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骨姐夫（1）
时间无语，它只负责出题。为了交卷，有人抄袭有人放弃，有人明知不可为，却依然抗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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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儿酒出炉了，酒香四溢。
六月，采摘各种新鲜野果，清洗、碾碎、发酵、过滤、再封存冷藏三个月，齐活儿。
——这是元宝的拿手好活儿。
云雾山漫山遍野都是各种各样的野果，经过元宝长达三年的捣鼓，再加上瓢十三没有任何建设性的瞎指挥，终于创造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酒水品牌——果儿酒。
酒微浑，清香回甘中有一丝苦涩，像极了生活……
一张芦苇编的圆桌，四张自制的躺椅，大红包一样的书生已经喝得迷迷糊糊，根本找不到北了。
“这个十三点，今年又爽约了。”
每年的九月初三，果儿酒准时开坛。
九月初三，月如钩。而瓢十三跟往年一样，再次缺席。
躺椅上的元宝圆脸潮红，眼神迷离，似醉非醉。
“小灰灰，你想不想十三点？”
元宝懒洋洋的问着一旁的叔耶，顺便蠕动了一下圆圆的身子，像极了一只肥胖的蛆。
“老子再说一遍，老子姓叔名耶！不叫小灰灰！”
“你本来全身就灰不溜秋，不叫小灰灰叫什么？”
元宝依然坚定而执着：
“再说你比我小几百岁，难道不是小灰灰吗？”
“谁比你小几百岁？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再叽叽歪歪，小心我揍你个棒槌！”
躺椅上的叔耶跳了起来，一身灰袍裹在单薄的身上，再加上黑不溜秋的肤色，元宝说的确实没有错。
“棒槌！我告诉你，不服咱俩就单挑！”
“你确定？”
元宝眼角不屑一顾，撇了撇嘴:
‘’白斩鸡一只罢了！又黑又瘦又没肌肉，一只手可以碾死俩！‘’
“七七，你也不管管他！他再这么嚣张，我……我真对他的不客气了！”
叔耶没有找回场子，只好向祝七七求救。
祝七七完全无视了叔耶的场外求助，完全把自己当作无关的场外观众。
“每次都吵的老娘耳朵眼儿生疼！小心把你俩一锅炖了！”
祝七七甩了甩满头银色短发，板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转过身子，嘴角却不经意微微勾起。
云雾山太沉静了，有这两个活宝抬抬杠，其实也不错。
至于两人最终会不会血战一番，祝七七笑了，都杠了几百年了，她早就习惯了。
叔耶愣在当场，喏喏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一刻突然鼻子习惯性的吸了吸，骇然转身。
虽是九月，凉风习习，但大家突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冷，直插心扉。
“瓢爷有事，我来赴约。”
空气中仿佛突然隐现出一个身影，人影全身从头到脚被黑袍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黑影伸出一只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张开，一粒闪着银光的种子静静躺在里面。
随着手掌摊开，一阵荧光纷飞飘散，伴随着淡淡清香。
这确实是那个十三点的招牌出场动作，用那个话唠的话讲:
——男人出场，就算做不到拉风，至少也要风骚。
黑影来到祝七七跟前盈盈一拜：
“七七天师，阿雪有事相求。”
叔耶撇了撇嘴角：
“你怎么确定她就是七七天师？”
“瓢爷说，七七天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看到祝七七双手环抱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元宝忍不住嘟嘟喃喃：
“这只臭瓢虫！马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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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一直认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好看，直到她遇见了那只猴子。
作为鲜为人知的白骨一族，长年累月居住在深山里的地下，只有每当月光照耀着大地，他们才会出来地面。
白骨一族虽是妖，但他们从来没有危害过人类，他们都是通过吸食月华来解决生存的需要。
全身累累白骨，试问吃了人怎么办？人肉要装在什么地方才不会掉落下来？
他们只是外表可怕而已，而那些说他们吃人的人，居心何在？难道他们亲眼看到了吗？
——世间万物，唯有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每天晚上，阿碧和小伙伴们全身黑袍，来到山顶某个地方，静静等待月亮的升起。
阿碧从来都不用担心位置不够好，因为总会有一个人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
长老说，阿碧是全族最有天赋的人，只要潜心好好修炼，将来一定成为白骨一族第一个幻化出人形的人。
幻化人形，是白骨一族一生追求的终极目标。
那座山宛如从天而降，就这么出现了。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只猴子，一只被压在山下面的猴子。
夜晚是寂寞的，也是孤独的。阿碧成了那只猴子的朋友，一个陪着猴子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的唯一的朋友。
猴子说，他跟别人打了一个赌，结果别人耍赖，然后他输了，结果就来到了这里。
猴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开始愤愤不平，后来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猴子的经历可谓多姿多彩。占山为王，跟各路妖魔鬼怪称兄道弟，泛舟海外万里求学……
天上有多逍遥，糖果随便吃，还有那桃子，味美多汁，到处都是长着翅膀的马，没事他就骑着马儿撒欢儿的跑……
猴子说到这里，眼睛遥望着远方，仿佛此刻的他已身在九霄之外。
阿碧看到猴子眼里的光芒，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同时她也没有忽略掉了其中的细节，
“你说，天上的桃园有人看守，是几个好看的女人？”
“我说了吗？说了吗？”
猴子挠了挠头，一副不确定的样子。
“说了！我确定！”
“哦，那就是说了，”
“快快快！快跟我说一说，什么是……好看的女人？”
阿碧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空洞的眼眶里仿佛闪耀着希翼的……光芒。
“那个……女人嘛，好看的女人就是……”
猴子急得抓耳挠腮，龇牙咧嘴，心里有一丝后悔，当初确实忙着摘桃了，一伸手把她们都给定住了，至于啥模样，根本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仿佛感觉到黑袍下的阿碧的失落，猴子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
“嗯，她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皮肤白嫩，脸上涂抹了胭脂水粉，反正……很好看……”
五颜六色的衣服？皮肤白嫩？胭脂水粉……涂脸上？
阿碧微微叹息，不再说话。
“没关系的啦，修炼之法我也会，道法三千，大道相通，以后我教你……”
“真的吗？要是我能幻化出人形，我第一个让你看！来！拉勾……”
“好！你要是幻化出人形，肯定很好看……”
月光如水，不远的山腰上，阿雪推了推一旁的黑袍男子：
“姐姐每天都去找那只猴子，姐夫，你怎么不拦着她呢？”
‘’没事，只要她开心就好，”
望着远处那个时而欢呼雀跃的背影，黑袍下的男子如是说，声音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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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走了，就在阿碧将要幻化出人形的时候不辞而别，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一座压了猴子五百年的大山。
再次见到猴子时，是阿碧准备把地上昏过去的和尚带走。
猴子一身虎皮裙，只手叉腰，一根冰冷的棒子横在两人中间。
“呵呵，你进步很快嘛，这个小女孩就幻化的非常好，咦？你现在可以幻化三重人形！”猴子眼里充满了赞赏。
“那又怎样？在你眼里我还不是一具白骨，”
猴子的眼神暗淡了下来，眼前女孩的声音冰冷，仿佛横隔在两人之间的不是一根棒子的距离。
女孩轻轻把和尚身上的袈裟裹好，弯腰努力要扛起昏睡的和尚，根本无视头顶上冰冷的铁棒。
“放弃吧！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是有我在，你带不走他。”
猴子一双洞察一切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恳求。
“我只想让自己有血有肉，一个真实的我，而不是一个镜子里幻化的我。”
“可我一路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你想得到的，却偏偏是我全力要保护的！猴子急得抓耳挠腮，呼呼喘着粗气。
漫漫长路万里兼程，一路荆棘何其艰辛。用一座山换来头上的一个金箍，猴子，你确定身上的山已经不在了吗？
而我，让自己有血有肉，也是压在我身上一生的山……
阿碧义无反顾的弯下腰，扛起地上昏过去的和尚。
猴子迟疑了一下，终究举起了手中的棒子……
“已经两次了！这是第三次了！如果我这一棒再打下去，你就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你知不知道？放手吧！”
猴子狂躁不安，来回的走动，面对眼前老态龙钟的老翁，猴子的言语中充满了哀求。
老翁摇摇头，枯树一般的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执念，我就想让一个人看到胭脂水粉涂在脸上的我，然后听他说，你很好看……”
猴子微微叹息，颤抖的举起了手中的棒子，红了眼眶……
地上的一摊白骨随风而散，猴子不悲不喜，只是用手挠了挠脸，貌似弹了弹，背起昏死的和尚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空乌云密布烈风阵阵，仿佛有物呼啸而过，霍霍有声，犹如车轮滚滚……
夕阳西下，猴子瘦小的肩上扛着和尚，脚步显得格外的轻松和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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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叹息过后，元宝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吸了吸鼻子：
“你姐被那只臭猴子给打死了，太可怜了，”
阿雪摇了摇头：
“我姐没死，当时被打死的是我姐夫，”
“——你姐夫？”
“对！是我姐夫。关键的那一刻，我姐夫跑出来替姐姐挡下了那一棒。”
“我去！你们那个什么白骨一族难道还可以结婚？”
元宝一脸不可置信，人类生育繁衍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非常烧脑的课题研究，这白骨一族结婚生小孩……？
该怎么生？从哪里生？又怎么养？元宝使劲甩了甩生疼的脑袋，还是做一个无知的快乐的棒槌最合适自己。
“姐夫一直深爱着姐姐，他知道幻化人形是姐姐一辈子追求的梦想，直到姐姐能幻化出三重人形时，姐夫才发现，他错了，”
“姐姐想要的，其实是真实的肉身，”
“所以你姐姐才甘愿冒险，去绑架那个猴子保护的和尚？”
叔耶不甘寂寞的插了一句，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姐姐不求长生，她只想能肉白骨，她想褪去黑袍，走出黑暗，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站在阳光下。”
祝七七一直撩着头上的银色短发，静静的听着，直到这时候才轻轻开口问道：
“说吧，你找我们，有何所求？”
“受我姐所托，找到我姐夫的魂魄，跟我姐姐的魂魄一起，入地府，六道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