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用客气，都是应该做的。”顾时明看着人家并不热络的态度，脸上也有些悻悻的。想到记忆中两人的相处，实在难说得上融洽，就是这回，也是看在他出手相助上的面子，才这么客气的道谢。听完两人的对话，李云秀的娘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生疏，只要没有当场撕破脸就好。
“我既然都醒了，那咱们就回家吧！”李云雷听见自家娘说已经在医院住了几天，并且做过手术了，就知道花费不小。再者家里的情况他十分清楚，这笔钱不是家里负担得起的，而他又不想再欠顾时明人情，因此便提议回家去。
“你这是在胡闹，等医生过来看了之后，医生让你出院咱就出院，要是人家说不能出院，那咱就不能出院，这可事关你的腿，不是闹着玩的。至于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听到李云雷的提议，李云秀便立马反驳道。天知道她当时看到自家弟弟就那么静静躺在床上，腿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之后，心里有多么惶恐，那时她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只要有条件，她一定要治好弟弟。而现在她们已经有了这样的条件，不管是因为谁，她都不会放弃的，大不了她以后再多多努力干活就是了。
“就是，你姐说得对，听你姐的。”顾时明在旁边适时的接了一句，省的让人以为是他不想出钱给李云雷治腿。
“既然你姐姐和姐夫都这么说，那咱们就听着。以后，娘和你一起还你姐夫的钱。”自己的儿子，自己哪有不心疼的道理。这会儿见自家闺女和顾时明都表了态，李云秀的娘也加入劝导李云雷的队伍。三对一，不对，是六对一，还有大妮，二妮和三妮几个孩子，所以李云雷完败，只能乖乖接受家里人的建议，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
“姐夫，等我好了之后，就把钱还你。”我以后会还钱给你，所以别再因为这件事责怪姐姐，跟她吵架。
“好，以后我们仰仗你的事情还多着呢！”顾时明看懂了李云雷的眼神，也笑着应承下来。
等到医生过来之后，表示了对术后恢复良好的肯定，同时建议李云雷在医院里再多住几天，如果后续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回家疗养。虽然暂时还不能回家，李云秀她们依然十分开心，一切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要不然你带着大妮几个回去，我留下来照顾云雷。”看着李云秀的黑眼圈还有脸上时不时就会浮现的疲倦，顾时明有些心疼，就开口建议道。
“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就行了。”听到顾时明要留下来看着李云雷，李云秀还没开口呢，顾时明的丈母娘就先开口拒绝了。人家借钱给你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让人家留下来呢。在云秀娘看来，这样就有些不知进退了。
“那怎么能行，我要是回去了，娘你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李云秀坚持自己留下来，让顾时明带着孩子回去。而李云雷不仅不同意顾时明留下来，还想让李云秀和自家娘都一块回去。最后，争过来争过去的，还是维持原样不变。顾时明只能无奈的带着孩子们离开。
“你跟娘还有云雷，千万别亏待了自己。要是因为缺乏营养恢复得慢，这可不好。”在临走之前，顾时明还是忍不住得嘱咐。
“哎呀，知道了，你赶紧回吧。要不然就赶不上村里的车了。你放心，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听到顾时明的唠叨，李云秀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心里也知道他是为她们好，所以也是点头应下了，
“明子看上去比以前可靠多了。”等到看不见顾时明和几个孩子的影子了，云秀娘才跟自家闺女说了这么一句。
“大概是出去见得多了，不盯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了，心胸自然就宽广了。更重要的是，出去能挣钱养家，让他也有了底气。”听到自家娘的话语，李云秀也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总归是好事。既然女婿变得靠谱了，你也就好好跟他过日子，不用老是惦记家里。我跟你弟弟以后会过好的。”当娘的总是想让闺女过得好一些，免不了多唠叨两句。
“我会的，娘，您就别操心了。”但该管的我还是会管的。李云秀在心里默默的说道。不过这话，就不用当着她娘的面说出来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云秀娘看着挽主自己胳膊的女儿，轻轻的拍了两下，这瞬间好似又叫她想起了李云秀还在家里时的日子。
顾时明带着孩子离开医院之后，没急着去约定的地点集合，反而先是带着孩子们去附近的餐馆打包了一些吃的之后，才去找村里的那辆拖拉机。
等他们回到村子之后，天已经上了黑影。顾时明带着几个孩子也是紧赶慢赶的往家里走，在半路上因为没看清楚不小心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急着赶路没看清楚，你没摔着吧？”见面前的人被自己给弄倒了，顾时明赶忙伸出一只手把人给拉起来。
“叔，我没事。”摔倒的人没用顾时明拉，就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明亮啊！都到了这时候了，你怎么还不不回家。这晚上又黑又冷的，有啥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啊！”听到面前的人出声，顾时明就已经听出来是谁。
“我爸妈不在家，我没有钥匙，打算去那边的庙里凑合一宿。”明亮短短的几句话，便道出了无数的信息。
顾时明想过那胡善花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有想到这手段这么下作，“这大冷的天你去那儿干啥？那庙四处都漏风了，你现在过去冻出个好歹来可咋办。走，跟叔回家，去家里对付一宿。”这种天把孩子给赶出来，也真行。
“叔，我不去了，不给你添麻烦。”明亮没想到顾时明会让自己跟着回家，连忙拒绝。
“明亮哥，你就跟我们回家吧。现在不是以前了，我爸爸回来了，那胡善花也不敢找我们麻烦了。”顾时明还没说话呢，大妮就先把人给劝住了。以前明亮也有过不能回家住的时候，都是胡善花觉得明亮做的不合她心意，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起初的时候，明亮也会去村里的别人家去借住，但只要被胡善花知道了，她就会对人家冷嘲热讽，弄得人家下不来台。久而久之的，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明亮也就不去人家家里借住了。而李云秀家曾经也遭遇过被胡善花刁难的事情，所以大妮才有这么一说。
“就是，有什么事情我扛着，她胡善花要是有意见，就让她冲我来。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顾时明不等明亮说话，就直接拉着他的手往家里赶。明亮还是一个少年，自然比不上顾时明的手劲儿，就只能跟着他往家里走。明亮在觉得无奈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今天你就住这儿，屋里烧着炉子，也不算冷。待会儿我给你弄两个输液的瓶子，灌上热水放在被窝里，保准一会儿就热了。”以前没有电热毯的时候，都是用瓶子灌热水放到被子里，当热水袋在用。回到家之后，顾时明先把带回来的吃的放在炉子上热着，让大妮她们看着锅。他和明亮把堂屋西侧的一张单人床给收拾出来了，让明亮暂时住在这里。那张单人单人床上本身就有褥子，所以顾时明从柜子里又拿出两床被子给明亮盖着。虽然是旧的被子，但被李云秀保存的很好，也重新给拆洗了，不会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谢谢叔。”面对着顾时明的善意，明亮也接受了下来。
“这就对了，有什么事别老自己扛着，你才多大啊！还是个孩子呢！”顾时明见明亮没再一直拒绝，也是放下了心。
晚上，几人吃过晚饭后，就早早地上床了。家里没钱买电视，连收音机也没有，自然没什么娱乐，吃了就睡也成为常态。
“怎么，睡不着？要不然咱爷俩聊聊！”顾时明半夜出去看了看几个闺女是否睡得安稳之后，回来就听见小床上的人还在翻来覆去的滚动，便主动提道。
“好。”难得的，明亮没有反驳。
“别下来了，下头可冷。”顾时明见明亮想要披上衣服下来，便制止了他的动作，主动坐上床，跟明亮面对面的坐着。
“叔，你说我是不是个不讨喜的人？我咋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呢！”对于胡善花和立刚两口子想摆脱自己的态度，明亮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觉得只要自己做得好，做得优秀了，他们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不麻烦别人了，可到头来为什么自己还是要成为被丢弃的那一个呢！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这样，如今的养父母也是这样，难道自己注定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在叔眼里，你比其他的孩子都要优秀。你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在你这样的年纪，还有哪个孩子做得比你更加优秀呢！”或许是今天受了太多的委屈，明亮难得的漏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这也让顾时明更加的怜惜眼前这个孩子。
“我优秀？可今天大家都离开之后，不光妈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就连两个弟弟都不想跟我待在一块，说是妈只给我钱，不给他们钱，把心都偏到家了。就这样，妈也没说一句，就看着两个弟弟站在那里骂我这个哥哥。我在家里听得难受，便出去干活。
等到了回来的时候，家里的大门就已经上了锁。可笑吧，我在家里都已经好几年了，但手里也从没有家里的钥匙。妈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也十分清楚。可离了家里，我又能去哪儿呢！”虽然看不太清楚明亮的表情，但顾时明依然能感觉到他话里的苦涩。
“这不是你的错，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只是别人把他们的错误强加在了你的头上而已。
现在这个情况，想必你也清楚，那个家里你是待不下去了。今天不想让你待在家里，那明天又能对你干出什么样的事，我们谁都不能预测，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只会比现在更差，不会比现在要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来我们家怎么样？听大妮说，你云秀姨和她们姐妹几个都跟你关系不错，来到家里，你也不会觉得陌生。”看到明亮露出想离开的意图，顾时明提出了自己早已深思熟虑过的一个想法。
“来到这个家？”乍听到顾时明的说法，明亮被吓了一跳，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又有着不确定的怀疑。
“叔，你跟我云秀姨商量过了吗？她能同意吗？而且，您为什么想要让我到家里来呢？是为了能给您招来儿子？”说到最后，明亮脸上都露出了自嘲的笑，当初的他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到了现在家里吗？难道，他又要重复一遍之前的命运。
“我还没跟她说，不过只要把你的情况跟她说一下，我相信你云秀姨会同意的。至于让你到家里来的原因，叔不怕跟你说实话，其实叔是希望你能跟叔一块护着你云秀姨和大妮她们几个。我要出去工作赚钱，这家里没个男人，我可不放心。
而且，叔再跟你说一个还没跟别人说过的秘密。之前，叔出去打工挣钱，就是为了能和你姨再生个儿子，这是给他攒家当呢！可等我出去见了世面之后，才知道这生男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压根就没女人什么事儿。刚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我这心里都震惊了，这可不就是胡说八道的玩意儿嘛！可等我去医院问了医生，才知道这消息居然是真的。
后来我遇到两个算卦的，都说我一生无子，就是多女命，听完之后，我这心里都拔凉拔凉的了。一个说的不准，可这都俩了，我也不敢不信了。这要是女人的问题，我还能再换个人，可这不是我自己的问题嘛，那还咋换？以后我跟你云姨啊，就凑活过吧！可这家里女人多，可不就得找个靠谱的人看着呢嘛！我觉得你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为了忽悠对面的人，顾时明觉得自己也是很拼了。这添油加醋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这都是真的？”听完顾时明的心路历程，明亮还处于一种“懵”的状态中，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当然是真的，叔能编这样的故事骗你？这村里的人谁不知道叔一直都想要个儿子？要真有法子，叔能走到这个地步嘛！
过几天之后，我打算带着你云秀姨和大妮她们几个去安和市，我们一起去那里生活。要是你愿意，也能跟着我们一起走。”顾时明最后放出了杀手锏，那就是离开这个村子，不再有风言风语，可以远离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人事物。
“去安和？我也能跟着一起去？”明亮只觉得今晚的消息有点多，多的有点让自己消化不过来了。
“是啊，既然我命里注定没儿子，那就得好好培养我几个闺女。你也在村里，不会不知道孩子奶奶对于她们是个什么态度，与其让她们在这里看人脸色，还不如我带着她们走，让她们好好上学，将来找个好工作，要不然怎么给我和你云姨养老呢！既然以后没儿子，那这养老的担子可不就得落在她们几个身上了！
你要是跟着我们一起去，我也供你上学，到时候你也好在学校里帮我看着你这几个妹妹。而且安和市的地方大，人又多，去了那里，只要你有把力气，上哪儿不能混一晚饭吃啊！”顾时明说出了对明亮的承诺，也为他勾勒出一副美好愿景。
“上学？”明亮砸吧着嘴，重复默念了几遍这个词语，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心动了，“可我“爸妈”他们不会轻易放我走的。”考虑良久之后，明亮说出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