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实习生
除了王叶琦，没人知道第一轮淘汰名单已经出来了，大家看起来似乎都忘了还有末位淘汰这件事。王叶琦冷眼旁观，傅子恒对此一无所知，每天仍旧佛系地过日子。“品牌露出”的事件后，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蹶不振。罗蕊又找他谈了一次话，作用也不大。王叶琦有点可怜傅子恒。职场如战场，不自助者天不助。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淘汰名单公布前，傅子恒就提出了离职。
这让不知情的杨青和欧鸥很惊讶。他们都想知道，为什么傅子恒突然要离职。于是杨青攒了个局，拉着一部的实习生们一起吃饭。
面对杨青的追问，傅子恒只是简单回答：“呃……我就是觉得这个工作不太适合我。”
“能进时美是个多好的机会啊，咱们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进来了，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杨青义愤填膺，“就因为被训了？”
傅子恒摇摇头。
杨青不依不饶：“你不用那么在意，被训就被训呗，又不会少块肉！”
傅子恒腼腆地笑着，显得有些局促。
欧鸥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杨青一下，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照顾一下傅子恒的情绪。
“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呢？”王叶琦问道。
“回老家吧。”傅子恒说，“我妈一直不想让我来北京，我回去了她也安心些。”
“回去了做什么？”
“我一个亲戚在搞装修，没准儿我可以去他那儿，帮他做做测量，出出图纸什么的，总比现在要轻松些吧。”
杨青不屑一顾地说：“那可不一定，干装修也是麻烦活儿，轻松不了。哥们儿，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啊，在小城市搞装修、出图纸没什么技术含量，谁还能指着你设计出花儿来吗？到时候你是又辛苦又挣不到多少钱，能力还得不到什么提高，何必呢？这不蹉跎岁月嘛。”
“主要是在北京压力太大了。”傅子恒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尴尬地低下头，仿佛他要离职是犯了天大的错。
欧鸥忍不住开口替他说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杨青你这么激动干嘛。”
杨青无奈地摇摇头：“说好的一起转正，现在他临阵脱逃，我能不生气嘛！”
“在北京确实压力大，”王叶琦表示理解，“房租、水电、吃饭，咱们现在这点实习工资能干什么呢？唉，不是所有人有欧鸥这样的好福气呀。”王叶琦露出名为羡慕实为嫉妒的神情。
又来？欧鸥一阵心累，表面却装出开玩笑的样子，笑得十分灿烂：“你又懂了。”
王叶琦愣了一下，干笑两声住了口。她发现欧鸥虽然平时性格好，却不是个软柿子，尤其是只要感觉被冒犯了，一定会当面回怼，不留情面。最近几次下来，王叶琦都没占到上风。
男生们哪里知道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杨青还在劝傅子恒：“你看鹅姐对你多好，每次你出点小问题都不会说你，都是很~温~柔地提醒你，也就这次发了点脾气。”杨青故意做出“温柔”的样子，结果其他人不领情，哕声一片。
杨青装作看不见，继续说：“你再看看alex是怎么批我的……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戏精杨青假意抹起眼泪，半秒后变脸如变天，严肃地对欧鸥说，“不许学给alex！”
“啥？”
“我知道你跟alex关系好，我刚吐槽他的话你不能告诉他。”
“不想让我传话你别吐槽啊。”欧鸥故意逗他。
傅子恒还在很认真地回答杨青的问题：“鹅姐是很好，不过我本身能力就不行，不像你们那么优秀，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回家吧。”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欧鸥有些感慨，眼前少年圆圆的脸上还带着初出茅庐的青涩，低哑的嗓音里裹挟着浓浓的疲惫。北京好沉重，北京又让人好向往。
几人默默地吃着饭，突然杨青又开口，这次带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你们知道吗，创意一部和二部要合并了。”
傅子恒并不关心这个话题，王叶琦丝毫不惊讶：“早就知道了。”欧鸥则是一脸茫然：“啊？”
“欧鸥你怎么回事，傅子恒要离职了也就算了，怎么你一个在职的对周围的变化这么不敏感呢？”杨青又“教育”起欧鸥来。
“我只知道高层要有变动……”欧鸥看了王叶琦一眼，这还是入职时王叶琦告诉她的，“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这几年华新的效益不好，转型又没转成功，项目越来越少，只有天锐一个客户撑着，再留着一个独立的部门就很尴尬了。”
“不光如此，”王叶琦补充道，“时美要拓展新业务，所以要把现在的组织架构归拢归拢。”
“什么业务？”杨青没有掌握这部分信息。
王叶琦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合并之后不就意味着……”欧鸥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青点点头，接过她的话：“部门合并，从上到下人员都会有变动。头儿，肯定只留一个，下面的人，肯定也会重新筛选，搞不好会裁员。”
“那你们转正不是希望渺茫了？”老实人傅子恒来插刀了，“裁员肯定不会裁那些老员工吧？那只能把实习生裁掉了。”
“也不一定，”王叶琦立刻说，“有些比较油的老员工，在岗位上待久了没有动力，习惯混日子，裁员的时候也是很危险的。”
“你们说，要是真的部门合并，tracy和jason谁会做新部门的总监？”杨青非常八卦地问。
“我觉得tracy很好，能力特别强，应该是她吧？”欧鸥立刻站队罗蕊。罗蕊虽然外号“阎罗王”，但几次接触下来，就会知道她是个面冷心善的领导，欧鸥很喜欢跟着她做事。
“有道理，”杨青也赞同，“而且tracy跟了mandy好多年了，得有……十年了吧？jason是五年前空降二部做总监的，情分、工龄都不一样，还是tracy胜算更大。”
“不过……”杨青四下看了一眼，凑近他们，悄声说，“那天我跟傅子恒偷听到lee和jason的谈话，lee让jason多运作运作。他们不会搞什么手脚吧？”
“啊？不会吧？”欧鸥不敢相信，“搞小动作也太没道德了。”
什么道德不道德的。王叶琦在心里说，不懂得争取自己利益的人才是傻子。在她的心里，她已经偏向jason这样的领导了。
职场中的领导可以分成四类，以目标为导向的强势型领导；按规矩办事的亲切型领导；乐于交流的热情型领导；善于数据分析的谨慎型领导。
罗蕊是强势型领导，顾晨是热情型领导。
不存在哪种领导好或不好，人与人之间存在气场，如果气场不合，再好的领导也白搭。
比如，夏丁和罗蕊就属于气场很搭的上下级。罗蕊自己是3d设计出身，算夏丁半个师父。当年夏丁来时美实习，罗蕊一眼就看出他极具才华，认真教导，让他进步飞速。
夏丁的“设计鬼才”称号不是吹来的，他想法大胆，喜欢出其不意。时美是老牌广告公司，在此之前方案早已形成一套自己的模式，有特点却无突破。夏丁的加入可以说为时美注入了新鲜血液。
刚开始与传统品牌合作时，夏丁的设计总不被认可。客户不喜欢这种“大胆风”，说他不按需求出方案，甚至多次投诉他。投诉得多了，人事认为夏丁不适合时美，想把他辞退，是罗蕊力保他留了下来。
那是一段艰难的日子，罗蕊凭借多年的行业经验觉察出，如果时美还是一直只靠过往的积累，专做传统行业的项目，很快就会跟不上市场变化，必须做出改变适应新的市场需求，拓展业务，四面开花。她做出详细的战略方案，一次次和高层碰，和李曼彤碰。一开始碰得头破血流，如果不是曹斌和夏丁全力支持，拿下了第一个新品牌的合作，做出了第一份成绩，恐怕罗蕊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最后战略方案在会上通过，创意一部开始紧锣密鼓寻找新的合作品牌，并参与竞标，慢慢地在不同领域打出名气。
而夏丁的设计就在这时起到了作用，一些年轻、新潮的品牌就吃这一套，他的名气很快在业内打响，许多人都知道时美新晋的“鬼才”设计师alex xia，一部的业绩也很快超过了二部。这时的夏丁不过22岁，还是个实习生。
夏丁考取法国设计专业的研究生后，因为不想让爷爷奶奶承担出国费用，打算放弃。罗蕊知道后，鼓励他一定要追求自己的理想。
“法国的设计专业一流，你能考进去实属不易，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罗蕊如是说。
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罗蕊恳请李曼彤特别批准夏丁做兼职，跨洋搞设计，按项目结算，并承诺他毕业后可以继续回时美。夏丁也很争气，读研期间兼职工作也没耽误，设计越来越出色。重新回到时美半年后，他就被特别提为中级平面设计师，又过一年升为高级平面设计师，并成为一部的平面管理负责人，负责带实习生。
夏丁很感激罗蕊。她让夏丁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有价值的。童年在家庭中得不到的认可，在时美得到了。
所以当罗蕊需要支持时，夏丁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比如现在。
创意一部和二部要合并的消息已慢慢传开，关于谁会成为新部门总监的话题，众说纷纭。
“tracy，你怎么想的？”夏丁找罗蕊聊完项目进展后，夏丁忍不住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其他的谁也左右不了。”
典型的罗蕊式回答。
罗蕊看出夏丁对这个回答心存疑虑，便问：“怎么？”
夏丁说出心里话：“我听说最近jason总有一些动作，不知道在干什么，你要有个防备。”
他没说出口的是，二部好几个小孩趁休息时间大肆宣扬，好像顾晨要任新总监已经板上钉钉了似的。
“我知道。”
“tracy，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夏丁真诚地说。
罗蕊笑了，是真心的微笑。
职场道路艰难，有人相伴而行，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