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敬
尽管心中有再多不舍，但他也明白，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
“砰。”
他们开火，不断的开火，这不合规矩，但此时已经没人在意。
棋子脱离了棋盘，敢于和执棋者对抗。
但她终归只是棋子。
子弹射出，夏洛特没有慌张，只是对着白光中的贵族伸出了干枯的手。
身上的白光更加明亮，但那已经不足以遮挡她身上强烈的死亡气息。
干枯的手掌前出现了巨大的手掌虚影，带着不可阻挡的威能，正面轰向阿迪莱公爵。
她要做的事已经结束了，这是她给出的答案。
被乱枪射中，凭她现在这副逐渐衰弱的身体，勉强可以保住性命。
皇帝需要她这样，她自己也明白。
但她给出了满意的答案。
只不过有人直接撕毁了答卷。
小亲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公爵身前，伸出一只手挡住了那巨掌。
巨掌没有消失，只是不断和那只小手僵持着。
那一瞬间，黑雾笼罩了她，覆盖了半个会场。
夏洛特身上的白光驱散了黑雾，但也仅仅看清了周身的情况。
内卫长站在她身后，双手平举，掌心向上。
无声的领域早已打开，连同子弹和大部分黑雾一起，全部被挡在外面。
“你本不需要这么做的。”
老人轻声说着，神色一狠，引爆了那个手掌。
冲击波爆发，德丽莎举起双手，尽力为公爵挡下爆炸的余波。
风声被排斥出领域，两人所处的环境再没有一点杂音。
“我答应你的，不会少了。。。。”
“可我是真心尊敬您。”
“你这种语气可能难让人相信。”
“那个孩子。。。。。”
“那是我的私生女。”
老人愣住了，最后哈哈大笑。
“这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看着黑雾被风暴吹开，老人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总之，多谢了。”
对方违抗了皇帝的旨意，对抗一位新生的亲王，还为了那个孩子放弃了自己的名誉。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那又怎样呢。
无非就是宣告，这个孩子我保了而已。
“喂，你叫什么？”
趁着黑雾还没有散去，她对着那未曾见过但已经能够肯定是亲王的人发问。
“德丽莎，德丽莎罗曼诺娃。”
“是亲王哟。”
她说着，随着黑雾的散去，整个人消失，下一刻，黑雾散去，她已经回到了皇帝的身后。
“这样啊。”
她说着，已经明白了皇帝的布置。
黑雾散去，一脸懵逼的贵族露头，看着场上的局势。
他们没看到过程，只看到了答案。
皇帝揉了揉德丽莎的头，趁着别人不注意，凑到她耳边。
“没露馅吧？”
经验表明，这种没脑子的人不应该被寄托太多希望。
除非她非常有用。
“我，，我忘词了，但是我有记得把名字告诉她。”
前半句还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后半句她居然直接叉腰，一副我有进步，你快夸我的表情。
皇帝：果然。
“没关系，你做的好，现在我们继续。”
他狠狠rua了两把白毛，然后再次抬起头。
子弹一枚一枚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放肆，是谁开的枪。”
他低声说着，没有责怪的意思。
没等别人回答，他继续说道。
“你们先都退下，这事暂且不提。”
偏袒，绝对的偏袒。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内卫长，随后将目光全部聚集在夏洛特身上。
在其他贵族眼里，事情是这样的。
夏洛特要动手，然后黑雾爆发，护卫开枪，很快黑雾散去，皇帝正在和夏洛特对峙。
军方那群人压根就没敢抬头，自己上司和自己上司的上司对线，能潜水就潜水了。
犹大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夏洛特身后。
她一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又不傻。
这是最正确，也是最完美的做法。
夏洛特没有对犹大的离开说什么，她早就还清了账，可以说的上仁至义尽。
“婆婆。。。。”
切利妮娜承认，她慌了，她刚刚确确实实的看到了她婆婆那干枯的胳膊。
就算婆婆在尽力隐藏，将它藏进大衣里，切利妮娜也确实看到了。
犹大已经回到了她出发时的位置，这场戏已经接近尾声，她的戏份也早已结束。
她只需要当个看客。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坐自己原先的椅子，而是抱起切利妮娜，坐在她的椅子上，同时将切利妮娜放在自己腿上坐着。
切利妮娜：？？？
“那个。。。。妈？”
“怎么了。”
“里面发生什么了？”
“最好不要知道，这对你没有好处。”
“可是。。妈，你的手在抖啊。”
像是刚刚发现，她止住了手臂的颤抖。
“那是因为你太胖了。”
切利妮娜：觉得我胖可以不抱(╯‵□′)╯︵┻━┻。
单手按在切利妮娜头顶，制止了她的暴走，示意她安静看着。
“刚刚，您。。。”
“叫母亲大人。”
淦，你故意的吧，你绝对故意的吧。
“那母亲大人为什么要去拦下那些子弹呢？皇帝还在那里呢。”
犹大悄悄将记忆做成录像带，存起来，等着以后再用，同时回答着切利妮娜的问题。
“你的婆婆还不可以死在这里。”
你的婆婆？不是夏洛特女士？
犹大不在说话，任由切利妮娜思考这一句话的深意。
不可以，不是不会，说明她本来就不会死在这里。
也是，对于一个威胁等级大于内卫的人物来讲，不会死于这种伤害。
皇帝不会背这个锅，同时他也不会真的杀掉婆婆。
这有失公正。
他只是打算在这里废掉婆婆，让她失去抗衡皇权的能力。
那么，这种情况下，皇帝成功了吗？
显而易见的，她打断了婆婆的攻击，阿迪莱的公爵还活着。
从那只干枯的手就可以看出，那个术式的代价不低。
既然皇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为何还要让护卫队射击？
“因为你婆婆的术式可以吸取生命力。”
切利妮娜已经不在思考为什么犹大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已经被震惊的不能言语。
所以，皇帝本来是想打残婆婆的肉体，然后让她靠那个法术的反馈来保住一条命。
“没错，那个法术他们没有人可以正面挡住，除非夏洛特女士自己解除。”
“所以呢？”
犹大摊手。
“我替她抗下了子弹，她自己解除了法术，没有反馈，身体受到的损伤无法被补上。”
那就明白了，已经说得通了，皇帝完成了他的谋划，夏洛特婆婆也保存了一定战力。
另一方面，她也在提醒我，夏洛特婆婆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她。
或者说，是从那个孤儿院中出去的孩子们。
原本的计划中，夏洛特婆婆会因为脆弱的肉身在施法时受到大量物理伤害。
虽然可以活下去，但各个方面都会受到影响。
结束后，也会从一个还有自爆能力的老人，变成旧时代的吉祥物。
对于旧时代的那些人，这种结局堪称尊严扫地。
算是皇帝对先王的报复，也是对自己地位的稳固。
虽然目光短浅，但是好用，毕竟那群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个。。。。。自己的。。。。。母亲大人出手，无疑是保住了那些人的颜面。
同时也断绝了夏洛特婆婆暴走当场带着皇帝一换一的可能性。
而夏洛特婆婆也不是什么蠢人。
那个黑雾，应该是某一只邪魔的本体，刚刚。。。母亲大人也说了，‘这里没有人可以挡住那次攻击。’它拦不住，只可以做到拖延。
这是正确的，因为它只需要拖着那次攻击，让夏洛特婆婆保持一个虚弱的状态直到中弹。
但是在皇帝的剧本中，夏洛特是必须要被拔掉牙齿的。
她很感激自己的母亲大人保住了他们这群老人的脸面，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的自爆了那只手。
皇帝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夏洛特婆婆也得到了她要保住的东西，自己的母亲大人也没有被皇帝追责。
不对，那个公爵还没死呢？
她看着阿迪莱公爵从地上爬起来，全身上下被烧得焦黑，一只鞋也消失不见。
逃命般的躲到了人群中。
“女士，你对这个结果满意了吗？”
“当然了，我很满意。”
老人说着，转身走向大门。
皇帝没有将她的不敬放在心上，在他的估算里，这是最好的结果之一。
虽然自己那蠢萌蠢萌的妹妹依然拉跨，但至少结果还是好的。
“你不打算解决发出问题的人了吗？”
他问着，人群中正在缓慢撤退的公爵身躯一震。
他有一种被野兽注视的感觉。
而且这野兽还不止一头。
“小辈的事情，就让小辈自己去解决吧。”
老人用完好的左手拿起礼帽，重新戴回头上，同时看向后台，对着切利妮娜的方向笑了笑。
怎么样，你婆婆帅吧。
那个笑容表达的就是这种意思。
切利妮娜本来想站起来，却被犹大重新压回腿上。
“来，叫声妈给你婆婆看看。”
她说着，带着不符合她人设的幽默和恶趣味。
“妈妈生的。”
她特意把口型做的很夸张，还用手指了指犹大。
夏洛特被自家那孩子夸张的口型逗笑，随后拉好大衣，推开了大门。
“不多留一会吗？”
皇帝问着。
“不了，我一个老婆子就不打扰你们这群年轻人了。”
你想做的事，我没有异议了，但我还是不认可你的这种想法。
“那好吧，敬乌萨斯的明天。”
他举起酒杯。
“敬乌萨斯的明天！！！”
人们这么喊着。
“好，敬乌萨斯的明天。”
她说着，大门关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正如她的到来一样突然。
时代已经变了，我们要的是未来，你这种老东西已经没有说话的地方了。
很伤人，但不可否认，他说的对。
对于那位新的内卫长，她很放心。
虽然她总是宅在那个孤儿院里，但对外界也不是完全不交流。
她知道的可不少，更别提那个内卫长，或者说是犹大，刚刚到乌萨斯后第一个就来找的她。
当时，她还没有面具，现在这个威慑群臣的内卫长，当时也只不过是一位面色算得上优秀，且非常能打的可怜人而已。
她确信，她对于这个内卫长了解的程度，在乌萨斯内，仅次于皇帝。
身为一个经历了漫长时间的老人，她看人很准。
当然砍人也很准。
她能看出那人心底的悲伤，也能理解那人身上背负的大义。
对别人来说，她可能是一个叛徒，但没有一个伊比利亚人有资格这么说她。
所以她推荐犹大带上了面具。
内卫不需要情感，他们只是武器。
人老成精，夏洛特能看出犹大身上的遗憾。
或许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吧。
她认可那人了，认可她的牺牲，和她诚挚的爱。
那可真是一个，漫长，美丽，又遗憾的故事啊。
她闭眼沉思，同时挥刀砍死一批早已埋伏在旁边的死士。
眼睛都不用睁开。
她还留了一手，身为旧时代的年轮，她可不会让那群贵族轻易的得到他们想要的事。
看上去她大残，实际上她还是可以带着某人一换一。
但她不会声张，她不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她是孩子们的夏洛特婆婆。
她不是饲料，而是鱼饵。
她会为自己的孩子们扫清最后的障碍。
或许这就是一个老人能做到的最后的事了吧。
她笑着离开了皇宫，左手握着的刀刃不断的向下滴血。
都是别人的血。
“我的友人啊。”
她走后，一团黑雾浮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他摇头，不再去看那残酷的事实。
黑雾弥漫，血腥的味道被去除。
尸体融化，打碎的家具也恢复原样。
“虽然。。。。。他们可能不会在意这些，但是。。。。我只能帮你做这些了。”
“宫殿里的那只，比我要强的多，你要小心。”
他化成黑雾，从夏洛特身边略过，只留下这一句话。
他知道这会违抗很多人的命令，但他还是想见自己的老友一面。
最后一面。
“真是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和你跳上舞。”
老人叹息着，将沾满血迹的刀刃扔进夜空中，看着那团黑雾卷着它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