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请期
昨夜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翘将沈怀玉房中的窗户阖上,从柜中翻出来了一件大氅为她披上。连翘仔细地将大氅的领子系好,“近些天怎么越来越冷了,尤其是下了雨以后,小姐还是多穿些以免冻着。”
连翘做完了这一切,还是觉得有些冷,将帘子都给拉上了。
沈怀玉用手支着下巴,手随便将小几上的书翻了几页。
连翘将小几上的灯芯剪了剪,犹豫了一下,道:“小姐,今日应该是请期了。”
沈怀玉的手指抚了抚书页,顿了顿,“嗯?”
连翘更着急了些,显然是不理解为什么沈怀玉对这件事不是很上心的样子,“我听大人的意思,应该是差不多小姐你和宋二公子的婚期要定下来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那宋二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可是为了小姐打听了不少那个宋二公子的过往呢。”
沈怀玉翻了页书,“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连翘稍微压低了些声音,“我都打听过了,那卫国公府的宋二公子,自幼就很少回京邑,常年生活在边隅之地。非但如此,他还经常流连于烟花巷柳之地。而且,我还听说他好像对姑娘家也并不是很温柔,还说哭过不少姑娘呢。”
她手指搅了搅,很有些焦虑道:“小姐这么好,这宋二公子若是真的如同传言所说的这般可怎么办?”
沈怀玉没说话,连翘说完,也觉得自己现在说出来这样的话也早就已经是无力回天,怕沈怀玉因此伤心,赶紧又补充道:“不过我也听说,那宋二公子也并不是哪里都不好的。起码我也听别人说了,他长得极好,说是胜过京邑所有的世家公子也丝毫不为过。”
连翘幅度小小地拉了拉沈怀玉的衣袖,低声道:“小姐,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了。我相信小姐你这么好,将来那宋二公子必然能够看到你的好,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浪荡。”
沈怀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小幅度地翘了翘,回道:“我没有伤心。”
连翘抬头:“啊?”
沈怀玉略微侧了侧头,“你不是都和我说了,那宋二公子长得极好?”
“我图他,模样生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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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香卉近些日子来了不少次这许府,但是今日却格外紧张些。原因无他,寻常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前来的,她身为高门大院的妇人,自然前处理来这些后院事务得心应手。
但是今日不同,她今日刚刚巧在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宋临云,他斜倚在朱门附近,看到江香卉仪容齐整地从府中出来,拿出来自己的折扇扇了扇,笑道:“婶婶,这么巧啊。”
江香卉:……巧?
今日是宋临云和许三小姐请期的日子,江香卉前往许府,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但是她是真的没想到,宋临云居然自己也跟着过来。
这一路上的马车,也着实是让江香卉如坐针毡。
她是最清楚这个侄子寻常说话是什么样子的,生怕带上他,万一将这好好的婚事给搞砸了可怎么好。
就这么提心吊胆着一直到了许府,江香卉和李季真互相寒暄,宋临云倒也一句话都不说,坐在下首,手撑在下巴上,似乎是在认真听着她们两个谈话。
江香卉寒暄过后,自然是要提今日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她轻咳一声,“妹妹你看,这现在已经是白露了,日子也看着一天天就转凉了,我今日来你也应该大概知道我的意图。”
“就是为了你们府上的三姑娘和临云的婚事,也到了该定期的时候了。”
李季真目光瞥了瞥坐在下首处似乎是有些百无聊赖的宋临云,心下暗暗赞叹这孩子实在是生得太过出挑,“定期是个大事,姐姐可以和我先说上几个日子,我回头问问玲珑的爹,然后再给姐姐答复。”
江香卉在卫国公府就已经定好了几个黄道吉日,她俯身问道:“我们定的是九月廿四,九月三十,或者是十月初八。这几个日子我们都看过了,都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现在还有月余的功夫可以准备,若是再往后推推,若是天气寒,落了雪可有些麻烦了。”
李季真沉吟片刻,对着册子看了又看,“九月廿四和十月初八倒是都很不错,近些天中京邑又没有什么人家嫁娶,倒是还算合适。只是怎么抉择,还是得再推敲推敲。”
“姐姐以为哪个更为合适些?”
江香卉也犯了难,只摇了摇头。
李季真又转了视线瞧向了宋临云,语气和蔼地问道:“那宋二公子觉得呢?”
江香卉听到突然提到了宋临云,赶紧也把自己的视线转了过去,生怕他说出了些落人面子的话。
宋临云被这两道视线同时盯着,没有丝毫觉得窘迫,手依旧支着下颔,颇有些气定神闲地答道:“若是让晚辈来选,晚辈自然是要选九月廿四的。”
李季真用茶盖轻轻拂去茶盏中的叶沫,问道:“临云选这个日子想必也是有自己的缘由的,可否同我们讲讲?”
江香卉也点了点头,似乎也是有点好奇。
宋临云笑了笑,“我选九月廿四,自然是因为,离现在更近些。”
京邑成亲之前向来会有不见面的传统,所以定期之时,会让两个人见一面。
江香卉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传统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宋临云居然也会如此守规矩地在今日来到许家。
看来她这个侄子对于许三小姐,还真是不一般的上心。
在京邑传说中,如果一对有情人能在上元之时共同在白鹭河放灯祈愿,而且成亲前一月不见面的话,那么这对夫妇必然能够恩爱两不疑,白首不相离。
沈怀玉院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之声,窗和门都被掩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也不知道外面前来的人是谁。
连翘道:“应该是来送东西的。”
这几日确实送来了不少东西,大多是什么头面和器皿摆件之类,所幸许玲珑之前就因为缠绵病榻,所以并不善于女红,所以这绣嫁衣一事还是请了绣娘来。
若是真的让沈怀玉自己来绣嫁衣,那么八成也是个糟蹋布料的份儿。
连翘将帘子拉开,然后打开门。
但是站在门外的,却不是李叔,也不是李季真的丫鬟。
而是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公子,生得昳丽十分,漂亮得近乎锋锐。左手执扇,右手拿着一个木盒,看上去分量不轻。
连翘年初的太子生辰上曾经粗粗看过一眼宋临云,还是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突然也能懂自己的小姐为什么这么被美色所惑。
实在是美色误人。
连翘福了福身,“宋公子。”
宋临云的目光越过站在自己面前的连翘,转了转,落到了她身后的沈怀玉身上。
沈怀玉原本正在随手翻阅一本游志,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禁心下一颤。
如果今日是来请期的话,那么距离成亲,也大概只有了至多一月的时间。
宋临云将手中的木盒放在了沈怀玉放书的小榻上,低声笑问:“这么几日都不见我,怎么也不见你想我?”
“实在是狠心。”
他这话说得幽怨,声音压得很低,沈怀玉不知道站在门口的连翘有没有听到,耳廓在瞬间染上了绯红,赶紧道:“连翘,你先出去吧。”
实在是怕宋临云语出惊人,不顾及旁人的想法。
连翘站在原地默了默。
然后她有些犹豫道:“……那小姐,我要关门吗?”
沈怀玉道:“不用。”
宋临云道:“关门。”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说出口的,连翘在他们两个之中目光转了转,自然是听自己小姐的话,也没有关门就去往偏房中了。
沈怀玉问道:“你怎么今日来了许府?”
“今日是请期。”宋临云撑着身子,“我跟着宋夫人过来的。”
沈怀玉点了点头,“那日子呢,定了吗?”
“九月廿四,九月三十或者是十月初八,卫国公府上上下下又是钦天监又是到处打听选出来的日子。”宋临云漫不经心地手指在木盒上叩击,“不过李季真选了九月廿四还有十月初八。”
九月廿四距今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沈怀玉抬眼看他,“九月廿四好像是有些赶了。我估计是十月初八可能性更大些。”
宋临云低低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会赶,早在我从金陵去往淄州之时,我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些事宜了。”
“阿玉不是早就该知道的吗,我娶你,本来就是蓄谋已久。”
沈怀玉呼吸一滞,压下慌乱道:“可是许府还只是仓促准备,绣娘都是前些日子才开始准备花样,若是在九月廿四之前赶出来,怕是有些困难。”
宋临云闻言挑了挑眉毛,然后将自己手边的木盒推到她的面前打开。
沈怀玉顺着看过去,只看到里面躺着一件精致至极的嫁衣,鎏金在红色的映衬下亮得惊人。裙摆处用金线细细地绣出了并蒂莲的花样,霞帔外面是一排圆润的淡粉色的珍珠,看着就是价值连城。
而这件嫁衣的布料,是金陵云锦的光泽。
“京邑的绣娘不及金陵的绣娘手巧,我早在去淄州之时就已经定下来这件嫁衣。”
“只等着看阿玉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