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蚨（3）
一连打了三口井，封百川让徒弟们停了下来。
封百川把井的位置选择在凹地正西方的斜坡下。每口井深分别为一丈、八尺各六尺，相距五尺，自西向东一字排开，三口井都相通相连，底部高差刚好六尺。
还没有开始动手盗墓，封百川就在墓门前的位置提前挖好沉沙井。徒弟们以前盗墓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
面对盗墓高手箕算子给自己建造的墓冢，封百川不得不做好所有的应对之策。
“爹，您是不是过于慎重了？”
封长钦有些不理解，如果不是在荒郊野外，这样大张旗鼓的挖井会让人怀疑的。
封长钦不理解，等下进了墓不知道有多凶险，怎么能把体力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百川眉头紧皱，从决定盗取箕算子的墓冢到来这里后，封百川一连偷偷卜了三卦，每一卦都是坎卦。
坎卦为水，乃陷也，为豕为耳也，方位在北。
一连三次都是坎卦，让封百川的心深深不安。作为懂风水知八卦的老手，封百川知道坎卦对应的卦象曰：
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月影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卦象暗示或许此行犹如水中月镜中花，白白辛苦一场，甚至还会身陷险地。
封百川弓在弦上不得不发，唯一能做的就是叮嘱自己，万事尽量考虑周全，小心小心再小心。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上半轮月亮刚好登顶，封百川吩咐徒弟们开始在最深的第一口井，从中间部位向东上掘进。
徒弟们两人一组，挖土、运土不断轮流交换。
封百川选择的位置非常准确，横向的盗洞还没有开挖多久，一块青石石门就露出来了。
石门上左右各镌刻四个大字：
——开门大吉，恭喜发财。
字体龙飞凤舞铁画银钩，除此以外，石门上正中还有一张奇怪的笑脸。
“——让我来！”梅中坡举起手中铁锤，打算用蛮力毁了石门，却被封百川一把抓住。
封百川借着火折子的亮光，仔细端详整个石门，最后把目光聚在那张奇怪的笑脸上。
笑脸似笑非笑，似讥非讥，简单雕刻几笔，表情却活灵活现，让人捉摸不透。
在笑脸的双耳双眼，还有两个鼻孔和嘴巴的位置，雕刻笑脸的人仿佛有意为之，故意深雕浅出，形成七个不是很明显凸起的圆点来。
封百川轻舒一口气，没想到还在大门外，墓冢主人就给初来乍到的访客送上一份见面礼。
一般古墓的石门都是最后落下，然后巨大的门闩石跟着滑落，从里面紧紧顶住墓门。盗墓者要想从墓门进去，除了暴力毁坏墓门青石，别无他法。
如果封百川没有猜错的话，箕算子在自己的墓门青石背后，根本没有设计常规的石门闩，而是在石门上设置了一把锁——
——七窍玲珑锁！
传说商纣王的叔父，也就是丞相比干才思敏捷，天生玲珑七窍心肝。
他曾经给国库设计过一种锁，这种锁一共有七把钥匙，需要七个人同时插入钥匙，方能打开国库之门。
如果石门上真的是传说中的七窍玲珑锁，那么可以肯定，箕算子绝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技术流。
封百川沉思片刻，便想到了应对的方法。打开随身的背包，拿出一包铁管来。
铁管中空长五寸左右，大小粗细有异，封百川不停的拿着铁管在笑脸上面的凸点比试，最后在笑脸上留下七根牢牢套住的铁管。
封百川又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圆形铁盘，铁盘上不规则的留着密密麻麻的圆孔。
封百川拿着圆盘比试一番，不断调试角度，最终七根铁管被铁盘套在上面。
接下来，封百用坚韧的麻线来回交错缠绕，把铁盘和铁管牢牢固定住。
七窍玲珑锁需要七把钥匙同时转动才能打开，现在已经万事俱备了。
那么，该朝着哪一个方向转动？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
——封百川决定赌一把。
既然箕算子不走寻常路，那么就反转一圈试试吧！
封百川示意徒弟们后退，然后深呼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圆盘，用力往往右一拧。
电光火石间，封百川大脑突然灵光一闪，刚要往右拧的双手用力往里一压。
“咔嗒”一声，圆盘上的七根铁管被封百川压进入了一寸。
随着封百川粗重的喘息之声，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三息过后，厚重的石门缓缓升了上去，露出一个洞口来。
封百川狠狠一咬牙，他娘的！这一把总算赌对了！
封百川突然想到，七窍玲珑锁需要七个人七把钥匙同时打开，既然箕算子是偷偷一个人为自己建造的墓冢，理论上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操作七把钥匙，这个笑脸上七个凸起圆点既然已经固定，而墓门上的笑脸又无法采用镂空设计，那么无论选择是顺时还是逆向，实际上是根本无法旋转的。
封百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忍不住暗自庆幸，差一点就上了这老小子的当了。
吹亮手中的火折子，洞口左右和前方出现一条丁字形走道。
前方走道不到六尺的地方，又是一道石门。
“这老家伙，怎么又是一道石门？看起来一点都不欢迎我们，”二徒弟南中泉嘴里嘟嘟喃喃。
不能怪南中泉发牢骚，好不容易进了门，结果还没有走几步，就又被石门挡了起来。
老家伙既然敢狠话，欢迎天下盗墓高手光临，就该大大方方的让人家进来做客。
如此抠抠搜搜的做法，太小家子气了，实在是有失待客之道。
凭封百川的感觉，这第二道石门远比第一道门要厚重很多，更奇特的是，这道石门上竟然斜放着一道条石。
——往外放置门栓？
“师傅，这条石怎么看着像墓门里的门闩？难道……是怕什么东西跑出来，所以用门闩锁住门？”
三徒弟胡中秋也百思不得其解，顶门闩放在墓门里的见多了，像这样顶在门外的还是第一次见。
“管它呢，先搬来再说。”
五大三粗的梅中坡性格急躁，说着就打算过来搬开斜靠着的条石。
石门上端有一条凹槽，条石底部在地上也有一道凹槽，只要用力把条石顺着凹槽滑向一方，条石下方就脱离凹槽，然后整根取出。
梅中坡力大无穷，取出这根条石不过是小菜一碟。只要把条石取了出来，再想其他办法打开石门。
“——等一下！”一向小心谨慎的大徒弟曲中柳拉住了四师弟，“师傅你看，这是什么？”
借着火折子的亮光，封百川发现条石上端隐隐有点点亮光闪现，用手指一抹，放在鼻子轻轻嗅了嗅，
——竟然是磷粉的味道！
封百川再仔细看了看条石陷入的凹槽里，几根比头发粗一点的细线隐藏在其中，如果不是有心查看，差点就着了道了。
老家伙果然居心不良用心险恶！如果梅中坡取出条石，必须用力从凹槽滑开，只要他一用力，条石摩擦之后就会发出火花，点燃石门凹槽里埋藏的引线，
到时候，大家要不就是被一场突来的大火烧死，要不然就是被炸的粉身碎骨！
封百川观察了一下，走道地面是安全的，根据地宫大体的格局，前方的石门是唯一进去的方位。
左右走道不足三尺，根本没有发现进去的机关。封百川又把耳朵贴在左右走道两面墙上，仔细听了片刻，心中有了计划。
必须由前方进入，而前方的石门，十有八九就是断龙石。
断龙石，是很多古墓里防盗的标准配置。一般情况下，断龙石的设置是悬而不落。
只有等到盗墓贼进了古墓，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断龙石才会及时落下，它用厚重而又让人绝望的身躯，完全断绝了盗墓贼的生路。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都偷到家里来了，我既然无法起身拒绝你登门拜访，那么我只能是热情的把你留下，以尽地主之谊。
来了就不用急着出去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大家一起躺下来唠唠嗑，也算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做个此恨绵绵无绝期的伴儿了。
“老三、老四，你们俩把那门闩条石给它锯断了，老大、老二还有小五跟我来，”
老三胡中秋从腰间拿出一小圈线状一样的物件，轻轻用手打开，两端有一个小把手，正是一把可以环绕的钢丝线锯。
梅中坡接过线锯，横在条石中间，用力来回锯了起来。胡中秋打开水囊，慢慢把水一滴一滴淋在条石上。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条石就被锯进去两寸有余。
“小五，你先把小乙放出来，”
封百川在走道左侧一阵摸索，然后距离地面一尺有余的地方指了指，
“就这里，让小乙先开一个洞，老大，你先把带来的铜管接起来，准备排沙，”
曲中柳拿出一个背包打开，里面十数节小碗粗细的铜管，每节铜管一头粗一头细，两头都设计了暗扣。
转瞬之间，铜管从外到里，一条线排开，曲中柳把铜管环环相扣，最前端放置在提前打好的第一口井里。
封长钦手里端着小乙，然后把手指捏着的几只白蚁往墙上用力一抿，嗅觉敏锐的小乙伸出长长的利爪，朝着墙上努力的挠抓开来。
穿山撅子甲不愧是挖掘盗洞的利器，随着墙上的尘土飞扬，一眨眼的功夫，小乙的身子就钻进了墙体里。
一尺，两尺，眼看一股细沙流了出来，封长钦用手一拉，拽着小乙的尾巴把它拖了出来，重新装进随身的竹笼里。
封百川眼疾手快，一节铜管插进洞里，然后飞快跟曲中接好的铜管组装起来，墙体里的流沙源源不断的顺着铜管一路流淌到井里。
“师傅，门闩石已经锯断了，现在怎么办？”
满头大汗的梅中坡问道，脑子不好使的他不明白，师傅不想办法开门，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玩沙子。
谁知道封百川就说了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