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蚨（5）
一副黑黝黝的棺椁出现在主墓室里，四根铁链栓住棺椁的四角，离地五尺左右，就这样把棺椁吊在半空中。
封百川一行人呆住了，虽然盗墓多年，但像这样的悬棺而葬，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
悬棺，是古代南方少数民族的一种埋葬方式，最有名当数僰人悬棺。
僰人悬棺一般分为木桩式和凿穴式。前者是在悬崖上凿开两个洞，把每个洞嵌入一根木桩，再把棺材摆放在上面。
凿穴式顾名思义就是在悬崖上凿开一个墓穴，把棺材放进去，再用木板封口。
古代僰人认为，把死去长辈高高安葬在悬崖峭壁上，除了是对逝去长辈的尊敬，更是希望死后能灵魂飞升天人合一，这是一种向往，同样是一种朴素的人文情怀。
在更多汉族人民的理念里，死后入土为安，能尘归尘土归土方为周全圆满和大自在。
封百川盗墓多年，几乎没有碰到地下墓穴出现过悬棺而葬。这到底是箕算子特意为之还是故弄玄虚？这老小子果然是不走寻常路。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风水学里有过记载，有的人生辰八字有忌讳，讲究生时不落地，死时不落土。
不管哪一种原因，大家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气氛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怎么能空手而归？
封百川一咬牙，今天就算你是大头朝下埋的，既然来了也要盗他一盗。
吩咐徒弟们再上几根亮子后，整个墓室里光线明亮起来。封百川拿出一包药粉，均匀的洒在地砖上。
药粉撒后，只见墓室地砖上浮现出很多脚印，封百川松了一口气，地面是安全的，没有什么机关布置。
“师傅，追魂夺命铃！”看到铁链上的铃铛，老二心头一紧，连忙出声提醒师傅。
“老三在上，老四在下，你们两个搭人梯，用棉花把铁链上的铃铛塞紧实了，千万不能让它有一丝响声。”
追命夺命铃同样是墓冢里埋伏的杀人机器，如果盗墓者不小心碰到，铃铛会发出勾魂夺魄的响声，让人迷失心智，轻者昏迷不醒，重者发狂发癲，陷入狂躁状态。
梅中坡身材魁梧，毫不吃力的把三师兄驮在肩膀上。胡中秋嘴里叼着一坨棉花，一手扶着铃铛，一手撕扯棉花，小心翼翼的塞进去，丝毫不敢大意。
四根铁链，每根铁链上中下各有一只铃铛，总共有十二只铃铛。如果不小心碰到某一只响起来，再发生共振一起响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左右两边耳室的门正对主墓室，封百川跟封长钦招招手，两人举着烛火进了右边的耳室。
右边的耳室像一间库房，里面摆着各种做工精美的青铜器，还有雕刻精湛的金器和玉器，很多宝剑、盔甲散落一地。
封百川本来就是盗墓出身，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的大体来路。不过是箕算子从别人的墓冢里盗出来，然后又变成了他自己的陪葬品。
没看到箕算子整理的盗墓手记，也没有发现母子青蚨的踪迹，封百川退了出来，来到左边的耳室。
左边耳石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一只干涸的水缸，旁边还有一张木床。
所有这些摆设说明，有人在这里长时间生活过。原来箕算子没有说假话骗人，这座墓冢确实是他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和时间为自己修建的。
‘’坎为水，方位在北。这左耳室同样在主墓室的北方，而北方刚好有一条小溪‘，难道是……生门？‘’
封百川嘴里独自嘟囔着，心中不由得一动，对一旁的封长钦点点头，然后伸手在水缸的位置指了指，默默出去了。
什么意思？难道这水缸是个宝贝？封长钦一时间不得要领，低头沉思片刻，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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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阙月亮已经偏西，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更一刻。
曲中柳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第三口井里的流沙已经满了，正从井口顺着山坡无声流淌到外面。
曲中柳被安排在外面放风，他曾偷偷进去搂了一眼，这次碰到的竟然是难得一见的悬棺，时间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曲中柳觉得师父这次够呛。
曲中柳作为大徒弟，跟封百川的时间也是最长的一个，虽然平时少言寡语，但并不代表他对师父没意见。
师父太保守了，每次盗墓就像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总是把徒弟们挡在身后，一点都不肯放手让徒儿们敞开了干。
偶尔徒弟们出去弄个小活儿，他都是千叮嘱万嘱咐的，婆婆妈妈个没完没了。
曲中柳觉得师父过时了，特别是还守着那一套老规矩。每次干活都不让多拿，不准心有贪念，曲中柳就不明白了，既然都到这份上了，拿一件跟拿十件有区别吗？
大家本来干的就是提溜脑袋的买卖，千辛万苦淘出一个场子来，结果这也不能拿，那也不可以，干脆不如在家奶孩子算了。
老是说盗亦有道，可咱吃的就是这碗饭，好运气不是回回都有。遇到机会肯定要好好捞一票。这样减少出勤率的同时，恰恰能降低行业风险。
特别是这一次，为了侯爷什么狗屁的一饭之恩，大家伙儿出生入死最后是为别人作嫁衣，曲中柳觉得没由来的憋屈。
什么为尽人子孝道，那母子青蚨真要是到了宁远侯手里，给不给老侯爷带过去还两说呢。
箕算子这老头子干了一辈子的盗墓营生，里面全是他的宝贝。既然都进去了，那怕顺走十之二三，也够大家伙儿吃喝几辈子了。
只可惜那几个棒槌都唯师父马首是瞻，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大师兄说话。
曲中柳狠狠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脸色在微弱的月光下阴沉了下来。
母子青蚨，还不知最终花落谁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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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棺下面的四个角对应的地砖上，封百川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下，又用手粘了点灰尘凑在鼻子跟前嗅了嗅。
如果箕算子没骗人的话，封百川想要的母子青蚨应该就在棺椁里。
只是对于第一次遇到悬棺而葬的封百川来说，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老家伙为毛要剑走偏锋，是炫技？还是另有玄机？
铁链跟铃铛都是黑色，如果不仔细还真的可能会着了老家伙的道。现在所有的铃铛都被棉花塞的满满，无法发出响声了。
那么既然是悬棺，当初老家伙在没有别人的帮助下是怎么爬上去的呢？他怎么就不担心铃铛会响呢？
看到棺椁四个角有明的痕迹，痕迹上明显有一小堆灰尘，直到封百川嗅了以后，他终于知道老家伙是怎么操作的。
灰尘颜色泛黑，清香中夹杂着微不可察的一点臭味，应该是黑檀。还有碎小的就像某种虫子的尸骸，又是什么呢？
能让黑檀化成灰，黑檀那么坚硬，就算埋在土里也能承受几百年的侵蚀，怎么可能短时间化成尘埃？
除非——箕算子需要黑檀腐朽成这样？对了！那些貌似虫子尸骸的东西，应该就是最好的证据。
黑檀木质坚硬，清香中略带一丝臭味，箕算子取了四根黑檀垫在棺椁下面，这样棺椁上的四根铁链暂时就不会承受重量，棺椁也不会左右晃动，从而铁链上的铃铛也就不会响动。
四根黑檀上面钻上小孔，箕算子在小孔里放了一群客人——蠹鱼。
蠹鱼又叫木蠹，以啃食木头为生。箕算子在黑檀上面让蠹鱼寄生的目的，就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毁掉黑檀，让摆在黑檀上面的棺椁，变成悬棺。
由此可以判断，当年老家伙在棺椁底部四个角采取固定的方式爬了上去，自己盖上盖子，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封百川不得不佩服老家伙不但心思缜密，而且所有设计的火候拿捏的刚刚好。
“上木马固定四角，准备开棺，”
半盏茶的功夫，四个三角形的铁木马组装完毕，牢牢支撑在悬棺四个角上。悬棺被死死卡住，无法摆动。
“——开棺！”
果然不出封百川所料，四人稍稍用力往后一推，棺盖就被缓缓朝后推开了。
“师父，他果然是自己躺进去的。难怪没有一根棺钉，棺盖上也没有机关。”
力大如牛的梅中坡干脆利落，直接把巨大的棺盖整块抬起来，顺手靠在耳室的墙上。
为了防止吸入尸气，五人立刻嘴里含了一颗化毒丹，再把面巾覆盖住口鼻，把烛火凑近棺椁细看端详。
悬棺一共有两层，外面一层大的是椁，在里面四周盛满了黑色的液体，一副长宽都小了一尺左右的棺木漂浮在上面，肉眼可见的微微晃动。
棺木里躺着一具尸体，脸色略青须发皆白，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父，他怎么不会腐烂，就像刚死之人，难道他口里含了传说中的驻颜丹？”
封百川点点头：“箕算子一生盗墓无数，羊皮书上确实记载有驻颜丹这一宝贝。当然除了驻颜丹以外，他死前可能还吞服了大量防腐的丹药。”
箕算子的身上穿了一件玉甲，所有玉片由金丝编织。双脚到膝盖位置摆满了数本手记，这些手记应该就是他自己一生的风水和盗墓心得。
“师父，看这个！青蚨？母子青蚨？”
在尸体的右手边，赫然摆着一个玉盒，盒子上面隐约有一只朱印可见。
玉盒洁白透明，一大一小两只青色虫子躺在里面。
大一点的虫子有拇指大小，小的约有指节大小。两只虫子四足双翅，全身青翠欲滴栩栩如生。
封百川呼吸急促，说话声音明显有一丝颤抖：
“对！对！这应该就是母子青蚨！”
封百川又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跟羊皮书上说的确认无疑，又把盒子周围检查一遍，然后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取出玉盒。
大功告成！封百川示意南中泉拿出一个袋子，小心把玉盒包裹起来，放在南中泉身上的背包里
就在这时，“咕嘟”一声，一个气泡从椁和棺木一间的黑色液体里翻了出来。
随着空隙液体里的第一个气泡冒出来，“咕嘟”又是一个气泡。
封百川突然脸色煞白，伸手猛力推了南中泉一把：
“危险！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