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情断探花郎
唐西成功竞拍后,扶瑶就被带入了沈家商会的后堂。
老掌柜所言,是可以将人送到唐西的住处。但唐西深有感觉,若非是那中年人出手买了他的诗作,岂会有这般的待遇?
而唐西拒绝这样“特权”的原因在于,他必须在走出沈家商会之前,获得扶瑶的信任。
扶瑶能在岑家百般阻挠之下,与岑四郎纠缠了数年,其脾性必然是尤为贞烈的,得知自己如今被卖给了别人,恐怕是会做傻事。
未免在探花郎自己送上门之前,便与之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隔阂,扶瑶就必须先“稳固”下来。
交接的手续从繁化简,唐西很快便被带到了扶瑶的住所。
说是住所,其实也就是个柴房,极为简陋不堪,甚至连张草席都没有。
刚走到门外,略微观察了这个小院子的环境,就令唐少主大为唏嘘。
这群人居然如此对待一个女子,而她还是个风华绝代的前任花魁,当真是丝毫恻隐之心都没有。
唐西略微黯然的脸色,略有所指道:“都说买卖需要诚信,商品需要包装,给客人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贵商会如此对待一介女子,不仅拳脚相加,还给人家住柴房,喂猪食,岂非是在自砸招牌?坏了扶瑶的品相,难怪无人应拍。”
“小生,倒是不打紧。只是,某人要是知道了,会对贵商会如何作想?”
某人,不外乎就是岑四公子。
陪同的老掌柜尴尬一笑,却笑而不语,有恃无恐的模样。
唐西继而道:“好在扶瑶如今已是小生的人,小生自会对她礼遇有加,坦诚相待。接人,老掌柜就不必进去了,在外等候即可,免得见了你们,扶瑶心生惶恐。”
这话,唐西故意说得很大声,让屋子里面的扶瑶能听见,话语间释放着善意,尽量地打消她的戒心。
而声称让老掌柜在门外等候,则是真的要对扶瑶“坦诚”相待。
唐西推开门走进去,复而又关回了门。
裴一命很识趣地就盘坐在门口,大有不让商会之人靠近偷听的意思。
老掌柜笑着,却也没有任何意见。
柴房中。
扶瑶蜷缩在角落里,如临大敌的模样,瑟瑟发抖,目光中带着无比惊恐之色盯着唐西,不知所措。
显然,在被带到铜牛县的这段时间里,她所遭受到的境遇,已然使之完全失去了安全感。
唐西从地上捡起一枝干柴,缓缓朝扶瑶走去。
这样的动作,更令扶瑶慌乱,使劲地往柴堆里缩,断断续续道:“你你别过来我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唐西却露出一丝浅笑,用手中木条在地上写出了几个字,而后朝扶瑶做出了“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地上的字。
那意思,便是要让扶瑶保持沉默,便看看这地上的字。
扶瑶警惕十分,却是不为所动。
唐西便往后退出了几步,尽量与之保持着距离,释放善意。
扶瑶煞白的脸色,环抱双肩迟疑着,一时也难以相信唐西此时的善意,但最终还是壮着胆子,略微挪动身子,看了唐西留在地上的字。
唐西留下了六个字:吾乃四郎之友。
扶瑶看过之后,犹有不决,不过还是遵照了唐西的意思,并没有声张。
唐西用脚擦去了地上的字,重新写了几个字:速走,余后解释。
之后,便开始故作大声说话道:“哎呀!他们怎能如此对你?你看这一身伤,太残忍了。跟小生走吧!小生虽贫,但有口饭吃,倒也不会给你挨饿。”
说着,示意扶瑶起身。
扶瑶犹豫了半分后,面色一收,扶着墙从地上站了起来。
唐西转身开门,对裴一命道:“老吴,取一件干净的衣裳给她披上。都是穷苦人家,希望她不要嫌弃才好。”
化名“吴情”的裴一命点头,随后从包裹了拿出一件外衣给扶瑶披上。
唐西走到老掌柜面前,正色道:“那么,扶瑶我就带走了。老掌柜没有什么问题了吧?你应该与那位买我诗作的官人认得。相信,他事后必会过来结账。”
说完,便朝小院外走去。
老掌柜皮笑肉不笑的点头,还道了一声“小公子慢走”,但在唐西三人走后,却向身边的一名侍卫招手:“去查查此人的底细,羌州郝氏族中,是否真有一个叫郝仁的小生。”
来到沈家商会的大门外,唐西却示意二人停住了脚步。
而在大街的对面,几个摊贩走卒似乎忘记了吆喝,也不顾拉拢生意,目光阴狠地盯在唐西身上
四公子的“生杀令”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他说谁敢买了扶瑶,便只有死路一条,那不是玩笑话。
这些看似“不正经”的小摊贩,保不准就是杀手。只要唐西走到人迹稀少之处,可能便会下手击杀。
唐西深知其中隐晦,但此番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裴一命,都不宜当众出手对敌,以免暴露了身份。
这时,见到唐西驻足,身后的扶瑶靠近了几步,紧张地问道:“不是要速走,为何停留?四郎呢?难道你是骗我?”
唐西微微侧头,小声道:“是要速走,但也不能盲目,等保护我们的人来!”
扶瑶脸色一变,不解道:“保护我们的人?”
唐西微笑道:“你的四郎发布黑市悬红,声称谁敢买了你,便活不到明日。这事,可是真的。无人保护,我们就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扶瑶略带一丝异色,道:“可你不是说你是四郎的朋友吗?她让你来带我走,那些杀手又岂会伤你?”
这话,唐西闻之,却是笑而不语。
片刻后,从沈家商会中,忽然快速跑来六名锦衣侍卫,盯了唐西一眼后,也不说话。
而是走向那几名“演技”拙劣的摊贩,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没出一息,那几人竟相继退走。
六名侍卫继而走到唐西身前,作揖道:“可是郝小友?四公子私下发布了悬红,想要你们主仆的性命。这几日我们会跟着你,替你挡掉一些麻烦。等到了州府,便才算安全。”
唐西佯装感动道:“还以为你们只是说说而已,想不到竟然还真的记挂小生。如此,就劳烦诸位了。”
侍卫头领道:“事不宜迟,今日便先住一晚,明日我们就启程前往州府。郝公子也要急着赴考,不是吗?还有,你们住的地方恐怕不安全。我们为你另寻了住处,眼下就回去收拾东西吧!”
唐西却之不恭,便朝悦家客栈走去。
在客栈中收拾好行李后,唐西在大堂中遇到了李阳和王宣。
但两位书生此时对唐西避而远之,没有了之前的热情,似乎不愿再与唐西为伍。
这也难怪!唐西买下了扶瑶,成了岑四公子的“死敌”。在他们看来,必会遭到四公子的报复。此时再与唐西为伍,便是会遭到牵连。
但书生二人也应该知道,事情已然发生,他们与唐西一同前往沈家商会,已然搭上了“同党”的关系。再怎么避嫌也已无用,反倒是跟着唐西更为安全。
以至于,唐西在离开悦家客栈时,两位书生不得不远远地跟随着。
那几个侍卫在城中为唐西等人安排了一个住处,是一间颇为静雅的独门小院,并好吃好喝地款待。
一番休整后,唐西对扶瑶交代道:“四郎叫你瑶歌,那我也这般叫你吧!你自己处理一下身上的伤痕后,就抓紧休息一下。入夜以后,我们恐怕就没有时间睡觉了,或者说你想睡也睡不着。”
至此,扶瑶见唐西始终没有表现出恶意,对他的戒备之心已然大减,回道:“我知道!你买了我,沈家商会信守诺言,自会保护你的安全。而四郎已经发布了追杀令,今夜会有杀手不断地前来袭杀。”
“我猜得没错的话,那六人侍卫就是沈家商会派来的。”
唐西笑道:“你不笨!知道今夜杀手会来,但有一点你错了。这侍卫不是沈家商会之人,而是岑家的。”
听到“岑家”这个字眼,扶瑶忽而神色一变,显然对之忌惮极深。
入夜,唐西将扶瑶叫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她刚走到门口,见到唐西房中的桌上摆着酒菜,小樽玉壶,转头便想离开,只留下一句:“我不喝酒!”
唐西叫住她,道:“你当真不喝酒?莫说你身在教坊司多年,见惯形形色色,也深有逢场作戏,含泪奉承的不快经历。即便只是个小丫鬟,也少不了奉酒酌杯吧?”
“再说了,也不是单纯叫你来喝酒的。你不想知道我与四郎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救你吗?”
扶瑶顿然止步,回身盯着唐西,在圆桌前坐下,还为他添满了杯中酒,道:“我可侍酒,但不饮酒。”
唐西大笑道:“侍酒,而不饮酒?小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矛盾的说辞,不过也罢,小生无意强求你。不过,在说出我们主仆二人的真实身份前,你必须先答应一件事。”
“那便是写下一封信,声称你扶瑶此生与岑家四公子情断,不复过往,恩断义绝。从此,只会跟随在我郝氏门下。可愿?”
闻言,扶瑶脸色突变,但不久又恢复了常态,露出一丝自嘲式的笑容,道:“我明白了。你二人根本就不是四郎的朋友,救我只是为了要挟四郎,对吧?呵呵,扶瑶虽只是一介贱籍,任人凌辱而反抗不得,但对四郎是情意真切的,日月可鉴。此生绝不背离,即便是死。”
“不能与他相守,却也不会成为他的累赘。你们的要求恕我做不到,要杀要剐,请随意!”
说着,便起身离去。
此女走后,裴一命说道:“少主也不拦着?你要她与那探花郎断情,不过是想为她塑造一个新的身份,也是要借以断情之名,让岑四郎暂时逃脱家族的限制。她们两个要合,就必须先分。”
唐西举杯喝了一口酒,道:“为何要拦?她只是用情至深,一时难以甄别其中利害。但她不笨,甚至有些聪明,自然会自己想通的。为她倒酒吧!不出一刻钟后,此女必然折返。”
裴一命笑了笑,刚想伸手往扶瑶的杯中倒酒,突然神色一收,长袖往唐西面前一卷。
呼!
长袖挥舞之间,打飞了几枚细如发丝的银针暗器,钉在几步之外的门板上。
与此同时,更多的暗器快速穿透门窗击向二人,但皆被裴一命全然挡下。
屋外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似有两方人马正在交战。
唐西却是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闲情喝酒,边喝边道:“无事!来的只要不是顶尖高手,岑家人还是能挡得住的。”
裴一命却深沉的脸色,伸手从门板上拔下一枚银针,正色道:“银丝飞鹤,蜀中唐门?居然有唐门的人来了?看来,我们低估了这位岑四公子的情根之深,杀伐之狠。”
唐西幽幽道:“蜀中唐门?很厉害吗?”
“很厉害!他们来了,就说明你们很可能会性命不保!”
说这话的人,并非裴一命,却是去而复返的扶瑶。
她当真如唐西所说,没到一刻钟就回来了,手中还拿了一封信。
而此时,裴一命已然又装作了佝偻老仆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