向后退，退得急了竟摔坐在了地上。李彦宇走到于诗浓面前停下，侧头俯视着她，伸手摸了摸于诗浓的头说“小心点。”，于诗浓仿佛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腥味。
李彦宇就那么抱着鱼回了屋，他太了解这一家人的时间安排了，所以大可以不紧不慢地走到卫生间打开马桶盖，连水带鱼没有半点犹豫全倒了进去，摁下冲水键，结束。
李彦宇胸有成竹，连卫生间门都没关，却没料到一回头就看见卫柠正在看自己，李彦宇才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卫柠会上课途中申请出来上厕所的这种可能性。
“哥哥你在干嘛。”不戳所料，卫柠果然发问了，李彦宇正想着说不定卫柠并没有完全看到，可她下一句紧接着就是“为什么要把小鱼倒进马桶里啊。”。
李彦宇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对视了几秒，李彦宇的表情才忽然和善了起来，走到水池边重新在空鱼缸里接了干净的水，又清洗了手上和脸上留下的痕迹，卫柠也在这个时间走了进来，皱着眉头瞪着李彦宇，李彦宇擦干了手，满脸认真语气诚恳的跟卫柠说“我把小鱼送回家了。”随后指了指马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靠近卫柠继续说道“这里连着大海，小柠去过海边吗？”。
卫柠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摇了摇头说只在电视上见过，李彦宇叹了口气，表情遗憾地说“我也没去过，但是我小时候养过鱼，那条鱼咬我，后来我看书才知道，小鱼想家了就会咬人。”。
卫柠眨了眨眼，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李彦宇的语气也越发温柔了起来“如果有人不让小柠回家，小柠是不是也会不开心呀。”。
卫柠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小鱼回不了家也会不开心的，它们不开心就会咬人，我之前手都被咬破了，可疼了。”，李彦宇说得绘声绘色“到时候要是卫书也被咬了是不是就不好了。”。
卫柠又点了点头。
“我们得保护哥哥对不对。”。
卫柠点头点得更加肯定了，李彦宇笑了笑，摸了摸卫柠的小脑瓜“小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鱼都是住在大海里的，所以我刚刚送它们回家啦，这本来是我的秘密，但是现在小柠也知道了，那我们就一起保护哥哥，一起帮助小鱼回家好不好。”。
卫柠听得很是新奇，开心得眼睛都睁大了。
“我们俩一起守护这个秘密，不要跟任何人讲，这样我们就是最厉害的了。”
“好！”卫柠一口答应了下来，李彦宇转身拿了刚刚接了水的空鱼缸递给卫柠“现在小柠帮我把这个鱼缸放到院子里藏起来好不好。”。
“嗯！”
“小柠真厉害！”
李彦宇透过二楼的窗户，目送着卫柠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没了于诗浓的身影，只有卫柠小心翼翼地把鱼缸放进了花丛。
接着好巧不巧，卫柠一回身就碰上了来院子里浇花的林姨，林姨问卫柠怎么在这，卫柠倒真是把李彦宇说要保密的话放在了心上，她笑着说自己要赶紧回去继续上课了，以此来回避林姨的问题。
李彦宇在屋里听着卫柠进屋、上楼、关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突然轻松了起来。既然要送小鱼“回家”，那到这一步可不算完。
李彦宇算准了时间，他知道卫书每次下了课都会乖巧地送老师离开，所以李彦宇只需要坐在客厅里等，果然时间一到卫书就出现了。
卫书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李彦宇，他连忙送别了老师，都不需要李彦宇叫他，卫书就自己走到了李彦宇身边。
“小宇哥哥，我下课啦！”卫书自然地挨着李彦宇坐下，可李彦宇却很反常，他低着头没有看卫书，神色也有些不对劲。
卫书立刻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哥哥你怎么啦，不开心吗？”，见李彦宇眼神躲避，欲言又止，卫书便继续追问怎么了，李彦宇这才缓缓开口说了声“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可把卫书说愣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李彦宇就神情哀伤地解释道“对不起卫书我刚刚”李彦宇故意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说“我刚刚看鱼缸里的水有点儿混了，就想给你的小金鱼换水，可是我”李彦宇越说越委屈，“我我没拿稳，把鱼和水一起倒进马桶里了，它们就不见了”。
听到这，卫书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不见了？”。
“对不起”李彦宇又低下了头。
卫书没再说什么，起身跑上了楼，李彦宇却留在了客厅，看着卫书在视线里彻底消失后，他才转过头通过客厅的落地窗确认林姨还在院子里。
没几分钟卫书就又跑了回来，略微喘着粗气，表情很是着急，语气不重但充斥着不解“真的没了？”。
李彦宇表情有些难看，他纠结了许久才开口回应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刚刚诗浓看见了也很生气，她说是我把小金鱼都杀掉了，她说得对，我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好还要做，我不换水小鱼就不会掉进马桶，对不起”李彦宇越说越激动，没有给卫书半点插话的机会。
不过卫书也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李彦宇虽然解释了也道歉了，可他怎么可能不难过。卫书撇着小嘴，眼里甚至有了些泪花，想了想才又问李彦宇“那鱼缸呢？”卫书的委屈里带着些无奈，不过这个问题还没等李彦宇解释，林姨就抱着鱼缸从院子里进来了。
“哎，小书下课啦，林姨烤了曲奇，等会儿你们一起吃啊。”林姨向来疼卫书，可卫书现在哪还有精力认真听林姨说什么，满心满眼都是林姨手上的鱼缸。
“林姨，鱼缸”卫书说完，林姨低头看了眼鱼缸，这才想起来要说什么“对对对，鱼缸，刚刚柠柠上课上一半跑到院子里，问她也不吭声，我还说干嘛呢，结果我浇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这孩子也不知道把鱼缸放外面干什么，里面的鱼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卫柠？林姨，这鱼缸是卫柠放在外面的吗？”卫书被林姨说的话搞得更摸不着头脑。
“应该是吧，我也没看见别人呢？”林姨一说完，卫书就看向了李彦宇，李彦宇尴尬地笑了笑转而对林姨说“林姨，我饿了，曲奇现在能吃吗？”。
“当然可以了，你们等着啊，我去看看，这鱼缸”。
“给我吧。”李彦宇伸手接过鱼缸，等林姨一走他便拉着卫书上了楼，刚走上去，迎面就碰到了从书房里出来的于诗浓。
“诗浓姐姐。”卫书习惯性地跟于诗浓打招呼，可于诗浓却只回应了卫书一个略带勉强的微笑，接着便看向了卫书身旁的李彦宇，眼底的怒意一清二楚。
“对不起”李彦宇突然的道歉让于诗浓再一次皱起了眉，虽然这次更多的是因为疑惑，可在卫书眼里于诗浓却是在生李彦宇的气，所以就算卫书自己还是很难过，可他更不想哥哥姐姐为了这件事情吵架。
“姐姐你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哥哥不是故意的。”卫书走到于诗浓身边，轻轻地扯了扯于诗浓的衣角。
“他不是故意的？他还不是故意的啊？”于诗浓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些，再看卫书果然被吓到了，“我”于诗浓一时慌张了起来，卫书怯生生的表情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于诗浓还没来得及解释些什么就被李彦宇抢了话“我知道你不想听我道歉，但你要是想撒气，那最好还是冲着我来。”说着李彦宇就把卫书拉回了自己身边。
“李彦宇！”于诗浓更气了，看着李彦宇一副“在呢，叫我干嘛”的欠揍表情，于诗浓知道现在不是跟他据理力争的时候，也就没再说什么，狠狠翻了李彦宇一眼，转身下了楼。
李彦宇则带着卫书进了书房，一进去李彦宇就把鱼缸放在了桌子上，语气依旧诚恳，说要再买两只金鱼赔给卫书，可卫书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后卫书先开了口。
“哥哥，小金鱼真的是你弄不见的吗？”
李彦宇看了卫书一眼，没解释也没否认，他不说话卫书也法再问，听着外面有动静，卫书便走出了房门把刚刚下课的卫柠叫了进来，卫柠刚进书房就看见了鱼缸，嘴比脑子快地惊讶道“鱼缸怎么在这！”。
卫书一看卫柠这个反应，随即顺着话茬问“卫柠，我的鱼呢？”，卫柠看了李彦宇一眼，李彦宇却撇过了头，卫柠若有所思地犹豫了半天才回答说“鱼回家了啊。”。
“回家？”卫书听得一头雾水，
“对啊！回家了。”卫柠的表情看着虽然有些心虚，但语气却分明带着几分骄傲。
“回什么家啊。”
“顺着马桶回大海了啊。”
“”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就是回海里了呀。”卫柠说着又看向了李彦宇。
“卫柠！”卫书的语气无奈的不能再无奈了。
“干嘛？”卫柠反倒有些不开心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李彦宇正打算哄卫书，卫柠却气了起来。
“什么错，才没有错呢！我们是为了保护他！”说完卫柠就转身走了，之后一连几天都没跟卫书说话，卫书也不明白为什么反倒是卫柠在生他的气，毕竟在卫书的小脑瓜想来，真正把鱼倒进马桶的人应该是卫柠，他的小宇哥哥估计只是为了照顾妹妹才故意说是自己弄的。
那时候的卫书当然不知道，这世间大多数的人和事都只有两种，要么是你想看到的，要么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