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哄她
“他怎么受伤了?!”
青檀咽下口中的辣子鸡,呛了一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伤,公子修养一段时间就又生龙活虎了,只不过嘛,这次是硬生生被将军给拦了下来。怕强行赶路,伤口裂开,留下后遗症。”
“不过公子向来也说得上是皮糙肉厚,将军也是多虑了。”
青檀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沈怀玉却突然有些担忧,宋临云哪怕受了很重的伤,也从来面上不露分毫,也不知道青檀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宋临云向来对自己的伤口不在意,密室之中替沈怀玉握住箭矢之时,掌心一道豁大的口子,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和她道:“不疼。”
只要是人的肉-体凡胎,没怎么可能会不疼。
听说淄州一战,匈奴单于的手臂就是宋临云在乱军丛中用扇斩断的,他不用剑,但是却丝毫不输任何一个正道剑客,一把扇子也可以出神入化,锋锐如此。
青檀终于吃完,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这一路奔波,他也是实在饿极了才吃了这么多,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道:“对了,许三小姐,公子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沈怀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反问道:“嗯?”
青檀在这个时候却支支吾吾起来,最终还是涨红了脸,声如蚊呐道:“公子说,他准备用淄州特产的雪松石来给许三小姐你立贞节牌坊,位置都已经选好了,就在淄州城外的草甸上。”
这些话倒也没有什么寻常的,沈怀玉笑了笑,却听到青檀迅速地接了一句,“还有,他说……”
“他很想你。”
青檀跟着宋临云也有十年,从未看到他有这样说得上温柔的时候,让青檀都有些无所适从,想到自己还曾经和公子讨要过的那颗青枣,更是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眼力劲。
青檀这话一出,屋内瞬间就静谧了下来,沈怀玉没想到青檀居然如此直接,从前宋临云这些有些逾矩的话只是和自己单独说说就算了,但是现在却是由青檀转述,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实在是有些羞赧。
沈怀玉耳廓上红了一大片,还是廪生及时打破了沉默,轻咳一声,“……既然明天要赶路,那么今日还是早点歇息吧。”
青檀接茬,庆幸道:“那幸好我还是早赶晚赶给我赶上了,公子还特意嘱咐我,要是这句话不送到,就要扣我的月银。我这一路上连饭都没吃几口,光顾着赶路了。”
他说完,这屋内又是死一般的静寂,他也是反应了好久才发现自己说完以后,屋内都无人再说话了,挠挠头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说错什么了?”
不知这凝固的气氛维持了多久,还是王巍最先忍受不住,面无表情地道:“我先去歇息了。”
见到有人先行离开,忍冬也紧随其后,“那我去帮小姐再看看行李有没有什么缺漏的地方。”
“诶,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走得怎么快,没个人回答我的问题呢?”青檀脸上带着不解,“好歹我也是大老远赶过来的呢,也不知道欢迎欢迎我,毕竟远来就是客啊。”
“阿玉,”廪生突然开口,“你先推我进去,我也想去歇息了。”
“阿玉?”青檀惊奇,“许三小姐什么时候还有过这个名字了?”
没想到青檀平日里看着呆头呆脑,这个时候突然敏锐了起来,沈怀玉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小名。”
青檀不疑有他,笑着道:“那许三姑娘的小名还挺好听。”
沈怀玉推着廪生往屋内走去,青檀赶紧把这件事给记在脑子里,寻常男女互叫小名实在是一件太过暧昧的事情,回头找个时间得赶紧告诉公子。虽然青檀自认在廪生和自家公子之间,寻常姑娘必然会更加青睐自己公子一些,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告知公子为妙。
沈怀玉在推廪生回屋内的路上,他突然叫道:“阿玉。”
沈怀玉原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被叫了一声瞬间回魂,“嗯?”
“我只是感慨,阿玉长大了。”廪生笑了笑,“我和师傅所求向来都是一样的,阿玉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就很开心了。”
廪生一直在沈怀玉心中就像长兄一般,被长兄知道自己的感情,沈怀玉实在是有些心虚。
她转移话题道:“怎么突然和我说起这些?”
廪生侧头看她,“我只是觉得,阿玉应该很是心悦那个宋二公子。”
沈怀玉:“……”
被廪生的视线看得无处遁形,沈怀玉这才艰涩道:“怎么说?”
见她避而不答,廪生道:“阿玉的意思是我猜错了?”
这实在是有些步步紧逼了,但是沈怀玉也不想欺骗廪生,宋临云自六年前初遇起就是她在青城寺外的姻缘树下的雪中惊鸿,是独树一帜,占地为王的昳丽风流,是拱手相赠武陵色的温柔。
沈怀玉蹲下来和廪生平视,双手支在扶手上,眼眸湛如云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复而又肯定道:“你猜对了。”
-
淄州近些天变故颇多,宋临云受了点伤,一直在穆弘文的偏院里养着。他这伤口说深不深,但是说浅也谈不上,但看着确实是有些吓人。
当时一个匈奴兵被逼得狠了,趁着宋临云缠斗三个高手之时,猩红着眼,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伤了这个形如鬼魅的中原人,那个匈奴兵用的弯刀削铁如泥,生生从宋临云腰腹处划出了一道口子。
宋临云当即用扇子敲断那柄弯刀,其他匈奴兵看到宋临云受了伤,顿时潮水般向他涌去,毕竟要是杀了这么一个人,必定会士气大增。不过他也只是嗤笑一声,伸扇斩断了挥来的几柄刀。
“伤了我就想杀了我?天真。”
这样风轻云淡的姿态属实让人后怕,但是等到宋临云那日回来,却是只能靠着连缬搀扶才能勉强站立的。那弯刀果然削铁如泥,要不是宋临云及时斩断了那柄弯刀,的确很有可能会被腰斩。
就算他反应及时,腰上的伤口还是几乎深可见骨。
这伤足足养了好几日,等到匈奴退兵,他却还想要去金陵接一个女人,要不是被穆弘文给拦下来了,说不定现在的宋临云已经在去金陵的路上了。
穆弘文此时就坐在宋临云的床头,看着宋临云躺在床上,兴致缺缺地抛着枣子玩。
对于宋临云喜欢将东西抛着玩,穆弘文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像现在这样对穆弘文视若无睹的情况,却是罕见。穆弘文问道:“还在为我不让你去金陵生闷气?”
宋临云侧头看他,神情懒散,“外甥我哪敢,毕竟穆大将军一个不高兴,要砍人脑袋的。”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穆弘文气笑了,“你那老子以前可没少给你送过婆娘,姑苏名伶,金陵花娘,广陵瘦马,世家小姐你想要什么样的都不缺,那时候也没看你对哪个上心,怎么现在整起这一出了?”
“这是哪家府上的小姐,给你给灌了迷魂汤了?”
宋临云这个外甥是穆弘文看着长大的,虽然穆弘文不愿意承认,这个外甥简直就是捡着自己家姐姐和宋佺的优点长的,莫说在淄州就是个招姑娘家喜欢的人物,就算是回京邑述职,穆弘文也几乎没见过比自己家外甥还俊的小子。
穆弘文在心里会撇撇嘴,看看这一个个娇生惯养出来的公子哥,各个长得没临云俊就算了,文不成武不就,样样都比不上自己在淄州散养的宋临云。
偏偏这么一个外甥,他不近女色。
说起来也和淄州的世家公子去那销金窟,但是穆弘文也打听过了,宋临云也在那一圈是出了名的不沾女色,要是有姑娘家来勾他,他更是冷嘲热讽,直把那姑娘说得满眼泪花。
穆弘文听闻这样的话一半欣慰,一半又有些焦虑。欣慰的是宋临云不像那些在京邑的锦绣膏粱地养出来的纨绔子弟一样,没有那养妓子的习惯,焦虑的是自己也是个孤家寡人,自己的外甥莫不是和自己学的这样,要是被长姐泉下有知,定然是要把自己痛骂一顿的。
不过穆弘文觉得其实也挺好,他向来自由惯了,嫌姑娘家麻烦,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现在没有人管,哪日死在战场上了,也不用担心婆娘寻死觅活,也不用担心家中要是有个稚儿该怎么办了。
实在是洒脱。
宋临云停下抛枣子的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倒是不知道舅舅你也喜欢抢户部的饭碗,干起了人口编纂的活计了。”
穆弘文愣了一下,短促了笑了两声,“还藏着掖着呢?也没事,反正那姑娘不是也要来淄州吗,到时候肯定要带过来给我看看的。我倒是要看看是怎么样的姑娘,能给我外甥的魂给勾走。”
“看看可以。”宋临云看着穆弘文,“但是可别吓着她。”
“舅舅你要是吓到她,我要去哄的。”