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谈

    苏娆收起唇角的笑，“走吧。”

    话落，她率先上山，山上有开辟出来的青石小路，除却草木稀疏外，与寻常人间的山峰并无不同。

    阿九追着她的步伐往山上走，待走近了才放缓步子，有些懵懂的抬头问：“姑娘不喜欢沈师兄吗？”

    苏娆偏过头，“嗯？”

    圆脸的小姑娘挠挠头，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个沈师兄，我感觉好像对姑娘挺好的呀，人也非常热情有意思，为什么姑娘不喜欢他呢？”

    苏娆侧目：“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阿九噎住。

    小姑娘被问懵了，眼里有些迷茫，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村里那些阿娘阿婆们说，如果有个这样的郎君喜欢自己，就是莫大的福气。”

    苏娆问她：“你觉得这句话是对的吗？”

    阿九想了许久，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放在自己身上，她觉得这句话很对，可若是放在师姐身上，这句话似乎又有些不太合适。

    苏娆微微叹口气。

    她和阿九的幼年差不多是一样的遭遇，但她们的性格却完全不同，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导致。

    她被琦苍老人捡回去。

    琦苍老人待她很好，他没有子嗣便将她当成女儿一样疼爱，教会她很多事情，包括自信和骄傲。

    但阿九不同。

    她家里被毁后，来到了阴月魔宗的杂役峰。

    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鱼龙混杂，久而久之她便会变得小心翼翼，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喜欢。

    苏娆记得上辈子阿九喜欢过一个人。

    那是人间的少年郎。

    听说还是个小侯爷，相貌好，家室也好。

    他一眼就相中阿九，追在她身后缠了好久好久，可阿九却没有答应他，因为身份天壤之别。

    一个是小侯爷，一个是婢女。

    一个是凡人，一个是修士。

    小侯爷说可以放弃地位，可以努力修炼。

    可阿九还是拒绝了。

    拒绝得那一晚，苏娆头一回看见阿九哭得那么凶。

    她哭得那样悲呛，像是失去了最珍视的宝物。

    再后来的后来。

    听说那个小侯爷死在了寻仙问道的路上。

    那一天后，苏娆再没看过阿九笑。

    苏娆收回思绪，轻声开口：“阿九，你要知晓一件事，人不能因为感谢就去赔上一辈子，这样对谁都不公平，无论是你，还是另一个人。”

    “旁人喜欢你，证明你足够优秀。”

    “你不能因为着别人的喜欢，就要求自己一定要给予回应，这样的思想是不对的，你明白吗？”

    阿九似懂非懂。

    苏娆也没指望现在就改变她的想法，一字一句说：“你是阿九，天下这样大，可也只有一个你。”

    “不用觉得旁人喜欢自己而心生惶恐，你这样好，他们喜欢你是眼光好，不用觉得自己配不上。”

    少女的嗓音很轻，却又格外坚定。

    阿九抬头，撞进她温柔包容的眼里，不知为何，鼻尖隐隐有些酸涩，心头也跟着酸胀起来。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爹娘也没有。

    他们只会说，阿九是个女娃没什么用。

    怎么就生了她呢？赔钱货！只会吃粮食不如卖了。

    后来是娘拦住了他们。

    可娘也在抱着她流泪，说她要是个男娃就好了，兴许爹和祖母就不会那么生气。

    他们都在说她。

    只有师姐，她说阿九很好。

    阿九在笑，可眼泪却滚下来，她摸了把脸上的泪，“师姐，阿九现在还不懂你的话，但后来会慢慢懂的，我会学着去做另一个我喜欢的阿九。”

    “好。”苏娆摸摸她的头，“想修炼吗？”

    杂役也可以修炼，但很难。

    一般要看伺候的正式弟子是什么样的人，肯不肯为了杂役付出代价，再要么就是等撞大运被长老峰主等高层看中，不过这种基本没可能发生。

    阿九也知道修炼很难。

    没想到师姐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给她。

    她想了一下，老实摇头，“姑娘，阿九并不想。”

    “我知道修炼可以长生可以见很多看不到的风景，可是我的胆子并不大，并不想与人争斗。”

    阿九顿了下轻声说：“阿九只想做个凡人。”

    “做一个没什么太大烦恼，平平安安的普通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