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风雨前夕
“哦？”少女声音微凉，笑中带着几分危险，咧着嘴看煦渡，“师兄……说了这么几日，该歇歇了。还是你觉得……你表演了这几日，本公主瞧着你名声尽失的份上，就会不计较你这许多日东躲西藏不露面的恶劣行径了？”
正叉着腰组织语言的男人脑中一空，什么词都组织不起来了，只觉得，完了。
这丫头，要翻旧账。
他心虚，一点点往后退，摸着躺椅的边缘慢慢凑过去，讪笑，“你师兄哪有东躲西藏……莫要、莫要污蔑……”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心虚。
言笙挑着眉瞅他，不说话。
煦渡咳了咳，又将刚触及躺椅的臀部往前挪了挪，一种随时准备跑路的姿势。
“跑你就别想跑了……想想这院子里，你是打得过浮生，还是打得过無，亦或……你打得过我？”言笙抱着胳膊靠着椅背，悠闲得很。
都打不过。思及此，他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低着脑袋，乖得很。
“你既不说，那我来说。”她目色清冷，言语笃定，“你比我更早便离开了西秦，所谓进山采药我便觉得奇怪得很，彼时还未开春，山中积雪未化，你采的哪门子药？”
“我原以为你是因为安歌的事情来得车狮，但如今尘埃落定你还不曾露面，我便知你所来是另有要事。而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思躲着我的，显然是为了我的事。”
“对吧，师兄？”
煦渡一愣，垂了眸子，没说话。
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便不说，用沉默告诉对方，我的确瞒着你许多事，但我不能说。
但沉默，也是默认。
气氛再也没有了方才的轻松，言笙盯着低头不说话的煦渡，缓了缓，终于开口说道，“煦渡……你们……到底瞒着我准备做些什么？煦渡……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继续沉默。
半晌，他愈发低了身子，叹了口气，“笙笙……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只能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我、安歌、九衾，还有秦涩，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他从未如此正儿八经地说话，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反常。
言笙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满城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大红灯笼遍布大街小巷，各国来的使臣团大多已经抵达，街头巷尾都是身着各式服饰操着各地口音的使者，整个帝都热闹非凡。
可偏生，言笙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
她在那压迫感里，终于等到了帝后大婚。
一早，天色未亮，正使持节、副使捧诏书，仪仗队、鼓乐队在前开路，送礼官员紧跟其后，吹吹打打、浩浩荡荡从宫里出发去往尚书府。
此刻，天才蒙蒙亮，新娘子已经凤冠霞帔梳妆整齐，等候在尚书府中，只待既定的吉时一到上花轿。车队从尚书府出发，沿着帝都官道绕圈，供百姓叩拜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这一天，整个帝都的百姓都会聚集在官道两旁，对皇后娘娘行三跪九叩之礼。
而百官则会携家属在大殿等待。
言笙一早就被宫中太监传了话，说是不必早起。对于自己这位师妹的作息，安歌了若指掌，何况帝后大婚这样的事情，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必走的仪式而已，和小师妹的睡眠相比，无足轻重。
至于煦渡，早早被拽出了被窝，几乎是闭着眼睛由下人套上的亲王朝服，一脸迷糊着用了些早膳，一直到进了大殿整个人都是迷糊着的，迷糊着打招呼，本就认不全几个人，如今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原来是王大人，久仰久仰，贵夫人一切可安好？”
“原来是李大人，久仰久仰，令郎一切可安好？”
“原来是徐大人，久仰久仰，府中小妾可安好？”
……一众自报姓名也没被对号入座的大人们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频频点头，打着哈哈，“都好都好……不知，长公主殿下可好？”
问完恨不得自打嘴巴——这几日坊间传闻都是长公主和这位殿下不合的传闻，这般问……岂不是尴尬得很？
偏生，这位还未睡醒，闻言眯着眼摆摆手，“好说好说……都好都好……”
看起来敷衍得很，愈发坐实了坊间传闻，果然，这长公主和亲王关系不好，不过陛下倒是偏疼得很，那陛下同这位的关系……是不是还得观望观望？
众人心思各异。
而以一己之力促成这个局面的祖宗今日起得很早，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窗前听完身后無的回报，沉默良久。
风很凉，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早春的花香。
半晌，她像是打定了主意般，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此刻在哪里？”
“应该已经从驿馆出发前往皇宫的路上了。”
“其他人呢？”
“大半在驿馆，一小部分随侍左右，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在今天不惊动百姓的情况下将他拿下。”
有风，在脚底盘旋，绕着脚踝幽幽地转，带着入骨的寒意，有些渗人。
那些不好的预感，终于被证实是真的……皇帝对她忌惮，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召回了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小儿子，将他软禁在瑞王府里。
而秦忆枫，带着数百高手，以使团名义，入了车狮帝宫。
恐怕，连秦忆枫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位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其实在皇帝的这盘棋局里，也不过就是个……弃子。
那位陛下，自始至终，自认为自己最爱的都是秦涩，所以，皇帝将他软禁，费尽心思要他远离自己这个前朝遗孤，然后……替他扫清障碍，天下拱手相送。
可，秦涩不要这江山。
她……也不希望他坐上那位置。
她低头，从脖子里取下黑曜石指环，上面的平安扣有些褪色，没有最初的红艳，也不知道那位喜欢叫自己“笙丫头”的老人……如何了。她握着平安扣细细摩挲，半晌才递给無，“让极亲自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